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仁川，大明的市舶司。
一艘封舟靠岸，沈貞穿著大明的官服，走下了碼頭，看著眼前這座距離漢城不過區區十公里的島，如今也是一如大明天津沿岸一樣，滿是高樓大廈。
而仁川島的對岸，低矮的朝鮮人屋舍，茅草搭建的屋子，怎么看都像是野人居住的地方，讓沈貞看得心中萬分不滿。
一群蟲豸，怎么能治理好朝鮮國？
“左議政！”
沈貞被一聲聲驚喜的聲音喚醒了思緒，他轉過頭，看到了一群興沖沖跑來的朝鮮官員：“可算是將您盼來了！這……這艘就是大明的封舟嗎？蒸汽船？天啊！果如巨獸！”
朝鮮官員看著吐出黑煙的蒸汽帆船，面上盡是羨慕之色。
這就是號稱一日千里的蒸汽帆船嗎？無風也能走！太棒了！
當然，一日千里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群朝鮮官員的臆測而已。
沈貞倒是平靜的說：“怎么是你們來？領議政呢？”
“這……領議政他，病了。”
這群人面面相覷，聲音壓得很低。
“病了？呵，有意思。”沈貞不屑一笑，“本官身上還領著大明的禮部職官，得先傳了大明的旨意，才是朝鮮的左議政。他不來讓你們來，難不成要我自己給自己傳這個旨嗎？像話嗎？”
“確實是病了。”這群官員小心翼翼。
眼前這位，直接挑明了自己身上還有大明的官職，不管是在朝鮮內部的官職還是在大明的官職，都不是領議政南袞能應對的。
而南袞也正好病了，并且巧的是，中風了。
“領議政其實是中風了，至今不曾爬起來。”一個沈貞系的小官上前來，告知了原委。
沈貞陡然眼前一亮，但很快神情嚴肅道：“罷了，既然病了，那就不用傳了，到時候送給大王。現在跟我去一趟水原，我得給朝鮮都護傳旨。”
“是。”
眾人巴巴看著沈貞，沈貞自然知悉他們的心思，轉頭對后邊的士兵說：“煩請通知一下大副，捷程一番，只需要留一下甲板的位置即可。在下會約束他們的行為。”
士兵點了點頭上船，不一會兒，上邊下來人邀請他們上去。
面子給足，但也只是站在甲板。
“這居然是鉚釘！”
“還有鐵木夾板，刷漆了！”
人群不斷傳來驚呼，朝鮮官員對這艘蒸汽船盡是艷羨的神色。
終于，等到了物資補充完畢，蒸汽船開始鳴笛。
蒸汽已經準備完畢。
不過這一聲聲鳴笛，都給仁川港內外一切人類，帶來了無匹的震撼。
“果是響遏行云啊！”
幾個朝鮮讀書人興奮的看著這艘緩緩離岸的船：“要是哪天能乘坐，那真是死而無憾！”
“聽上邊的說，渤海航線會很快開辟，朝鮮作為渤海邊地，估計也有一站之地吧！”
“或許吧。不過國中近來氣氛詭譎，李氏王族只怕不愿意聽從大明調遣，想要疏離大明。”
“疏離？就他們？也不看看李氏王族那些大君們，他們現在全靠買賣國中人口換來奢侈！要不是天朝近來嚴厲打擊人口越境，只怕他們會更加變本加厲。”
“唉，寧為上國犬，不做朝鮮民！這群勛舊、王族、當亡之！唯有上國，才能救我等！”
讀書人們一邊痛罵朝鮮國內的執政者，一邊謀劃著潤到大明去當狗。
“諸君！諸君！我找到人了！”一個讀書人興奮的跑來，“大明的西藏都司邏些府成立了！邏些府允許接納一切有文化的讀書人。只要愿意過去，不管是朝鮮還是大明邊民，都可以自動獲得大明戶籍，以及相關的身份。
我的門路說，想要過去不難，難的是如何拿到通關戶籍，只要貸款十元，就能給咱們弄到移邊證。
拿到移邊證的，可以在邏些城居住滿三年之后，參與大明的科舉。
考上了，就能調往邊區為官了！”
“果真！”
“那太好了！趕緊加我一個！”
“不是，西藏都司在哪里？邏些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啊！”
“管他呢！趕緊去大明吧！不然留在國中，指不定哪天就被勛舊打成亂黨，然后剿滅賣給大明。反正早晚都要去大明，不如主動一點！”
“也罷！加我一個！”
一群朝鮮人興奮的逃離，等到他們被充作苦力，乘坐火車被一路拉到蘭州修通往關西的鐵路時，才猛然想起邏些在什么地方。
可不就是吐蕃的王都——邏些嗎？
當然，邏些在藏語的發音就是拉薩。
人各有命。
朝鮮現在的勛舊官員，跟著沈貞，來到了水原。
這邊是朝鮮都護張鶴齡租借的地盤，剛剛下船，就能看到一條條硬木帆船，將大量朝鮮貧民拉走，還有好幾個朝鮮士兵，正在驅趕，只要有人想要逃離或者哭爹喊娘，刀棍就加身。
沈貞微微皺眉，呆在京城久了，他也習慣了朱厚照對于移民的處理。
但朱厚照對漢人移民的處置方式，更多是用利益驅使，押解的話也很少打罵。
畢竟家貧走四方。
真的能出來選擇移民的普通人，都是沒有家資的次子或者庶出，朱厚照給足了金券，路上再給他們安排一些能囫圇不餓死的工作，這群移民，自然而然就成了廉價勞力，呆在京中日子難過，沒有一寸是他們的，自然就會選擇前往他們的實邊的地方。
因此在京城里，移民相對和睦，至少不至于和朝鮮一樣，強征強抓。
而朝鮮這邊反著來。
明明就在王畿腳下，遍地都是強征來的丁口。
他們和南邊的倭國類似，都是各家的屬民和隱戶，這批人都是被拉出去，給大明打工賺外匯的。
走過碼頭，能看到一個朝鮮文書站在一個漢人管家身邊點頭哈腰，目光死死盯著這個管家清點金券，然后隨手丟給他十張一元，換來這個朝鮮文書官吏更加諂媚的笑容。
人口買賣，蔚然成風。
“左議政，最近國中屬民外流的情況愈發嚴重。去年開始，勛舊屢屢對山間用兵，將大量山林里的隱戶、蠻夷全部抓空了后，就開始對外販售屬民。近來，有些地方屬民不夠了，就開始用各種借口強征人口。朝鮮戶數，在這幾年，已經下降了二十幾萬戶。快一百萬人不見了。”
一個小官有點看不下去了，上來告知了國中近況。
沈貞聞言頷首說：“我來就是代表大明皇帝陛下來宣旨的。大明國內，太多朝鮮逃民了，一度擾亂了治安，陛下十分不滿，要準備停掉朝鮮的人口輸入關內事宜。所以，相關的問題，會漸漸治理平定的。”
“皇帝陛下圣明。”這個小官一聽，舒了一口氣。
倒是后邊不少官員一聽，神情凝重。
怎么能停呢？
停了他們靠什么賺外匯？！
糧食嗎？
大明遼寧現在不都已經完成第三期農墾的建設，今年已經宣布完成了東北六七個都司的糧食供給了？
朝鮮的糧價一跌再跌，根本賺不到金券啊！
他們的好日子還沒爽夠呢！
怎么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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