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山，乃是龍國最東方的山脈，天山便隱匿在其中。
此刻雖是深夜，但山中依稀可見稀疏的登山人影。
這些，皆是游客，而前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自然不是為了天山，而是奔著這空靈山中的天靈寺。
之前夜北便前來過一次，當時是傍晚，人群比現在要多上不少。
相傳這天靈寺中的住持，上知天命，下知禍福，頗為的靈驗。
不少人紛紛慕名而來，求官運，求禍福，求吉兇，甚至是求子。
只不過來者居多，能見到空靈住持之人，卻是少之又少，萬中無一。
然而縱使如此，前來者不減反增，哪怕見不到住持，能來這空靈山一趟，似乎便能去掉身上的晦氣一樣。
此刻，夜北站立山巔，山風呼嘯，衣袍舞動，腳下，便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已不是第一次來，這深淵之底，便是進入天山之門。
夜北一步跨出，剛想縱身一躍，身后，卻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
“阿彌陀佛……”
夜北止步轉身，看到不遠處，站立一名青袍僧人。
這空靈山脈雖然占地龐大，但只有一處寺廟，此人來自哪里，不言而喻。
“施主，我家住持有請。”
青袍僧人雙手合十，沒有多余廢話，直言開口說明來意。
在其身后，跟著幾名游客。
在這山脈之中，別說見不到住持，就算是普通僧人，都是難能一見。
此刻見到，讓他們興奮不已，一路跟隨而來。
而聽到這句話后，更是難掩羨慕之色。
空靈大師親自邀請，這可是從未聽聞之事，那白衣青年到底是誰，竟有這天大福分。
“沒時間。”
夜北直接拒絕。
他準備見到黃石翁之后，明日一早便返回赤谷城中。
小天一個人在那鎮守，在外界多待一秒，他都不放心。
“什么？他竟然拒絕了？”
一名游客聽聞后，頓時震驚。
來這里之人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能夠見到空靈大師一面，測測人生福禍嗎。
多少人都沒有這個機緣，此人被邀請，已是天大的福澤，竟然拒絕？！
“我看他多半是個瘋子。”
“你看他穿的衣服，奇奇怪怪，大半夜的，站立在懸崖邊，這是要跳崖啊。”
“我看也是，你們聽說了嗎，不久前，就有人從空靈山上跳下去過，到現在還找不到尸骨。”
“找尸骨？你想什么呢，這么高，若是摔下去，連骨頭渣都找不到。”
“可能就是因為此人要跳崖尋死，空靈大師才會見他的吧，畢竟佛家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
眾人悄聲議論著。
青袍僧人面無波瀾，似乎早就想到對方會拒絕，此刻移步向前，輕松開口道：
“施主，我家師父說了，您若是想去天山的話，還是先去我師父那一趟，比較穩妥。”
天山二字一出，夜北眼皮頓時一挑。
對方竟然知道天山的存在？不僅如此，還知道自己即將前往天山？
眼看對方神色，青袍僧人微微一笑，合十的雙掌分開一手，向旁邊山中石階方向指引。
“施主，請。”
……
小路不算寬，可以說是有些狹窄，僅容下二個人錯肩通行，幽幽石階上的紋路都已磨平，意味著久遠的年代，一路彎曲向上，直達山頂。
一路上，有三五僧人值守，顯然是防止游客登入。
邁步最后一步石階，山風猛然強烈，此處，怕是這空靈山最高之地。
空曠的山頂面積頗大，平整如砥。
青袍僧人一路指引，帶著夜北來到一處寺廟門前。
大門左右兩旁，有兩名僧人守護，竟是武者，而且實力不算弱，已是封王巔峰之境。
這一點，夜北到沒有覺得意外，無論寺廟，還是道觀，本不缺習武之人。
而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大門之上的一塊牌匾。
任何寺廟道觀，牌匾上的題字無非皆是名稱。
如嵩山少林寺，古都白馬寺，包括之前去過的峻岑山靈隱道觀。
而眼前這塊牌匾之上，卻寫個四個字。
大悟無言。
“施主，請……”
青袍僧人率先一步邁步大門之中。
此刻本就是深夜，寺廟越發顯得幽靜。
閑庭若步三分鐘，青袍僧人止步在主殿后的一個禪房門前。
“施主，師父已在此等候。”
話音落下，行以佛禮，轉身離去。
夜北一手伸出，還未觸及到房門，木門頓時自開。
伴隨著木門的摩擦之聲，似推開一道塵封之門。
禪房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燭光搖曳著。
“夜施主，請進……”
蒼老的時間緩緩飄來。
夜北雙眼微瞇，對方竟然知道自己姓氏。
一腳邁過門檻，朝禪房內走去。
屋內面積不算太大，房頂卻很高，徐徐煙霧，檀香撲鼻。
深處，一名銀發老者盤膝而坐，身穿黃袍納衣，在佛門之地，被稱之為海青衣。
在其背后，供奉著三寶佛像，高達五米，中間為釋迦摩尼，左右兩旁是阿彌陀佛、藥師佛。
大乘佛教一般皆是如此。
“夜施主，見佛不跪，慧從何生？福從何來？”
蒼老一語，銀發老者緩緩睜開緊閉雙眸。
童顏鶴發，頗有仙風道骨之風。
張口便要讓夜北下跪。
殊不知，一代北王，從不敬天，不敬地。
“若佛祖真的存在，又豈會眼睜睜看著戰爭帶來的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那時，所謂的佛，又在哪？”
夜北負手而立，冷言開口。
佛教主張眾生平等，心懷善念。
這本無可厚非。
佛，是文化，是信仰。
但，信則有，不信則無。
任何人信仰，夜北并不反對，但他，從不信之。
殿中諸子皆是如此。
銀發老者微微一笑。
“人間道，不過就是一場夢境而已。”
“佛法無邊，但也有四樣不可為。”
“智慧不可賜，無緣不可渡，因果業力不可改，真相……不可說。”
深邃話音落下，老者緩緩起身，渾濁雙眸盯著夜北，面露微笑。
“何為真相？”
夜北微瞇雙目，緊隨問道。
老者搖頭不語。
片刻沉寂，緩緩吐出四個字。
“大悟無言。”
這是進門時，門上牌匾所寫之字。
夜北淡然一笑。
“既無言，那，告辭。”
夜北轉身便走。
大半夜來這里，可不是聽這老僧講佛法的。
然而剛至門前，身后飄來一語。
“夜施主，若是去尋那黃石翁，恐怕，尋不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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