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人馬兩套牌子,表面上看是兩家單位,共同擁有這一套人馬。
可是每個領導心里都清楚,只要四機部一聲令下,這一套人馬還不是乖乖的回到原單位。
所以,僅憑這一點的存在,至少不會擔心人員流失的風險。
再加上可以用別人家的母雞下屬于自己的蛋,這種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事,幾位領導自然是答應的很開心。
只不過,想要形成正式的文件,四機部的內部還需要開會研究一下細節。
再怎么說,這也是種花家破天荒的大事件,以前可沒有類似的先例。
除了破天荒的頭一次之外,這次最重要的核心問題,還是要明確一下研發成果的歸屬問題?
按正常的邏輯,花了趙安的錢,研究出來的東西理應屬于小霸王游戲公司。
可是...
一個私人公司,借用國家培養的人才搞科研,最后成果還跟國家沒關系。
這問題可大可小...
若真的有人死咬著不放,非要在這個問題上不死不休,這可屬于挖社會墻角的犯罪行為!
一個搞不好,那可是難以想像的后果!
即便現在會議上大家沒有反對的意見,可是四機部商議過后要上報請領導批示時,必須要有一個正式的文件,而且還要有人在上面署名簽字。
如果上級領導同意,并且批示也就罷了!
萬一上級不同意不批示...
這個時候署名的人可就有些危險。
此刻,無論是破天荒,還是第一個吃螃蟹,肯定要承擔責任。
好在,四機部的錢部長,選擇勇敢的承擔這史無前例的壓力。
做為四機部的負責人,他考慮問題的角度必須要有別于其他人。
之前,想要霓虹國企業來京投資而不得時,錢部長的確惆悵了一些日子。
如今,霓虹國企業排著隊上門求合作,錢部長也的確被突然到來的喜悅帶的有些迷糊。
可是,隨著趙安對未來的展望,尤其是他愿意拿真金白銀出來的時候,錢部長覺得不管未來是否如他所言,能真心實意干事兒的人至少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
倘若小霸王游戲公司投入巨資,可是研發項目卻接連失敗,自然沒什么可說。
如果研發項目取得一個又一個可喜的成果,錢部長個人覺得,小霸王游戲公司應該得到他們應得的那一部分。
如今,小霸王游戲公司致力于把產品銷往全世界,那他一定會對研發所得的專利格外看重。
大概率會死咬著專利不放,那么留給四機部的選擇,或許只能是拿點錢。
雖說現在已經在索要趙安手上的彩電生產線的股權,但是畢竟只是投票權,并不涉及到利益的分紅權。
“趙安同志,雖然我們原則上同意你的方案,但是我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面...”錢部長猶豫一下后,覺得應該問問趙安,是否愿意在研發有了成果之后多拿點錢出來。
如果連這點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都沒有,將來一定會有人指責這件事有貓膩。
免費把國有人才轉移給私人企業干活,這么大的帽子扣下來,任何人都承擔不起。
“您說…”免費得到一大把科研人員,趙安就知道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我們四機部可以協調全國的科研人員到你們研發中心幫忙。
但是,自古以來就有一個樸實的道理。
天上從來沒有免費的餡餅,這么多科研人員到你們公司上班,總應該談一談具體的待遇,以及貴公司所表達出來的誠意。
畢竟,就算是四機部下文件要人,地方單位若是拖延起來,對你的研發中心也極為不利。
所以…”錢部長話到此處,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接下來的話無需多言,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接下來想表達什么。
只是,趙安聽在耳中卻臉色凝重。
錢部長這明顯是讓自己給些好處,而這所謂的好處還要分成兩個部分。
其中要明確這些科研人員的待遇,同時還要有足夠的利益讓地方科研單位心甘情愿的放人。
如果地方科研單位得不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一個拖字訣就能讓趙安辛辛苦苦經營的研發中心成為擺設。
