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的自由市場，比起龍水來大上許多。
這不僅僅是因為西陽是地級市，還因為西陽的地理特點，這地方是四省交界之所，水路貨運都相當發達，來自各地的物產，都會往這里匯聚。
雖然徐山說過只送一道螺螄粉就足夠了，但是他也不是徹底沒有情商的人，他只是宅，可不是傻。
想請回蘇婉，可不僅僅要打動她的心，還要打動蘇家人的心，這一點他在蘇婧的身上領教過了，蘇家人對自己的那種敵意，顯然是嫌棄自己跟蘇家不是門當戶對。
現在自己有錢了，雖然說不多吧，但是短短時間之內就賺了六萬多，這種戰績在現在這個年代，絕對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為了證明自己的財力跟眼力，徐山決定再上自由市場上來碰碰運氣。
來到自由市場，還沒看到古董攤子，徐山就先看到了賣服裝的攤子，同樣是有獎銷售，同樣是賣服裝，只不過這些服裝的價格，要比自己在龍水自由市場賣的要貴上五塊錢。
就連用來湊單的襪子，也漲到了三塊錢一雙。
這就有點離譜了。
在這里買一套衣服再摸一次獎，竟然要四十六塊錢。
這讓徐山想到了一句廣告詞，有人模仿我的臉，沒有人能模仿我的面。
看來自己在龍水火出圈了，導致有人在這里抄襲了自己的創意，也賣起了衣服來了。
只不過這家伙似乎是個大聰明，徐山之所以兩塊錢一雙襪子往外賣，就是要湊個整，一般人們花錢都喜歡湊個整。
這種不需要找零的整數，是買賣雙方都喜歡的。
只有在后來線上支付開始出現，人們才會產生一種九塊九的東西要遠遠比十塊錢便宜的錯覺，當然了，這甚至都不一定是真的，而是搞成功學的那幫人生造出來的所謂消費心理。
結果現在這個大聰明竟然還往零散了湊。
這使得徐山好奇心大起，決定上前看一看這個大聰明到底長啥樣。
他擠進了人群，便看到了那個賣貨的家伙，這不巧了嗎？這家伙不就是向家的向勁竹嗎？
他戴著蛤蟆鏡，穿著花襯衫大褲衩，一身打扮完全是復制了徐山請來擺攤的那些小混混。
而向勁竹身邊，還有一個姑娘，正在賣力吆喝，這姑娘正是向寒梅。
徐山心說好家伙的，真有你們的，竟然跑到這西陽來擺攤賣衣服來了，只不過他們賣得這么貴，真有人來買嗎？
徐山心中疑惑，不過還真有幾個人看上了這漂亮的衣服，也打算買下衣服，試一試手氣的。
看來這西陽不愧是地級市，生活水平比龍水還是要高上一截的。
所以在龍水賣四十的衣服，在這里賣四十八，也還頗有市場。
考慮到一件衣服只不過五塊錢的成本，徐山不由暗暗佩服向家兄妹的心狠。
等一等。
徐山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
他們這兄妹擺出來的衣服數量好像并不充足啊，充其量不過百十來件，如果他們掌握了進貨渠道，肯定不會進這么少的衣服，除非他們的資金不夠充足。而顯然他們的資金應該是沒問題的，向勁柏能拿出那么多錢就為了破壞自己的有獎銷售，說明他們不缺錢。
所以……
這些衣服，應該就是自己店里或者攤上淘過來的。
想到這里徐山不由暗暗好笑，虧得自己還拿向勁柏當個人物，以為他是穿越者呢，實際上這哪里是什么穿越者，分明就是大聰明大可愛啊。
徐山也不打算讓向家兄弟就這么光明正大地抄襲自己的創意。
想到這里他找到了外圍的兩個看熱鬧的家伙，表示請他們幫忙，事成之后可以一個人給他們五塊錢。
這兩個家伙本來就是那種閑漢，出了名的鹽湯，流哪哪咸的那種。
一聽說有錢賺，自然很高興，高高興興地接收了徐山的建議，背熟了徐山教給他們的話之后，他們擠進了人群。
“為什么同樣的摸獎，龍水只要四十，你這里卻要四十八？”
“大家，這是騙子，故意賣高價呢。”
“騙子，當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坐火車去龍水，只要五毛，來回也就一塊錢，你們生生賺八塊，黑心啊。”
“日內瓦，退錢。”
這兩個閑漢一唱一和，倒仿佛說相聲的一般，他們的嗓門還大，這些話直接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一聽說買貴了，那些原來還覺得衣服好看的客戶，頓時覺得心里大為不爽。
因此也馬上有人跟著叫喊：“退錢，日內瓦，退錢。”
人都是從眾的，若是一兩個人買貴了，沒人帶頭，哪怕發現了也就吃個啞巴虧，可是現在有人帶頭，人數又多，于是群情一時激憤，大家都喊起來：“退錢。”
