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188章 聽娘一句勸,你把握不住···
  “小九,真是這么說的?”

  次日,長樂宮,長信殿。

  從母親竇太后口中,得知劉勝已經答應了這門婚事,館陶公主劉嫖的面容之上,卻頓時涌上一抹僵硬之色。

  竇太后倒是對此毫無知覺,只含笑點下頭,再稍嘆一口氣。

  “小九這孩子啊~”

  “嘿······”

  “這孩子,是我親眼看著,從巴掌大點的時候,一點一點長到這么大的;”

  “——重情重義,知道疼人~”

  “是個有擔當、能托付,也能信賴的好孩子······”

  “你不是一直都想著,要讓阿嬌做太子妃嗎?”

  “眼下,皇帝要立小九為儲,便由我做主,將阿嬌嫁給小九,豈不正好能滿足你的愿望?”

  含笑一語,卻惹得劉嫖眉頭再皺緊了些;

  似是想要說什么,又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啊······”

  “呃······”

  哼哼唧唧好半天,劉嫖才終是僵笑著低下頭,明顯有些言不由衷道:“是挺好;”

  “是挺好······”

  “——你又收人錢了?!”

  冷不丁一聲沉呵,惹得劉嫖趕忙抬起頭!

  待見竇太后的面容上,已陡然帶上一抹嚴厲,劉嫖又趕忙上前,在竇太后身旁坐下身,搖晃起竇太后的胳膊來。

  “母后~”

  “瞧您這話說的,都把女兒說成什么人了······”

  面不改色的撒個嬌,便見劉嫖又小心翼翼的側過頭,試探著說道:“我就是覺著,這小九再知道疼人······”

  “這年紀,也還是稍大了些?”

  “若是年紀再小一點,最好是和阿嬌年齡相仿······”

  “——是王美人吧?”

  又一聲輕斥,便見竇太后面上溫和不再,方才還滿帶著慈愛的面容,此刻,卻已是涌上一抹清冷。

  “我可告訴你;”

  “——那王美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今兒個,能跟你說說笑笑,轉明兒,就能把你吃的骨頭都不剩!”

  “就你這點腦子,怕是被人家賣了,都還要替人家數錢!”

  莫名惱怒的一陣呵斥,也惹得劉嫖下意識低下頭去;

  尤其是聽到那鳩杖,被竇太后在地上砸的‘咚咚’作響,劉嫖更是愈發心虛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含糊其辭的嘟囔道:“哪有那么夸張啊······”

  “不過一個婦道人家······”

  怎料這一聲牢騷,卻讓竇太后面色又是一沉;

  鐵青著臉,緩緩側過頭。

  “你知不知道那王美人,入宮前是什么身份?”

  “——知不知道那王美人,當初為了入宮,連自己的夫君、孩子,都丟在宮外了?!”

  “就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

  “你?”

  “——便是十個你,也不夠她王美人塞牙縫的!!”

  嚴厲的對女兒發出一聲警告,見劉嫖終于沒有再發牢騷,竇太后這才回過頭;

  深吸一口氣,再稍一嘆,隨即便陷入了短暫的思緒之中。

  王美人,自然就是皇十子劉彘的生母,正受天子啟寵愛著的王娡。

  在十皇子劉彘之前,王娡還曾為天子啟,先后生下過三個女兒;

  最后的第四胎,才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劉彘。

  而公子彘,是在太宗孝文皇帝駕崩當年,才被王娡生出。

  ——換而言之:王娡入宮時,如今的天子啟,還是太子啟;

  王娡入太子宮之前,負責調查王娡身世的,也正是當時居于椒房殿,以皇后的身份統掌后宮的竇太后······

  “王娡的母親臧兒,是太祖高皇帝時,因為謀反而被誅殺的燕王臧荼之孫;”

  “到這臧兒長大,臧氏已經家道中落,臧兒,也就嫁給了長安槐里的農戶:王仲······”

  語帶追憶的說著,竇太后不由又是一聲嘆息,稍低下頭,將劉嫖的手捧在了手心。

  “臧兒和王仲,育有一兒、二女;”

