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領導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今天談話的高度，竟然會上升到如此之高的境界。
民間有句俗語：“還未學會走，就想著要跑！”
這句話的本意，是想傳達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同時也讓人們明白，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此刻，幾位領導想讓趙安提一些要求，其目的無非是重復一句古話所表述的人生哲理。
這句古話就是：“欲將取之，必先與之。”
翻譯成老百姓更容易聽懂的話，無非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只要趙安提了一些利益上的要求，到時候四機部再跟趙安提要求的時候，趙安也就沒理由拒絕。
在跟霓虹國的各家品牌談判之前，四機部也通過自己的消息渠道了解了一些內幕。
首先是合資建廠…
根據現在的法律規定，國內的投資不允許外資獨資。
外國企業想要在種花家投資，必須跟國內的企業進行合資，而且股份占比不得超過百分之五十，不能夠達到實際控股的持股比例。
如果這些霓虹國企業跟四機部直接洽談，關于合資這一項，大概率是雙方各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四機部出地出人，霓虹國企業出資金出技術。
可問題是現在夾雜著一個第三方，而且還是一個關鍵性無法繞開的第三方。
此時，四機部內部進行過研究。
在正式談判之前，四機部的內部模擬過多次談判。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哪怕是模擬對手，也要進行一場頭腦風暴。
而在這種模擬談判的環節中，有人給了一個劍走偏鋒的猜測。
霓虹國來京城投資建廠的企業，表面上會嚴格遵守種花家現有的管理辦法。
他們會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并且愿意投入資金以及整條生產線。
但是，他們有可能會要求小霸王游戲公司持股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才可能交到四機部手中。
表面上看，種花家兩個持股人達到了百分之五十，霓虹國企業同樣持股百分之五十沒有違反任何規定。
但是這么重要的投資，是否允許個人持股本身就是一個問題。
同時，趙安同志作為無線電六廠的廠長，同時又作為港城小霸王游戲公司的老板，他的個人立場任何人都沒有辦法給出百分之百的保證。
首先，大家并不擔心，早晚有一天會把他持有的百分之二十股份，賣給霓虹國的企業讓對方實際已經持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對于這種超線持有，違反律法的事情根本不被允許。
到時候會勒令霓虹國企業賣出超限的股權。
所以在股權分配上大家并沒有過多的爭論。
但是，誰能夠保證將來在合資企業決策上，需要董事會投票做抉擇的時候，趙安這小子會不會偏向霓虹國的企業。
一旦趙安手中的這一票不投給自己人，即便霓虹國企業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實際上已經能夠變相的操控整個公司。
對于這種猜測，四機部上上下下非常重視。
作為關鍵的小霸王游戲公司，本身霓虹國企業來京投資就是因為這家公司采購訂單而起。
如果大家的合資公司，拋下趙安不讓他參與，這不但不盡人情，很有可能會讓此次合作流產。
四機部領導很擔心，萬一事情談不妥，趙安會不會讓霓虹國的企業在港城投資建廠。
如果去港城投資建廠，雖然工人的成本優勢會大大削減，但是也會有一些四機部給不了的好處。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已經形成了明顯的矛盾點。
讓趙安持股，會有隱藏的風險。
不讓趙安參與，又擔心項目流產。