女士還好點，至少文雅一點，只喊退錢，不加臟字。
可是那些帶著女朋友一起來買衣服的男士，可就沒有那么文明了，他們一口一個日內瓦，恨不得把這攤子都給砸了。
帶頭喊叫的兩個閑漢，一看任務完成，便悄悄退出，找徐山領獎金去了，徐山也不含糊，一人五塊錢之外，還給他們塞了一包大前門，然后自己找了一個地方，靜靜看好戲。
向家兄妹顯然沒有想到，自己一行人跑到西陽來擺攤，會碰上這樣的事情。
挑事情他們在行，處理危機，他們可是完全沒頭緒，他們全都指望向勁柏能站出來作主，可是向勁柏這家伙也就是個窩里橫，在背地里搞事情還挺有一套的，可是一旦面對這么多人憤怒的喊聲，他也慫了。
他之前想的很好，龍水到西陽，其實也有一段距離，這年頭信息不是那么發達，所以他從龍水的那家店里，以店員的折扣，買下來大批的衣服，帶到西陽，在這里擺攤來賣。
雖然他就相當于中間商賺差價，可是憑著西陽人的消費能力，還真賣出去不少，一件衣服賺八塊錢，這幾天賣得不錯，差一點就回本了，結果偏偏有人搗亂，喊出日內瓦退錢的口號。
可是吃進嘴里的東西，讓他再吐出來，那是鐵定不能的，向勁柏硬著頭皮，站出來解釋道：“各位，你們誤會了，我們的服裝，跟龍水賣的可是不一樣的，他們賣的是國產貨，我們是進口的，差著價錢呢。”
國產的，進口的？
徐山聽完不由暗自好笑。
這么明顯的謊言，誰也不是傻子，能聽不出來嗎？
可是下一秒，徐山便看到安靜下來的人群。
人們好像都接受了向勁柏的這個解釋。還有人替向勁柏說話：“我就說嘛，便宜沒好貨，國產的能跟進口的比嗎？”
“一分錢一分貨，咱們西陽難道還比不過龍水？”
這，這是怎么回事？
徐山的下巴都要驚掉下來了。怎么有人當了冤大頭，還主動秀起優越來了呢？
這么一個解釋，就可以蒙混過關嗎？
看來他有點低估這個年代的人們的崇洋媚外的程度了。
其實也并沒有到崇洋媚外的程度，而是說這么多年的窮困，讓國人許多人都產生了外國的月亮更圓的心理，尤其是這個年頭能拿出來四十八塊錢買一件衣服的人。
他們自然不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更不是目前還被困在農村的九億農民，所以他們的觀念決定了向勁柏的這一句話，直接就讓他們平靜下來。
這個無奈的現實，讓徐山隱隱生怒，看來他不得不親自下場，給向勁柏一點顏色看看了。
就在徐山打算親自下場，揭穿向勁柏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人群之中有一個清亮的女聲：“你說你是進口的，我不反對，可是憑什么你說龍水的那些就是國產的呢？”
向勁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要不是國產的，能賣這么便宜？要我說啊，那邊賣四十，都是賣貴的，坑的就是那些無知的龍水人，不像咱們西陽人，有鑒別能力。”
那個女聲不卑不亢：“是嗎？據我所知，你現在這些衣服，好像全是從龍水的那家店進過來的吧。要說國產，龍水的是國產，你們也一定跑不掉是國產，要說進口，只有龍水的是進口，你們這些貨才是進口的。”
此話一出，底下一片嘩然。
向勁柏被說得紅了臉，依舊死鴨子嘴硬：“你這是毀謗我啊，我要告你毀謗啊。”
“哼，你倒是賊喊捉賊起來了，你別忘記了，你從我們店里買的貨，是通過我們的員工打的九折，我們這里有出貨單的，今天我把出貨單都帶過來了，讓西陽的百姓都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徐山早就在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認出來了，這正是他們店的店長周玉珠。
想不到這個溫柔可愛的大姐頭，竟然也有如此俠義的一面，為了釵頭鳳的聲譽，她竟然只身一人，來到西陽打假。
直接就抓了向勁柏一個現形。
向勁柏從來沒想到人家還真能打上門來，這會兒縱使他臉皮再厚也掛不住了，只好灰溜溜地收拾東西打算逃走。
可是醒悟過來的西陽百姓哪里肯放他離開，這一次，不僅僅男人大聲喊臟話，就連不少女顧客也大聲喊叫：日內瓦，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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