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策命師 > 第89章 此縱非橫
  沈默心里反復默念著“任平生”這個名字,但他的記憶里,江湖上從沒有這個人。

  任平生看穿了他的想法,他淡然一笑,說道:“不用想了,在今晚之前,我這個名字你絕對不曾聽到過。”

  沈默輕嘆道:“恕在下孤陋寡聞,前輩大名,在下的確未曾聽過。”

  任平生毫不在意,聳了聳肩,道:“我如今本就是閑云野鶴的山野孤人,也無意世上之人知曉我的存在。你沒聽過,自然不足為奇。”

  沈默反復觀察著這位隱世高人,心里冒出諸多疑惑。他向任平生一拱手,道:“前輩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在下除了師尊以外,還從不曾在江湖上見過像前輩這般高人。”他微微一頓,道:“前輩武功超凡見識廣博,卻不知為何甘愿隱于山野呢?”

  任平生瞧了他一眼,答非所問的反問道:“你小子一身武功也很不錯,那為何也在江湖籍籍無名呢?”

  沈默一怔,隨即苦笑道:“在下行走江湖無意名利,至于原因,在下實有難言之隱。”

  “這不就是了?”任平生道:“你的答案,也就是我的答案。”

  沈默聞言,頓時省覺,道:“是在下唐突了,前輩見諒。”

  “無妨。”任平生擺了擺手,“這世上之人本就有許多羈絆,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事,你我亦不例外。”

  見任平生不愿多說有關自己身份的事,沈默便不再多問。他沉吟片刻,問道:“聽前輩所言,似乎對在下師門之事頗為了解,卻不知前輩和在下的師尊是何關系?”

  沈默如今雖然已經排除任平生就是梅飲寒的懷疑,可鬼隱門已經消失江湖近百年,知曉他是鬼隱門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為了要證實任平生并非鬼隱的敵人,沈默不得不旁敲側擊的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份。

  任平生沉吟一會,道:“說起來,盡管我也同樣不待見鬼隱門,但元武宗倒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與他雖不過數面之緣,可也曾一起把酒對弈,彼此算得上故交。不過自我歸隱山林以后,便再也沒有見過了。”他話音一頓,問道:“他如今還好嗎?”

  沈默輕嘆一聲,道:“師尊已經于五年前過世了。”

  “哦?”

  任平生大是詫異,皺眉道:“元武宗一身修為與我不相上下,以他的能為,就算再活一甲子也是很正常的事,如何會突然死了?”

  古往今來,世上有很多追求長生的修仙習道之人,他們為了能夠讓自己的生命永久長存,故而用盡方法,法門可謂多如牛毛,這類傳說也不勝枚舉。不過對于習武的人來說,長生不死這種事情總歸過于虛妄,至今也無人見過真正不老不死的人。

  不過,雖然沒有人能夠真正的“長生不死”,但長壽卻并非奇跡。江湖上就有不少能活到百多歲的高人。如今的青城山崇真劍派前任掌教呂懷塵,現在就已經百歲高齡,但身體容貌卻和壯年無異,這就是因為他在武道上的修為已經步入化境,生命之力已經遠超常人。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全身經脈皆通,體魄強健,氣機充盈不絕,已突破凡軀肉體桎梏,故而能容顏不老,精元不衰,長壽延年。

  而像呂懷塵這種絕世高人,武功境界大成以后,他追求的就已經不是簡單的武道突破,而是要領悟真正的“道”境,因為他本就是道武雙修的不世奇才。這種“道”境一旦領悟,便是常人所說的“得道”,最后觸及天機,白日飛升,登頂為仙。

  但這種境界實在太玄妙困難,除了要有超脫凡人的大境界修為,還要有至大的機緣福祿。更重要的是,要有凡人輕易不可得的大氣運。

  而中原武林數百年來,最有機會觸到這種大機緣的人,不可否認的就只有一個呂懷塵。

  所以,除了得道登頂這種極其玄妙神奇的事以外,武道修為一入化境,駐顏長壽,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于是在任平生的理解中,元武宗這種境界的超凡高手,除非遇到同等甚至修為境界更高的敵人,否則是絕對不會輕易就死的。

