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宇文軒看了回來的樊易天一眼，感覺他有什么不一樣了，但是卻什么都沒有說。
二人在人造神部隊重逢，心中卻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沒有敘述往事，沒有高談闊論，只是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準備著明天的造神使選拔。
這一夜，異常寂靜。
樊易天躺在床上，盯著上鋪的床板，感受不到一絲睡意。
宇文軒也沒睡著，樊易天能聽到他翻來覆去的翻被子聲。
半晌，漆黑的寢室內，響起宇文軒的聲音：“你……睡著了嗎？”
樊易天盯著上鋪床板，淡淡道：“沒有。”
“我也睡不著。”
宇文軒長嘆一聲。
過了十多分鐘，宇文軒似乎是惱了，他干脆也不睡了，從床上坐了起來，點起一根煙。
黑暗中，煙頭的光亮一亮一暗。
樊易天也不睡了，坐起來也從煙盒中抽出一根，點燃煙卷，深吸一口。
宇文軒吐出口中的白霧，喃喃道：“媽的，都給老子整緊張了。”
樊易天胳膊搭在床旁邊的梯子上，淡淡道：“后悔嗎？”
“你知道的，我做事情從不后悔。”宇文軒說道：“我都坐在這里了，就是……一想到自己也要上戰場了，就忍不住的緊張。”
“那還不是正常的？”樊易天笑了笑：“現在緊張，戰場上，打起來就不緊張了，我以前聽人說過，槍聲一響，就什么都忘了。”
“可是咱們也不用槍啊。”
宇文軒的笑話很冷，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沒再說什么。
半晌，宇文軒說道：“要不然你給我講講故事吧，咱們兩個聊聊天，今晚我肯定是睡不著了。”
樊易天笑了：“你想聽什么？”
“講講壁外吧，講講你們以前的故事。”宇文軒深吸一口，將煙頭踩滅，然后重新點上一根：“之前不是說過，把心里的事情聊一聊。”
“嗯……”樊易天將煙頭扔到腳下，用腳踩滅，想了想，緩緩說道：“在壁外的那段時間，因為我的幼稚，我度過了兩次，讓我最后悔的事情……”
……
自從上一次殺死那兩個想要對他和凝雪圖謀不軌的人之后，樊易天就帶著樊凝雪轉移了住處。
在那種小棚子住太危險，很容易被那些人發現。
樊凝雪耳朵上戴著耳包，等在樓下的樓道里。
哥哥剛才上樓去了，說是要給她找個安全的住處，讓她在樓道里安靜的等著，唱一些自己喜歡的歌。
“你唱唱歌，這些樓層都沒人的，放心。”剛才樊易天是這樣溫柔的笑著，將耳包戴在她的耳朵上，一邊說道：“我上樓去找一找能住的房子，可能會有些聲音，你不要在意，安靜的等著就好，我一會就接你上去。”
說完，樊易天就一邊敲著門，一邊上樓去了。
這棟樓很高，樊凝雪站在樓道里，根本聽不到什么聲音。
“老哥好慢啊……”
樊凝雪嘟囔著，有些無聊的用腳踢著臺階。
可能是因為戴著耳包，直到腳步聲靠近，樊凝雪才聽到。
樊易天笑瞇瞇的走了下來，外套不見了，手上和臉上還有新鮮的水漬，頭發也是濕漉漉的。
看上去好像是剛洗完澡一樣。
“很不錯的房子，存了很多水，那家人應該是走的匆忙，門沒關嚴，我進去檢查了一圈，沒有怪物。”樊易天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可以洗個澡了。”
“真的嘛？”樊凝雪眼神放光：“我身上都臭臭的了。”
“走吧，哥帶你上去。”
樊易天對著樊凝雪十分勉強的笑了笑，拿出一個紅布，套在樊凝雪眼睛上。
“這是干什么？”樊凝雪鼓了鼓臉頰。
樊易天的笑聲從身邊傳來：“留點驚喜，一會等到了房間，再把眼罩摘下來。”
樊凝雪乖巧的點點頭：“好。”
牽著樊易天濕潤的手，兄妹二人一路向上。
走了一會，樊凝雪有些累了，她嘟了嘟嘴，拽了拽樊易天的手，問道：“還沒到嘛？”
“快了。”
樊易天的聲音傳來：“往前走，就到了。”
樊凝雪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那股奇怪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皺起小鼻子。
“有很多東西都已經腐爛掉了，我剛處理完。”
樊易天似乎發現了她的不適應，聲音中帶上了一絲不明的情緒：“你先進去，我還要處理一下。”
“好……”樊凝雪乖巧的點點頭，囑咐道：“你要注意安全。”