“我的個人學歷雖然不高,但是我十分尊敬知識分子。
我的小霸王游戲公司,愿意比照港城同類科技公司科研人員的待遇,來給內地這些科研人員相同的待遇。
港城作為一個經濟發達的區域,相信我們給出的待遇足夠讓大家滿意。
至于說到這些科研人員的原單位,我愿意按照科研人員的職稱或者等級,給每一家單位不同的借調費。
如果是一家科研單位的核心研發人員,每個人每個月我們公司愿意出兩千元人民幣。
只要一家科研單位每個月給我們派五名核心人員,那么這家單位每個月就能得到一萬元借調費。”趙安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面向個人的時候無非就是提高工資待遇,相信比照港城研發人員的待遇,一定能夠讓所有人滿意。
只不過,還要拿出一筆錢給這些科研單位,這讓趙安有些迷糊。
眼下,也只能試探性的給出一個報價。
聽著趙安的報價,在場的每一位領導都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只不過,大家也僅僅是對個人待遇滿意而已。
如果從地方單位借調五名核心成員,幾乎就要挖空一個小型的科研單位。
少了這五個人,很多項目就無法展開。
雖說現在小型的科研單位,已經不可能再從上級領導那里得到高精尖研究任務,而是集中所有研發經費跟科研人員抱團攻克難關。
但是,作為小型科研單位的領導,即便研究所無事可做,也未必心甘情愿的放人。
每個人每個月兩千元的借調費,如果去跟工資相比較,顯然這兩千塊屬于天價的范疇。
可是對于一家研究所來說,有的時候也未必全都是因為錢。
破天荒的事情,證明之前沒有任何的經驗可以借鑒。
有些科研單位的領導有些猶豫,或者想的更多一些,這都屬于人之常情。
有些領導或許還年輕,想要再往上走一走。
而他們這些人想要再往上走,唯一的倚仗就是研究所取得重大突破。
想要取得重大突破,還得看那些研發人員!
倘若有一天,上級部門一紙調令,這些研發人員每個月都要被借走十天半個月!
而且隱隱約約之間,未來這些研發人員很有可能徹底的被調走。
甚至,即便沒有被上級領導調走,就趙安提出比照港城科研公司的待遇,誰能夠保證這些科研人員不動心?
如果頭腦一熱,直接給原單位留一份辭職信。
到了這一步,領導想要再往上走一走的心愿,很有可能就會落空!
手上無將,何談建功立業?
面對這樣的隱憂,或許很多單位未必想放人。
即便四機部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也不好強行發文要人。
最好,是趙安給足了優厚的條件,四機部順水推舟而已!
“這借調費…”有人含含糊糊的說道。
雖然說的很含糊,但是足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不如這樣好了!我們公司很快就會有相應的研發項目,只要研發項目取得成功。
除了給科研人員的獎勵之外,我愿意再拿出五百萬人民幣,獎勵給所有參與該項目的科研單位。
第一個目標,我們就向存儲芯片256KB沖鋒!
我知道我們國家現在剛剛突破存儲芯片16KB容量的量產,實驗室階段也不過剛剛取得32KB容量的突破!
現在,正在準備向64KB的容量發起攻堅,之后便是128KB容量的研發。
可是,我們公司等不了那么長時間。
我們公司未來急需國產化256KB容量的存儲芯片。
其實現在這種芯片,霓虹國已經賣到了一美金一個,就算國產化也節省不了多少成本。
即便我們一臺街機,需要三十枚256KB容量的芯片。
哪怕需求量很大,這一次我們也沒有跟霓虹國的廠家洽談大宗貿易。
按照正常生意人的思維,如此廉價的東西根本沒有必要自己花錢去研發。
可是我現在卻要砸下重金,還要謹小慎微的協調各個方面,又要給高工資待遇,又要給一筆不菲的協調費。
諸位領導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這樣做?”趙安畢竟年輕,并不能做到像一條老狗一樣沉穩,有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情緒。
聽著趙安略帶陰陽怪氣的話,在座的幾位領導臉色有些不自然。
趙安的這番說辭,一針見血的點明了芯片市場上成王敗寇的殘酷事實。
當國外已經把256KB存儲容量的芯片賣到一美金以下的時候,國內才剛剛量產16KB而已!