  沈默跟隨元武宗修習多年,自然也能理解這種情況。他微微皺眉,許久后才說道:“五年前,師尊突然身負重傷,因此不幸而故……”他欲言又止,神色頗為沉重。

  任平生雙眉緊皺,神情更為詫異,道:“重傷而死?以元武宗的境界,這世上能將他重傷致死的人可不多見……”

  話音微頓,任平生又問道:“誰傷了他?”

  沈默想起元武宗臨終囑托,不由面現難色,苦笑道:“前輩見諒,師尊臨終交代,此事事關師門隱秘,恕在下不能與外人所道。”

  任平生眉峰一皺,沉吟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道:“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傷他的人,想必就是梅飲寒吧?”

  沈默神情一變,心頭大震,他驚詫的望著任平生,雖未回答,可他的表情已經就是答案。

  任平生哼了一聲,道:“你不必如此驚訝,我對你們鬼隱門知曉雖并不多,可也總算有些了解。從你對梅飲寒這個人如此忌憚來看,這件事定然與他脫不了關系。”

  見沈默默然不語,任平生便已心頭了然。他又自一嘆,搖頭道:“除了那個人以外,元武宗一身修為也算是我生平僅見。不過梅飲寒也同樣不遑多讓,我雖與此人并無交集,當年卻一眼就知道他除了武功高絕外,心機尤為深沉,更懷有莫大野心。當初若不是元武宗,梅飲寒,哼哼……”他目光忽變冷銳,一抹殺機從他臉上倏忽一閃。沈默聽到最后一句,正覺詫異,任平生卻住口不說了。

  卻見任平生神色瞬間恢復,又搖了搖頭,輕嘆道:“想不到元武宗身為一代鬼王,何等驚才絕艷,最后竟然會死在同門之手,當真世事難料,何其唏噓!”

  沈默心頭一動,從任平生只言片語以及提到梅飲寒時所流露出的敵意來看,他敏銳的捕捉到了一些細節,他們之間似乎也著不同尋常的過往。念頭所及,沈默拱手道:“聽前輩所言,似乎清楚師尊與梅飲寒之間的事,不知可否相告一二……?”

  任平生卻不待他說完,就擺手道:“你不必多問,我雖與元武宗相識,也知道梅飲寒這個人,但他們之間的事,也是你們鬼隱門的家事,況且既然元武宗都沒有將事情告訴你這個徒弟,其中想必也有他的想法。我一個早已游身世外的人,就不便閑言碎語了。”

  沈默神色黯淡了幾分,但任平生所言在理,他也不好勉強。

  沉默片刻,沈默問道:“那不知前輩刻意留住在下,到底所為何事?”

  任平生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蘆,道:“一來,我是突然看到了七殺刀,不由得有些念及故人,所以才想和你聊一聊。二來嘛,剛才那人本來是與我約定要幫我一個忙,可他插手了你的事,如今又有其他重要的變故,所以不得不離開。你既然說要回報于他,那這件事,就只能由你來替他完成了,不知你聽懂了沒?”

  沈默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在下既然受了別人的恩惠,就得有所回報。前輩的要求,在下能夠接受。只是不知道前輩要在下幫的忙,到底又是怎樣一件事?”

  任平生呵呵一笑,目光閃爍,語氣玩味地道:“要你幫忙殺人,你可答應?”

  沈默聞言,心頭莫名震動,可神情卻只是略微一變。他心思電轉,忽然笑道:“前輩說笑了。以前輩的武功,天下間只怕少有敵手,若要殺一個人,又何須別人相助?”

  “看來我的假話還說得不夠真實。”任平生哈哈大笑,“雖是玩笑,但若我真要你幫忙去殺人,你可愿意?”