今天，之所以讓趙安拼命的提要求，就是為一會兒大家伙的開口做伏筆。
四機部想到了一個妥善安全的辦法，這個辦法就是趙安可以持股，但是趙安的所有投票權必須轉讓給四機部。
這也就意味著，趙安在這家合資公司中只有分紅的權利，沒有任何的決策權跟投票權。
這樣一來又能消除潛在的威脅，同時也不用再擔心項目有可能會流產。
只不過，一上來就跟趙安提這種過分的要求。
只讓對方拿股票分紅，不讓對方參與公司的經營跟投票，這勢必會寒了趙安的心。
可誰能想到，讓這小子提點兒利益上的要求，這小子直接把要求干到了臭氧層。
讓你小子拔高，沒讓你小子跳出大氣層。
話題起的這么高，你讓大家怎么聊？
而且更讓人無奈的是，趙安所提的要求都繞不開一個詞，這個詞就叫未來！
未來的事情，誰能夠做出準確的預測呢？
即便是全球所有的天才，誰又能預測出將來會發生什么？
就算趙安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他提出的要求，又遠遠超出四機部的能力范圍之外。
雖然所有的事情都圍繞著電子工業，可是想要整個行業擴能擴產，這只能是更高級領導才能夠做出的安排。
可是，已經聊到了如此尷尬的地步，領導又不得不作出表態！
“趙同志說的極是，我們是應該有未雨綢繆的考慮。
只不過，趙同志作為無線電六廠的廠長，也應該明白咱們國家現在非常缺錢。
有些事情，即便我們能考慮到，可奈何巧婦難做無米之炊。”領導就是領導，簡簡單單的回復，表面上同意了趙安所有的要求給足了面子。
但是細細琢磨，說了跟沒說一樣。
一句沒錢，便把趙安提出的那些高談闊論通通給打發掉。
聽著領導的表態，趙安能夠理解現在的財政狀況，但是卻也有些無可奈何。
只是，眼下的歷史性窗口，在半導體行業內只有這短短兩三年的時間。
如果錯過了這兩三年，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才因此流失。
種花家之所以在八十年代初，整個芯片行業除了設計之外，跟世界最先進的頂級水平只有五到七年的差距。
這個時候，種花家在芯片工業上表現出來的實力，排名世界第三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足以說明，在七八十年代，種花家有大量的人才在貢獻著自己的知識。
而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這些人才相當年輕。
可是因為生產出來的芯片賣不出去，又不知道市場上應該需要什么樣的芯片，同時國內在芯片設計領域也極其糟糕。
種種不利因素相互疊加之后，最后呈現出來的結果就是空有實力，卻不能轉化成真金白銀。
不能轉化成真金白銀，就不能讓一個行業健康有序的存活。
一個不能自己造血的行業，一個不能自給自足的行業，完全依靠上級領導的經費批復，注定走不健康也走不長遠。
現在，因為趙安的出現，趙安彌補了種花家最需要的設計環節。
同時，又能像燈塔一樣照亮整個行業的需求方向。
趙安可以源源不斷地提供設計提供訂單，國內的這些研發人才就可以靜下心來用足夠的利潤去研發。
而不是等到某一天，芯片行業跟國外的技術越拉越大，導致雙方的技術差已經超過二十多年。
即便那些年輕的科研人員依舊有一顆想要效力的心，可是卻也為時已晚。
“領導，我知道四機部沒錢，也知道咱們國家財政緊張。
我倒是有一個可行的辦法，但是這個辦法需要領導的決心跟條件的信任。
一年之內，我的小霸王游戲公司，會把公司的銷售額提升到二十億美金。
到時候，我公司的賬目上，一定會有一大筆閑錢。
我愿意用這筆錢搞研發，搞產能擴容…
但是，我要求在國內獨資成立一家科研中心。
而這家中心的科研人員，我希望四機部能夠全力配合，讓我能夠在全國各家科研單位之中挑選人才。”趙安話到此處，停頓下來看看領導是什么反應。
不出趙安的預料之外，領導聽到趙安這番話之后，嘴角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笑容。
雖然不是嘲笑，但多多少少有一些類似的味道。
這一抹微笑仿佛是在說：“年輕人，還是太天真了些！
國家培養的人才，怎么可能讓你一家公司，像是挑白菜一樣的隨意挑選。
