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老爺子離開病房之后，裴言川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正午烈日緩緩西落，最后隱匿于地平線下僅留的幾抹橙色的晚霞也在不多時間便消散了，一切歸于平靜朦朧的夜色。
他就那么靜靜地靠在床頭，眼前始終是暗的黑，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四肢百骸無一不冷，如同被幾條森寒的鎖鏈束縛住了一般，無法動彈半分。
裴老爺子臨走之前留下的幾句話不停地回蕩在男人耳邊，猶如那一張冰冷單薄的判決書，生生地折斷了他的傲骨和羽翼。
裴老爺子說。
“因為這個女人，你現在落得這樣的地步，雙目失明！雙腿癱瘓！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你還有半點裴家人的樣子嗎！”
“你必須跟那個女人斷絕關系，否則，我不會放過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即便那是你的孩子，但只要我不承認，那就不是裴家的后代。”
“言川，你也不要妄想拒絕，我知道你手下的勢力已經削弱了大半，剩余的那部分勢力阻攔不了我，那女人的命能不能留住就看你的選擇了。”
“還有，你也想想，你現在相當于一個廢人了，你覺得你還有能力護住她么？”
裴老爺子看著裴言川越發慘白的臉色，無聲嘆了口氣，蒼老的臉上頹然疲憊。
他本不想把話說的這么絕，但只有這樣說，抨擊到裴言川的內心深處最為在乎的東西，他才不得不動搖。
比如，裴言川無法否認自己已經成了廢人這樣的事實。
很多醫學界權威的醫生都來看過了他的病情，得到的回答都相差不大。
眼睛或許還有重新見光的希望，但這腿……實話說幾乎沒有可能重新站起來了。
男人唇色蒼白，只覺得胸口越來越悶，直到透不過氣來，好像一柄重錘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擊打下來，疼的他渾身止不住的輕顫。
是啊，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他這次還有命尚可僥幸護住周漓，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如果再次發生這樣的狀況，他該怎么辦呢？他看不見，連站都站不起來，還能妄想去救她嗎？
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的人數不勝數，他如果還強硬地將周漓留在身邊，只會害了她，他該怎么辦是好……該怎么辦……
他好不容易跟她在一起了，還有他們的孩子，他怎么舍得，怎么放得下……
男人微微仰了仰頭，閉上發酸的眼睛平復內心的劇烈掙扎，兩滴清淚迅速落下不見。
等再次睜開眼時，青白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半晌。
他按下病房的呼喚鈴，讓守夜的護士幫忙把周漓喊過來。
周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猛地從床上起身，清凌凌的眸子里閃爍著希冀的亮光：“他喊我過去？”
護士點點頭，“是的。”
周漓應了一聲，隨即快步走到裴言川的病房門前，搭上門把手的時候她感受到心臟跳動的越發劇烈，莫名的，她有點不敢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