  他語氣雖隨意,但目光卻忽然變得有些銳利的看著沈默。

  沈默沉吟,隨后緩緩道:“若是不違原則底線,對方又是大奸大惡之人,在下自當相助。若只是前輩的私人恩怨,那就請恕在下無能為力了。”

  “這樣啊。”

  任平生目光玩味的看著沈默,道:“那你的原則底線又是如何?”

  沈默不假思索,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任平生有些訝異,忽然又笑道:“你的原則倒是簡單易懂。但你這種性格,似乎與鬼隱門相傳的宗旨并不相合呢。”

  沈默道:“在下向來只隨心而行,所行所為與師門無關。”

  “你倒也爽快。”任平生道:“世上之人多自命清高虛偽之徒,特別是中原武林中人,他們總將俠義二字當做招牌掛在腦門,殊不知他們大多數人都是掛羊頭賣狗肉,口中掛著公理正義,背地里個個卻干著齷齪勾當,唯利是圖自私自利,忒也惡心。”

  他復又看了一眼沈默,目光有些許贊許之色,微微頷首道:“你年紀雖不大,卻能做到如是自我,率性而為,的確殊為不易,也難能可貴。”

  沈默汗顏道:“在下雖身在江湖,卻厭惡爭斗,只求平心安己,說起來也不過是胸無大志之人罷了,難當前輩贊譽。”

  任平生目光灼灼的看著沈默,淡然一笑,道:“我看得出來,你根骨上佳,更天賦異稟,可你卻又甘心平淡,如此隨性心性,卻是與鬼隱門曾經存在于世的理念大相違背,這樣算起來,元武宗收你為徒,也不知是他的運氣還是不幸了。”

  沈默聞言,神情不自主的一變,心情也低沉了下來。

  沈默曾在鬼隱宗門圣地塵外境看過收藏有關宗門典籍,了解到不少鬼隱過去的事跡。其中就有關于鬼隱存立世間的核心宗旨。據秘典記載,鬼隱,源自于先古“鬼谷”。“鬼谷”,擅長謀略,尤其以“縱橫捭闔”之術震驚先古,曾是那個時代名震天下的存在。

  縱橫者,縱者,眾也,從也,合也。橫者,掃也,分也。一縱一橫之間,靜者如線,動者如劍。又如矛如盾,彼此相互對立,卻又能在對立中謀取到一種統一。這就是縱橫之道。

  后來在漫長的歲月中,鬼谷經過無數變故,縱然曾無比輝煌過,卻也避免不了被歷史長河淹沒的命運,故而經久式微,鬼谷因此衍生出另一條分支,便為“鬼隱”一脈。鬼隱雖也推崇縱橫之道,可這種“縱橫”之道雖與“鬼谷”的理念有相似之處,但其中卻又有不同。先古“鬼谷”門人曾以捭闔之術縱橫天下,因此左右了一個時代的大勢。鬼隱門雖然也同樣推行鬼谷宗旨,但他們為了能讓自己永遠處于絕對安全的位置,便從此選擇隱身于時代的暗影里,以幕后者的身份存立世間。直至百年前,鬼隱依然還是能令天下江湖都不敢小覷的強大暗流。在鬼隱秘典中,沈默從一些并不起眼的記錄可以判斷出,當今大雍朝廷立朝于世,似乎也與鬼隱門有極大關系。

  直到百年前,大雍朝國力強盛,鬼隱門似乎便將重心移到了江湖,也曾于暗中推波助瀾,引動了不少震驚世人的武林變故,以致于江湖動蕩,一片腥風血雨。所以在百年前,鬼隱門便成為了江湖中人心目中的“陰謀家”,備受世人憎恨厭惡。

  百年以后,鬼隱門無端消失,大雍朝廷隨之也國力日漸衰弱,雖不能為此就能斷定與鬼隱門的消失有直接關系,可兩者之間卻存在著某種玄乎的聯系。

  而沈默雖為鬼隱門徒,卻在鬼王元武宗的潛移默化之下,對宗門理念并無太深刻的感受,他甚至有些排斥鬼隱以“世界為棋盤,諸侯為棋子”的宗門理念。那種左右權力,玩弄眾生于鼓掌,重則引發天下動蕩,輕則引起江湖血腥爭斗,其目的在于彰顯門派聲威,并從中攫取利益的事,從來就不是沈默這種性格能接受得了的。