  “長子王信,次女王娡,以及幼女:王兒駒······”

  “——就是現在,和王娡一起住在綺蘭殿,身懷六甲,即將誕下子嗣的王兒駒······”

  語調滿是惆悵的一番追憶至于,也讓劉嫖悄然變了臉色。

  暗下稍一思慮,便決定:好好聽聽這王娡,究竟是個什么來頭。

  便見竇太后緩緩搖了搖頭,才繼續說道:“后來,王仲死去,王娡的母親臧兒,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嫁進了長陵田氏的門。”

  “——你要知道:長陵田氏,可是戰國之時的田齊王族之后啊······”

  ···

  “嫁入田氏,臧兒又生下了兩個兒子;”

  “小的叫田勝;”

  “大的,便是如今,見天往宮里、往綺蘭殿跑的那個田蚡······”

  ···

  “再后來,臧兒嫌女兒累贅,就把自己和亡夫生的大女兒——王娡嫁了出去。”

  “過了幾年,又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了一個卜士說:臧兒的兩個女兒,都是大富大貴的命;”

  “到這時,王娡已經和那丈夫——農戶金王孫育下了一女,叫金俗。”

  “但那臧兒,卻依仗著夫家長陵田氏的權勢,連一紙和離書都不留,便將王娡接回了家中。”

  “沒過多久,王娡就以‘良家子’的身份,進了太子宮······”

  ···

  隨著竇太后平緩的語調,劉嫖一時間,也不由聽的失了神。

  待竇太后悠然問出一句‘可明白了?’,劉嫖才將飛散的心緒拉回眼前;

  稍一思慮,又迷茫的搖了搖頭。

  “你瞧瞧你!”

  “這點事都看不懂!”

  “虧你還是我生出來的!”

  見女兒還沒看透,竇太后只沒由來的一惱!

  白了劉嫖一眼,才語帶慍怒道:“當初,王娡入了太子宮,她那夫家金王孫,差點就要將這件事,鬧到先帝面前去了!”

  “要不是我出面平息了此事,如今,還哪來什么皇十子?”

  ···

  “還有那田蚡;”

  “——長陵田氏家的子侄,卻被王娡一個農戶女,治的服服帖帖!”

  “你館陶,比之長陵田氏如何?”

  ···

  “再說那王兒駒;”

  “——王娡自己剛一上年紀,就趕忙把妹妹王兒駒接進了宮,獻給了皇帝;”

  “這才不到一年,眼看著那王兒駒,也要誕下公子、公主了。”

  “王娡明明已經色衰,皇帝往綺蘭殿,跑的卻比過去還勤!”

  “這樣的女人、這樣的手段,她王娡,是好相與的?”

  “是你能駕馭的??”

  接連發出兩聲質問,竇太后更是恨鐵不成鋼的伸出手指,在劉嫖額側狠狠一推!

  “多動動腦~子!”

  “別跟那老三一樣,整天就以為這天下,太后最大,皇帝第二大,你,就是第三大了~”

  “——王娡和那金王孫生下的女兒金俗,現在可都還在宮外!”

  “甚至至今,都還不知道王娡,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頭兩年,金王孫害病暴斃,那小金俗湊不齊喪葬之費,險些都要賣身葬父了;”

  “但當時,王娡,可是管都沒管這小金俗,管都沒管這個自己懷胎九月,才生下的血脈骨肉啊······”

  “將阿嬌,嫁給這樣惡毒的女人所生的兒子,你就放得下心?”

  “這么一個惡婆婆,能好好待我的寶貝阿嬌?”

  最后一聲質問,竇太后終是再次繃起了臉,滿是嚴厲的側過身,望向身旁的女兒劉嫖。

  卻見劉嫖五味雜陳的低下頭,默然思慮好一會兒,又似有些不甘的抬起頭。

  “可女兒,就是覺得彘兒順眼嘛······”

  “——母后不知道!”