別說是四機部沒這個權限，就是更高層級也不會說類似的話。”
察覺到領導的反應后，趙安不等所有人開口接話于是繼續說道：“我明白，科研人員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都是一個個寶貝疙瘩。
我一個商業公司，怎么可能去挖國家科研單位的墻角！
往小了說，這叫人才流失。
往大了說，這真的就是挖社會墻角。
但是，事在人為，而且剛才的話我也沒有說完。
我們公司愿意投資研發中心，同時也愿意執行一套人馬兩套招牌的管理辦法。
我們公司只要求，這些科研人員每個月只花十天時間到研發中心上班。
剩余的二十天，還是回到之前的單位進行工作。
這些科研人員的車馬費住宿費，我們公司全部承擔。
只要四機部跟民航那邊打好招呼，省得大家一次又一次開介紹信去買機票。”
當趙安給出一個完全不同的解釋后，其中幾位領導從剛才的那一抹帶著些許嘲笑味道的微笑，變成了略微沉思的表情。
很顯然，一套人馬兩套招牌的方法理論上可行。
首先，作為四機部的領導非常了解整個行業的研發狀況。
很多科研單位，只有在攻克重點項目的時候，才會滿編的狀態下持續工作。
而現在的問題是，經費異常的緊張，也沒有太多的課題需要集中大量人才去攻克。
此刻，很多科研單位的日常工作，安排的緊密一些，十天半個月足矣。
而剩下的半個月時間，完全可以讓給趙安的研發中心。
一來，總算有籌碼去跟趙安手上兌換趙安的股權投票。
二來，讓很多閑置的研發人員，去利用別人家的資金搞技術研發，這也算是為國家培養人才的一種戰略。
首先，趙安的公司并非外企，不存在為外國人打工的問題。
而且只要管理得當，也不存在涉密跟泄密的問題。
大家利用趙安公司的研發經費搞的任何研究，將來回到自己單位后，某些領域內的研究也可以促使大家少走一些彎路。
雖然這種在兩個單位相互疊加的工作方式，一定會有一些重合的灰色空間。
要么就是趙安指責這些工作人員竊取他們公司的研發成果，要么就是研發單位指責趙安的研發中心，利用這些研發人員竊取各家研發單位的科技成果。
有利有弊，但是以目前的條件來說，明顯是利大于弊。
畢竟，種花家現在所掌握的各種半導體芯片科技，并不是全球最頂尖的技術。
即便很多研發人員從之前單位中帶了一些知識，直接應用到趙安研發中心的工作日程中，嚴格來說這也算不上泄密。
只要大家處理好這種灰色地帶，理論上來講，趙安提出的辦法還真是一個最符合眼下狀況的好主意。
即便把此次方案向上級匯報，相信上級領導再綜合考慮所有的問題之后，尤其是考慮到國內非常的缺錢。
同時，如果趙安真的能夠把公司的銷售額提升到二十億美元的等級。
僅憑國家對于外匯需求的這一點來說，除了特殊的重點工程之外，尤其是涉及到軍工領域的研發人員。
大概率剩余的那些研發人員，只要趙安開口都會順利放行。
幾個領導很快給出了一個相對肯定的答復，表示愿意研究一下，并且請示一下上級。
只要上級領導不反對，在四機部這個層面上，一定會積極配合趙安公司的研發中心項目。
雙方達成共識之后，其中一位領導終于忍不住選擇開口。
大家約定，如果霓虹國企業在合資建廠，提出讓趙安也持有一部分股份時，趙安必須把股票的投票權簽字轉讓給四機部。
一家彩電廠的股權投票，這種小卡拉咪趙安一點興趣都沒有。
雖然趙安沒興趣，但是臉上要表現的很凝重。
否則的話，以后跟四機部索要研發人員的名單時，一定會遭遇想象不到的困難。
只有此時此刻讓四機部領導們覺得，自己好像吃了大虧，將來索要科研人員名單時。
四機部出于補償的心理，或許才會大行方便之門。
畢竟，即便四機部同意，底下的科研單位也未必心甘情愿。
每個人都知道人才的重要性，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寶貝疙瘩拿出來讓別人用。
所以，將來想要順利的把這些科研人員歸納到自己的研發中心之下，這一切全部都要仰仗四機部的行政命令。
如果直接跟那些研發單位去對接，恐怕沒有十年八年，估計連這些科研單位的領導都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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