  而元武宗后來想必也是厭倦了這種事,所以才會讓自己的兩個徒弟保持著鬼隱身份,卻不強求他們二人為宗門做類似的事情。

  任平生簡短數言,雖未明語,卻是讓沈默心情頓陷復雜之境。他無奈苦笑道:“在下雖為鬼隱門人,但宗門早已今非昔比,不提也罷。”

  任平生面露感慨,輕嘆道:“歲月更迭,世事無常,花開花謝,復而始歸,本為自然之勢。”

  他喝了口酒,漫不經心地問道:“據我所知,每一代的鬼隱之主都會成為鬼王之稱,卻不知元武宗之后,誰是鬼王?”

  沈默皺了皺眉,神色有些猶豫,他并不想在外人面前過多提及有關鬼隱門之事。

  任平生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地道:“這是你們鬼隱門的家事,你不想說也無妨。”他忽然語氣微變,又問道:“不是那個梅飲寒吧?”

  沈默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任平生沉吟半晌,盯著沈默,意味深長地說道:“世上諸多紛爭,源于貪得無厭和七情六欲。你雖然沒有爭斗之心,但卻身在爭斗之門,若想一直保持著如是自我,那可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

  沈默與他對視,發現任平生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他無奈苦笑,道:“前輩所言極是,在下如今豈不就是已經給自己找了一個天大的麻煩了?”

  任平生神色平靜,微笑不語。

  沈默沉吟片刻,再次問回正題,道:“卻不知前輩要我做什么事?”

  任平生一聲輕笑,但神色倏忽一變,沉聲道:“我雖讓你留下,但這件事情,卻非易與,還得要看你有沒有幫忙的本事。”

  沈默見他神色不對,頓時不自主的心生警惕,畢竟他對任平生這個人毫無了解,而他“任平生”這個名字,也都是假名。

  果然,就在任平生說完之后,他肩不動腳未移,整個人卻倏然如幽靈般欺近上前,揮手之間大袖翻飛,竟然一掌當胸拍向沈默。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卻掌風激蕩,雄渾沉重。沈默雖已有警惕,卻沒料到任平生會真的猝然出手,而且身法之快根本毫無征兆。沈默只覺得身前掌風如同驚濤駭浪般襲來,胸前所有大穴都被籠罩,頓時氣為之閉,幾乎無法呼吸。

  倉促之間,沈默已經來不及拔刀格擋這看似普通得毫無招式可言的一掌。他只得急退一步,右掌橫胸如封似閉般推出。

  一念所及,沈默體內真氣鼓蕩運轉,這一掌雖然倉促,威力卻非同一般,就見掌風呼嘯,勁氣橫空,瞬間便與任平生之掌猝然交擊在了一起。

  雙掌硬對之際,沈默本想一沾即退,哪料到任平生掌上像有一股莫大吸力,竟讓他的手掌無法動彈分毫,兩人雙掌緊貼,就像黏在了一起。沈默大驚,只感覺得任平生的掌力如同長江大河源源不斷的從掌指間涌來,經由手掌穴道竄入手臂經脈,再轟然撞入周身奇經八脈!

  沈默駭然之下,被逼得雙足深陷于地,他一張臉頓時潮紅如血,體內真元瘋狂涌動運轉,意圖抵抗那股勢不可擋的強大掌力。

  任平生一掌抵著沈默,一手握著葫蘆,他臉上神色似笑非笑,目光深邃如海,神態之間有說不出的從容淡定。

  而沈默在他的掌勢之下,卻有些苦不堪言,他渾身經脈鼓脹,身體如陷火海般酷熱難當,而那股力量,卻好像永遠沒有勢竭,正源源不斷的從任平生的手掌間沖撞而來。

  而任平生此時卻尤能開口說話,他氣定神閑地道:“小子,身為元武宗的徒弟,你的本事應該不止于此吧?”