對于任何一個制造商而言,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256KB。
即便是國內的廠商,面對這兩種抉擇的時候,大家也會很容易的做出判斷。
甚至把這個問題甩給上級領導,到底是砸下重金追趕國際技術?
還是直接放棄,干脆購買國際上已經堪比白菜價的高容量芯片。
而且即便砸下重金搞研發,也未必在短時間內見到效果。
況且,國外的研發團隊并不會停下他們的腳步。
這很可能是一場永遠沒有盡頭的賽跑,而且大概率一直處于落后的地位。
一旦上級部門有這樣的判斷,對于國內研發團隊的投資就會快速削減。
在財政極其吃緊的年代,尤其是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一個又一個大項目被迫無奈的下馬,歸根結底絕大多數都是因為錢。
而且,隨著開放的持續,人們越來越容易接觸國外的產品。
很快人們就會喊出:“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咳…”錢部長看著會一時尷尬的氣氛,無奈的咳嗽了一聲。
大家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每個人都認為研發單位未必會心甘情愿的放人,所以希望趙安多拿出一點實實在在的利益。
可是,大家并沒有站在趙安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就像趙安所說的那樣,國際市場上已經相當廉價的存儲芯片。
技術比國內的要好,容量也更大,而且價格也相差無幾。
作為一個商人,從追逐利益的角度來看,趙安的確沒有任何理由自主搞研發。
可是,他卻偏偏逆向而行。
就憑這一點,在場的幾位就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
發展國內的電子工業,本就是四機部肩膀上的責任。
可是,現在有人想為四機部分擔,可是大家卻在斤斤計較…借調費!
“諷刺啊!”錢部長作為體制內的人,太明白這里面所面臨的困難,或許剛才只想到了自己的困難,并沒有意識到趙安承擔的困難遠比大家想象的更復雜。
首當其沖,便是趙安很可能砸下重金之后,研發上卻一塌糊涂。
可即便如此,這位年輕人依舊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
而在座的幾位,著實顯得…
“趙安同志你放心,只要是為我們國家電子工業為之努力的人,我們四機部絕不會扯你的后腿。
只要上級領導批復,我們四機部絕對為伱解決借掉科研人員的所有難題。”錢部長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突然話風急轉,不再要求增加借調費。
到時候,如果有地方單位不放人,如果這些科研單位的領導拿不出足夠說服人的理由,他們就是跟整個國家的電子工業進步在做對!
就這樣,一場關乎種花家半導體產業鏈未來的計劃,在很多人并不關注的情況下完成了最終的拍板。
甚至就連在場的許多當事人,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才明白,今天的這場會議對于整個半導體行業有多么深遠的影響。
回想當年的那一場會議,在場的每一個領導心心念念的只惦記彩電生產線的那點股份,以及如何安撫各地的研發單位。
但好在,最后錢部長力挽狂瀾,用行動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雙方達成協議后的兩天,趙安一邊在四機部的大樓里與來訪的霓虹國企業談判,一邊在四機部的協助下完成了街機供應鏈的訂單簽署。
首先是電子元器件五廠,趙安一口氣簽署了兩款芯片各一千萬的供貨協議。
對于兩款芯片各自一千萬的生產訂單,這遠遠超出對方的預計。
上一次試驗性生產,只生產了一千枚。
這一次,雖然電子元器件五廠通過四機部的熟人也收到了風聲。
對于訂單的下達,心里也做好了準備。
只不過,大家更多的認為,兩款芯片各十萬的供貨協議就已經是個很好的開始。
誰能想到,對方上來就直接跳過百萬級,直接沖著千萬級去了。
好在驚愕之后,馬上興奮的與對方握手,表示返回廠家之后一定會抓緊生產,保證不會耽誤小霸王游戲公司的銷售訂單。
有了這一筆訂單,電子元器件五廠未來一年不用再為錢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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