頭頂被揉了揉，樊易天的聲音傳來：“放心吧，等我出去，你就可以摘眼罩了。”
樊易天反復的檢查完關緊的門，用鑰匙將門反鎖，隨后轉頭，看向旁邊的樓梯。
樓梯上，滿是血跡，十分新鮮，就如同剛流出的一樣。
事實上，確實是這樣。
樊易天嘆了口氣，從褲兜中掏出一個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包著一個沾血的抹布。
樊易天蹲下身，用抹布一點一點的擦拭著臺階上的血跡。
直至向上擦到樓梯口。
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傳來，樊易天皺了皺眉。
樓梯口，躺著三具尸體。
一男一女，還有一個看上去比樊易天大不了多少的男孩。
男人的肚子上有一處很深的刀傷，脖子上的肉向外翻著，流出少量的血液，他脖子上的傷口凌亂不齊，顯然是被捅了許多刀。
女人也是一樣，脖子上有一處貫穿的刀傷，眼睛已經變成了如同玻璃的模樣，無神的盯著上方的白墻。
而男孩的身上，手上，胳膊上，均有凌亂的刀傷和搏斗痕跡，嘴角淤青，心臟處的衣服被血液浸濕——那里，就是他的致命傷。
看到這一家三口的尸體，樊易天全身都在顫抖，他的瞳孔劇烈的顫動著。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猛地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剛直起身子，樊易天的目光又控制不住的落在男人脖頸上翻出的肉上。
“嘔……”
樊易天忍不住的彎下腰，再次嘔吐起來。
吐完，看著眼前沾染在男人身上的嘔吐物，樊易天跪在地上，用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這樣，就不必聞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了。
過了大約一兩分鐘，樊易天似乎終于找回了一絲力氣，他站起身，打開樓梯口天臺的矮窗。
高樓的狂風吹在他臉上，似乎讓他清醒了不少。
“對不起……對不起……”
樊易天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率先抓著男孩的胳膊，將其拖到窗邊，然后用力的推了出去……
處理完男人的尸體，樊易天一屁股坐在后面的臺階上，顫抖著將手上的血跡抹在抹布上，然后把抹布也扔了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
半大的男孩捂著腦袋，坐在臺階上，將自己縮成一團。
眼睛被閃光刺激，樊易天抬起頭，看向閃光的方向。
那是一個金屬外殼的打火機，旁邊還放著一盒劣質煙。
他站起身，雙腿一陣無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膝蓋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禁咬牙，他伸出手，夠到煙和打火機。
這似乎是拖動男人尸體時掉落出來的，煙盒上還粘著血跡。
樊易天顫抖著，打開煙盒。
應該是剛拆開的，還沒抽幾根。
樊易天拿出一根，夾在手里，用打火機點燃。
因為手的顫抖，樊易天好幾次都沒能點著煙，反倒是不小心灼傷了自己的手。
“操！操！”
樊易天將打火機扔到身邊，用力的給了自己兩巴掌。
過了一會，他似乎是冷靜了下來，再次拿起打火機，把夾在手里的煙點燃。
點了半天，才總算是把煙點著了。
他記得之前看別人點煙都是叼在嘴里，他是弄錯了嗎……
樊易天將煙叼在嘴里，深吸一口……
劇烈的咳嗽聲頓時響徹樓道，樊易天捶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股刺痛感。
但是伴隨著刺痛過去的，就是清醒和那種奇妙的飄忽感。
果然還是有點不適應，樊易天搖了搖頭，將煙頭順著窗戶扔了出去。
他扶著墻和欄桿，用力的站起身來。
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樓下。
尸體已經摔碎了，晚上應該就會被那些怪物叼走的。
樊易天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著樓下的地面，忍不住的向前跨出一步。