  沈默聞言,禁不住目光一寒,任平生的話激出了他的怒意。因為那句話分明含著蔑視。

  雖是忌憚于對方難以想象的武功修為,但此刻沈默已經顧不上雙方實力的懸殊,他怒色一閃,忽然腰身微沉,呼吸之間胸腹出現大幅度的鼓脹塌陷,而后丹田內真元之力倒轉逆行,引動全身經脈內的真力回歸丹田,就猶如百川歸海。

  剎那之間,沈默渾身穴道和所有經脈內都空空如也通暢無阻,他的丹田就像是汪洋大海,正疾速的吸納著任平生同樣充盈不絕的真力。

  任平生雙眉一揚,面現異色。他只覺得沈默手掌之間突然變得空曠如虛,而自己的掌力正被一股猶如漩渦的力量快速的吸收,他這一掌雖是試探未盡全力,此刻也依然有些許力竭之感。

  瞬息間,沈默將任平生至少九成的掌力盡數收納,于周身穴道經脈流轉于丹田,隨后他再一呼氣,丹田內匯聚的真力疾速運轉,化為一股無比強橫雄渾的勁力,反轉著洶涌奔流,由掌指間飚發而出。

  沈默這一收一發之間,無異于匯聚了他和任平生兩個人的真力,威力加倍之下,任平生登時神色一變,他目光一凜,雙足微沉,掌間雄力再催,二人強橫的力量在雙掌間轟然相擊,頓時爆發出一陣狂飚般的罡勁氣流,雙掌乍然一分。

  沈默臉色再度一陣潮紅,腳下連腿六步,胸腹丹田內頓時如遭火焚!

  任平生渾身衣袍被兩人掌力余波震得烈烈鼓蕩,他身形卻依舊不動如山。但雙掌乍分之際,任平生的那一條手臂卻出現了一陣微微顫動。

  “好小子,真有你的。”

  任平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臉上露出愉悅神色,他負手而立,看著沈默說道:“你小子年紀輕輕,便已經打通玄關,功力如此精湛深厚,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沈默胸膛劇烈起伏,體內真力有些紊亂,一時無暇他顧,只能大口呼吸。雖不過一掌,但其中壓力之大,并不遜色一場激斗。在倒馬坎時,沈默也以相同的方法化解過崇淵的“禁神大法”,但過程也遠不及此刻應付任平生這簡單一掌來得困難。

  任平生忽而又是一聲輕嘆,喃喃道:“無相馭虛,果然不愧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內功,看來元武宗對你當真是傾囊相授了。”

  沈默這才緩和過來,訝異道:“前輩竟也知道這門內功?”

  任平生頷首道:“我曾與元武宗切磋過,自然知道這門內功。你如此年紀,內功卻已經有此境界,可稱當代武林奇才,如此一來,元武宗那一脈,香火不會就此斷絕了。”

  沈默聞言又是一驚,他沒想到任平生竟然曾與元武宗有過交手。想到這兩個不世出的武道高人動手的場面,沈默不由得一陣心旌搖蕩,繼而生出向往之心。

  任平生看著沈默,忽然皺眉問道:“你身上有傷?”

  沈默暗嘆任平生體察入微,嘆道:“在下先前為了引出魔教中人,不得不用計受了對方的毒釘,如今體內尚有余毒未清。前輩目光如炬,在下實在佩服。”

  任平生微微點頭,說道:“你有毒傷在身,卻依然能安然化解我的掌力,看來你的潛力還遠遠超出我的判斷以外。”他目光忽然停在沈默眉心那一處傷口上,仔細端詳許久,才又道:“如我所料不差,你身上還隱藏著某種特殊的天賦異能,而這種異能想必威力巨大,可你剛才為何并未使出?”