  “前些天,彘兒還說將來,要用金子造一間屋子,給······”

  似是撒嬌般道出一語,正要眉飛色舞的對竇太后,講講那‘金屋藏嬌’的故事。

  待見竇太后那陰沉若水的面容,劉嫖只再次低下頭去;

  沒說完的話,也隨著劉嫖愈發微弱的音量,而悄然消散在這長信殿中。

  “用金子造一間屋子?”

  “哼!”

  “——這么一間屋子,里頭住的,怕是阿嬌的尸骨吧?”

  “嗯?”

  “除了死人,誰會躺在金子堆里???”

  又一聲陰冷的呵斥,終是讓劉嫖徹底低下頭去,再也沒了繼續開口,為公子彘爭取的打算。

  而竇太后的怒火,卻是在不知不覺中,愈發高漲了起來。

  “你知道前日,皇帝跟我說什么嗎?”

  “——皇帝說,如果不立小九,就要立彘!”

  “一個四歲的孩子,話都說不明白的年紀,都要被皇帝,立為儲君太子了!”

  “什么都不懂得年紀,都知道拿那‘金屋子’,哄騙你這蠢貨了!”

  “你猜猜,這都是誰的手筆?”

  “嗯?!”

  “是誰在背后,教他說的這些話?”

  “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要給我漢家,立個四歲的太子儲君?!”

  越說,竇太后就越有些激動起來,說到最后,更是說的鼻息粗重,面色微紅。

  喘著粗氣,甩開劉嫖想要攙扶自己的手,便又是一聲冷哼。

  “皇后現在過的日子,你是看不見嗎!”

  “——若阿嬌所嫁非人,將來,就又是一個薄皇后!”

  “如今,薄皇后是沾了小九的光,得以過繼子嗣在膝下,不至于孤苦伶仃的死去;”

  “阿嬌呢?”

  “真嫁錯了人,怎么辦?”

  “到那時候,誰給我的寶貝阿嬌過繼子嗣?!!”

  幾句話的功夫,竇太后便氣的身形搖晃起來,只扶著額,跌坐回了榻上;

  “氣死我了······”

  “你是想把我氣死啊你······”

  “你啊你······”

  竇太后這般反應,卻仍舊沒有讓劉嫖死心;

  輕輕挽起母親的胳膊,在榻上坐下身,便又試探著問道:“母后方才說,陛下,也有意立彘兒?”

  ···

  聽到劉嫖這一問,竇太后,已經是徹底無語了······

  側過身,喘著粗氣,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劉嫖,盯了足足好一會兒;

  終于捋順了鼻息,才徹底沉下臉去。

  “今兒個,我就把話給你挑明了!”

  “——只要我這把老骨頭還喘著氣兒,就肯定會把小九,一路扶上那寶座。”

  “太子儲君,板上釘釘,雷打不動!”

  “我只問你一句:小九這女婿,你要是不要?”

  “你若要,我就做這個主,把阿嬌定給小九。”

  “你若不要?”

  “哼!”

  “往后,也就別再做美夢,妄圖讓阿嬌,做什么太子妃了!”

  丟下這最后一句話,竇太后便別過頭去,背對著劉嫖,自顧自生起了悶氣。

  而在竇太后身側,見母親態度如此堅決的劉嫖,也只滿是不甘的低下頭。

  “這可如何是好······”

  想起此刻,正堆在自家客堂,都還沒來得及搬回金庫的金餅,以及另外一半還沒收到的‘尾款’,劉嫖,只覺心中一陣揪痛。

  但若是不還回去,真把女兒,嫁給那公子彘······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

  “受了聘禮,就把聘禮退了!”

  “受了禮物,也把禮物退了!”

  “——你要是沒錢,我去幫你退!”

  思慮中,又傳來竇太后幾聲低沉的吼喝,終是讓劉嫖下定了決心。

  強忍心中揪痛,上前挽住竇太后的胳膊,再輕輕晃了晃。

  “母后別惱了~”

  “女兒回去之后,就把那些東西,都拿去退了還不行嘛······”

  見劉嫖終于服軟,竇太后也才將胸中惱怒按捺下去;

  雖回過身,卻也不忘搗鼓一句:“這還差不多······”

  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劉嫖打消了將女兒阿嬌,嫁給十皇子劉彘的念頭,竇太后心中,卻也仍舊不覺得輕松了多少。

  尤其是方才,自己都把話說的那么明白了,劉嫖卻還在堅持著,要把女兒嫁給劉彘;

  都到了眼下這個份兒上,劉嫖都還在試探自己:陛下,有意立劉彘?