他的罪孽，已經無法被原諒了吧……
他到現在，似乎還能想起那個女人的怒吼聲。
“哥！你還沒好嘛？”
就在他即將跳下去的時候，身后響起的聲音讓他渾身僵硬。
樊凝雪打不開反鎖的門，只能在屋里喊著：“哥？”
對了，他，還有一個妹妹……
樊易天看了看窗外，深吸一口氣，用力的抽了自己兩巴掌。
清脆的響聲和臉上傳來的疼痛感，讓他精神一震。
樊易天用力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下樓，打開了門。
樊凝雪擦著頭發，看見樊易天回來，小丫頭黏人的跑了上來，笑道：“他們家的水好多哦，還有洗發水和沐浴露誒。”
“應該是……沒拿走的吧？”樊易天的胃里一陣翻涌，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樊凝雪的腦袋：“去睡一會吧，總算能好好歇歇了。”
屋內的窗簾都被拉嚴實，用膠帶合在一起，窗簾后面的窗戶，也被報紙貼滿。
整個屋子，如果不開燈的話，只有一點微弱而昏暗的光。
很適合居住，屋內有充足的水，帶著淡淡的草木味道，應該是雨水。
很夠用了，還有一些草和植物，應該是這家人收集起來吃的。
更重要的是，樊易天在他們家一處用厚被包的嚴嚴實實，里面滿是冰塊的一處保溫箱內，發現了一塊長條的五花肉！
這本應該是令帶著妹妹的他此刻最開心的一件事，但是樊易天現在，連一絲喜悅都沒有。
這塊肉，得等到什么食物都找不到的時候，再慢慢吃。
油，調料，雖然有一些都過期了，但是這家人的準備很是充足，基本上都用保溫箱和厚被包了個嚴嚴實實。
過期的調料不能扔到外面，因為沾染了廚房的油煙味，很有可能會招到怪物。
樊易天只能先挨個品嘗，然后留下能吃的，將其他壞掉的，長毛的，用東西包裹起來，扔到角落里。
反正外面有玻璃瓶包裹，味道不會透過包裹傳出來。
做好了一切，樊易天長嘆一聲，坐到沙發上，再不言語。
不知就這樣住了多久。
久到樊易天都快要忘記了這個房子的原主人是誰。
那天，是清晨。
房門突然被敲響。
坐在沙發旁邊的樊易天立刻站起身，三兩步跳到門口的椅子上，右手用刀對準門栓的位置，一邊通過貓眼向外看去。
是一個小胖男孩，看上去應該要比樊易天大上一點點。
他的那張胖臉上，眼淚鼻涕橫流，力氣不大，但是速度極快的敲動著房門，眼中滿是焦急和絕望。
他一邊敲，還時不時的看向樓梯口的方向，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他。
樊易天看了一會，將刀緩緩地放在門旁的柜子上，右手把住門框，左手輕輕放在一旁的門內顯示器上。
他看著顯示器上的電話狀按鈕。
只要他按下去，大喊一聲。
門外的那個小胖子就會瞬間被后面的怪物找到，撕成碎片。
這邊，門外的小胖子已經轉身開始敲對面那戶的房門了。
這時，樊易天已經能隱約聽見樓梯處傳來的腳步聲了。
聽這聲音，追趕這小胖子的怪物，體型不小。
“是誰啊……”
樊凝雪從屋里探出頭來，滿臉不安的看向樊易天。
樊易天搖了搖頭，對著她揮了揮手：“穿好衣服，把門關嚴。”
“怎么了啊？”樊凝雪皺了皺眉。
樊易天眼睛一瞪，呵斥道：“聽話！”
“哦……”
被樊易天呵斥，樊凝雪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回到屋里，鎖上門。
樊易天透過貓眼看著對面的那個小胖子。
他顯然是要沒力氣了，動作都放緩了不少。
但是求生的欲望驅使著他，一下一下的拍打著對面的房門。
他跟那個被樊易天殺死的男孩，太像了。
背影，長相，都有幾分神似。
樊易天深吸一口氣。
他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子的？
大家都想要活下去而已。
他做的孽已經夠多了。
樊易天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將其扔到一邊，然后打開房門。
房門扭動的聲音讓小胖子迅速地回過頭。
樊易天揮著手，小聲的招呼道：“快點！快點過來！”
小胖子眼神一亮，快速的沖了過去。
樊易天讓開一步，讓小胖子沖進屋里，隨后輕輕地關上房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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