  沈默實在驚嘆于任平生的觀察之力,聞言不由苦笑道:“我與前輩萍水相逢無怨無仇,怎可以性命相拼?”

  “有意思,你小子倒是挺對我胃口的。”任平生爽朗一笑,道:“剛才一掌,是我有意試探你的修為。因為我要你幫忙的事對我很重要,若無精湛的修為不能為之。如今看來,你的確有這個能力。”

  沈默暗暗心驚,任平生意在試探的一掌就有如此威力,如果他全力一擊,這世上還有幾個人能與他抗衡?

  沈默轉念又想到梅飲寒,不由背脊一涼。此人與元武宗并肩齊名,那他如今的武功修為,又會高到各種地步?

  沈默正兀自思索,任平生見他神色陰晴不定,不由問道:“小子,你可想好,要不要隨我走一趟?”

  沈默回過神,拱手道:“只要不是無故傷人,在下必會相助前輩的。”

  任平生緩緩道:“雖不是殺人,但我要你幫的忙,只怕要比殺人更難上幾分。”

  沈默吐出一口氣,既然不是真的要他幫忙殺人,那他也就放了心。當即道:“在下力所能及,自當傾力相助。”

  任平生鄭重地看了看他,微微點頭。隨后他抬頭望天,忽然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邁開腳步,對沈默道:“你且跟我走吧。”

  沈默跟在他身后,兩人走過坡頂,沈默忽然停下,望向坡下遠處倒馬坎的方向。

  任平生也只得跟著停下,問道:“那個地方,可有你的朋友么?”

  沈默搖了搖頭,道:“在下雖與他們素昧平生,但他們被魔教高手設計埋伏,又與尸鬼血戰一場,更有許多人為此喪命,在下不能見死不救,但現在也不知他們還有幾個人活著。”

  他想起倒馬坎街道上那慘烈血腥一戰,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就算他有意相救,也只能眼看著近百人命喪當場而無能為力,他一人一刀,也實在救不了太多的人。

  就在此時,倒馬坎方向忽然有許多火光閃爍,此處雖距離倒馬坎有數里之遙,但沈默居高臨下,目力銳利,也能看得清晰。

  沈默神色一變,不知倒馬坎為何又突然出現了那么多的人。

  卻聽任平生淡然道:“你不須擔心,這里是鎮邊府管轄的范圍,如果還有其他人活著,那現在定然已經安全了。”

  沈默詫異道:“前輩是說,現在出現的那些人,當真是鎮邊府的人?”

  任平生道:“鎮邊府里,有人雖身不在江湖,卻有大半顆心都在江湖上。聽那馬蹄聲,想必就是鎮邊府麾下的鐵騎了。”

  沈默側耳細聽,果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馬蹄聲從風中遠遠傳來。

  沈默皺眉道:“可我卻聽說,鎮邊府是朝廷官府,一向與關外江湖中人抱有敵意,他們為何會出手相救?”

  任平生道:“江湖傳聞,多有不實之處。剛才那人雖然蒙著臉,你不也有了結交之心么?”

  沈默心下一動,靈光一現之下忽然聯想到了某個疑惑,脫口道:“難道剛才那人,莫非也是鎮邊府的高手?”

  任平生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只是微笑不語,但神情卻似玩味。

  沈默心頭震動,他望著遠處,那一條由火把形成的光線在馬蹄聲中正快速移動。沈默喃喃道:“據江湖傳言,鎮邊府內也是高手云集之地,其中以軍督魏長信武功最高,但此人身為朝廷鎮邊大將軍,從不曾現身江湖……”

  話到此處,沈默忽然閉口,他神色微變,“莫非那個人就是……”

  他口中那個名字尚未出口,任平生就插言道:“是與不是,若有機會,你何不當面驗證?”

  話音未落,他已經率先踏步縱身掠出,輕飄飄猶如一片羽毛。

  沈默長吐一口氣,轉頭又看了看早已滿目瘡痍的一片坡頂,微微皺眉。

  隨后他拋下滿腹疑惑,展開身形緊跟著任平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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