  “我說呢······”

  “我說宮里頭,咋會有人說阿嬌,是個小刁婦;”

  “合著是做母親的,壞了自己女兒的名聲?”

  在心中如是想著,竇太后望向劉嫖的目光,也不由又帶上了些許惱怒。

  看的劉嫖都有些心里沒底了,竇太后才仍帶著些許惱怒,白了劉嫖一眼,再發出一聲冷哼。

  “近些日子,給阿嬌收拾收拾,送到我這里來吧。”

  “——往后,阿嬌就在我身邊養著。”

  “免得在你這潑婦身邊,把你那些毛病全給學去了!”

  再一聲夾雜著慍怒的輕斥,這一回,劉嫖倒是沒再開口反駁,而是恭順的點下頭。

  “女兒知道了······”

  作為竇太后最看重的幾個人之一,這,就是劉嫖的生存方式。

  ——劉嫖,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游離在竇太后的底線邊緣······

  “既然這事兒都要定了,那母親得空,也叫小九登門,來見見我這姑母?”

  “——畢竟這過去,莪和小九,也不算熟稔······”

  見劉嫖終于不再悖逆自己,竇太后也終是稍出一口氣。

  稍一思慮,便也緩緩點下頭。

  “是得見見。”

  “不過,怕是要過些日子了。”

  輕聲一語,惹得劉嫖眉頭稍一皺;

  卻見竇太后深吸一口氣,便從榻上站起身,再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最近,這長安城里,發生了太多太多事······”

  “先是老三,之后又是榮;”

  “眼下,又是老七要過繼給皇后、小九要被冊立為儲君。”

  “再加上關中的秋收、年末的大計,還有即將班師回朝的周亞夫、竇嬰······”

  “等這二人班師回朝,就又是有功將士的賞賜、陣亡將士的撫恤;”

  “還有齊系、淮南系諸王的處置······”

  略帶唏噓得道出此語,竇太后的面容之上,也不由稍帶上了些許疲憊。

  “都是事兒啊~”

  “——偏偏這關頭,皇帝又躲去了甘泉宮;”

  “留我這瞎老婆子在長安,盯著這朝堂內外,上上下下······”

  說著,竇太后便稍踱出兩步,也不忘對身旁的劉嫖一擺手。

  “小九也跟著皇帝,一起去了甘泉宮。”

  “要見,也得等他父子倆回來再說······”

  見竇太后作勢要朝后殿走去,劉嫖自也是趕忙上前;

  攙著母親,緩緩向后殿走,一邊也不忘隨口附和道:“這周亞夫、竇嬰二人,也真是的;”

  “叛亂都平定好幾個月了,就連劉濞的腦袋,都被東越王送來了長安。”

  “結果這兩人可倒好,拖到現在才回來······”

  滿是隨意的語調,卻又惹得竇太后一陣搖頭嘆息不止。

  “你當出征打仗,是小孩子過家家?”

  “——叛亂平定了,不得鏟除余孽、蕩平流寇?”

  “幾十萬大軍,不得安置妥當,有序撤回關中,再沿途遣散?”

  ···

  “你啊你······”

  “讓你多看看書、多尋思尋思這些事,就是不聽;”

  “讓人知道了,又要說我這瞎老婆子,教出了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兒······”

  就這么一會兒教訓著、一會兒責罵著,竇太后便任由劉嫖扶著自己,朝著后殿的方向走去。

  但從來不會有人,因為這母子二人特殊的相處方式,就刻板的認為:母子二人感情不好。

  ——因為劉嫖,是這普天之下,唯一一個每次來長樂宮,都會被竇太后留下用飯的人。

  這不?

  母子二人,這便又朝著后殿,已經備好飯菜的寢殿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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