小和尚在寺里，接觸過的形形色色人不曉得多少。
但從沒觸及過這樣詭異的目光。
好在目光只觸及了一瞬，那個中年女人，就拽了她一眼，低聲呵斥讓她聽話，然后跟著師兄，往寺里去了。
這件事，小和尚并沒有放在心上。
辛勞的掃了一上午落葉。
到中午時，就去齋堂吃齋飯去了。
剛到齋堂。
就有幾個相熟的師兄，坐到他身邊：“那個沈施主，可真會惹麻煩。”
“她怎么麻煩你了？”空空立馬反駁，“之前買瓜買水果來，你也沒少吃！”
那師兄脾氣還挺好。
被空空懟了之后也沒生氣，還把自己碗里的一個素丸子夾給了空空。
“你還記得，上回把你推到的，非要來寺里驅鬼那一家人么？”
“當然記得，還是沈施主帶小和尚去的醫院。”空空回答道，語氣頗為驕傲。
“后來她大概是看那個瘋掉的施主可憐，所以呢就給她聯系了國外很權威的專家來，免費給她治病。”師兄接著說，“這丸子剛炸好，你快吃了，冷了就不香了！”
小和尚雖然不喜歡師兄說沈新月，但沒打算跟丸子過不去。
就一口把丸子塞進嘴里：“她善良的幫助別人，這是天大的功德和好事，你怎么好意思說是麻煩呢？”
空凡這時接過話，“壞就壞在，這事兒被那位宋施主的病友的媽媽知道了，現在她帶著她女兒也跑到了寺里來，非要咱們也幫她女兒免費治療！這事兒，咱們寺里怎么做得了主？”
小和尚一下就想到了，剛才那個眼神怪異的盯著他的女人。
“大師父這兩天又不在寺里，咱們聯絡不上師叔他們，只能安撫著她們，讓她們先回去，等大師父回來了，再讓大師父聯系師叔問問，能不能再幫這個。”空凡接著說道。
空空還小。
不懂那么多的人情世故。
聽師兄這么說，立馬很篤定的說道：“她人很好的，能幫一定會幫的。”
眼看著其他幾個師兄又要笑話他。
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碗里的飯，喝了蘿卜湯。
端起自己的餐盤就要去洗。
誰知，因為有些著急，轉身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小和尚連忙道歉。
一抬眼，就對上了上午那雙眼睛。
“走路看著點路！”上午還很和善的中年女人，這會兒滿臉寫著不耐煩。
之前宋韻媽媽和她吹得那么厲害。
她給女兒辦完出院之后，出于僥幸的心理，就多花了三百多，打了一輛車趕來了這邊。
誰知，這邊的合上忒勢力了一點。
大概是知道她們的農村來的，看不起她們，完全不想幫忙。
推三阻四的，說聯絡人不在寺里。
讓她們過幾天再來。
這附近的住宿貴得要命。
她就想帶著女兒，在寺里住下。
他們也是諸多借口，就是不給住！
現在，她看到這些光頭，就一肚子火氣！
小和尚性格溫吞。
也不想和生病的人計較，又說了聲對不起。
就去洗自己的餐具去了。
周娟看了一眼小和尚的背影，罵了一聲臟話，再看齋堂的飯菜不多了。
連忙拽了一下身邊的女兒，“別磨磨蹭蹭的，多拿點水果，那個值錢一點！”
說著，周娟就擠進人群里。
去打飯去了。
瘦得皮包骨，眼眶深深凹陷的少女。
很聽媽媽的話，走向了放水果的臺子。
寺里的水果，不像自助餐廳那樣是切好的。
最近有善信捐了很多梨來，有些人大概覺得一整顆吃著不方便，就會用自帶的水果刀切開，和同伴分食。
一把水果刀，許多人借著用。
用來用去。
就被放在了臺子上。
少女走過去，沒有觸碰水果，直接拿了水果刀。
然后沒有任何遲疑。
轉身就朝著，洗碗的長條水槽那邊走去。
空空個子還矮。
自己洗碗的時候，就踩在小石墩上。
殺戮發生的瞬間。
誰也沒反應過來。
瘦削的少女，走到小和尚身后。
從后面，利落的一刀，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割了下去。
小和尚稚嫩的脖頸，立馬噴涌出大量的鮮血。
他甚至沒來得及喊上一聲。
空空倒地之后。
少女又摁著他，瘋狂的捅刺了幾下。
等眾人反應過來，撲過去把她拉開摁倒的時候。
一切早已回天乏術。
空凡這輩子就忘不了，那個兇手被摁在地上時，癲狂病態的笑聲。
“如果不是你多管閑事，要幫前面那個瘋女人，就不會引來這個兇手，空空就不會死了！！”空凡沖沈新月喊道，“你憑什么冤枉我師父！師父回來看到空空，都吐血了……”
沈新月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什么噩夢。
真實的人間，怎么會發生這么滑稽可笑的事情？
她退后兩步，又看了一眼超度法事那邊，眼前陣陣眩暈之后，眼前一黑就后仰倒去。
李清塵猜到了。
事情大概會和他們有關。
但沒想到，是這樣的關聯。
安置好沈新月。
李清塵看向大和尚：“那個瘋子人呢？”
“精神病院。”大和尚慘白的笑了笑，“她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李清塵眉頭緊鎖。
“而那么多人，她殺空空的理由也很可笑。”大和尚搖搖頭，眼眶驟然就紅了，“就因為她們來的時候，空空朝著她們跑過去，她覺得空空看到她之后，眼里有嫌棄。”
大和尚后來看了那天上午的監控視頻。
越發的痛心疾首。
他看著空空，隔一會兒就數三個數，回頭看門口。
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期待著誰來？
那會子大概率是認錯了人，等跑到跟前才發現，所以有些失望罷了。
但，在瘋子的眼中，小朋友的失望，就成了對她們的嫌棄。
就因為這樣一個眼神。
她就殘忍的將空空割喉。
大和尚這幾天都合不上眼。
閉上眼就是小和尚脖子上，深可見骨的大口子的可憐模樣。
“我知道空空把你老婆當媽媽，他肯定不愿意她因為他的死自責痛苦，思前想后，就沒通知你們。”大和尚說著，雙手合十，“空凡說得對，佛祖也不忍心空空就這樣離開，他也垂憐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