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血蓑衣 >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請自來
  三月十九,晌午。

  柳尋衣、洵溱在阿保魯、廖氏兄弟的陪同下,喬裝進入江州地界,并在潯陽碼頭旁的望水客棧落腳。

  一路上,他們見到不少攜刀帶劍的江湖人,除昆侖派、金劍塢弟子之外,還有來自青城派、峨眉派、湘西騰族、蜀中唐門、江南陸府、河西秦氏的大批弟子。

  這些武林中人突然出現在江州,不僅令絕情谷弟子紛紛龜縮,不敢露面。更令城中流言四起,百姓們惶惶不安,甚至連江州官府都被驚動,在這些江湖人落腳的客棧四周嚴加戒備,晝夜巡視。

  眼下的江州城,局勢之緊張,氣氛之凝重,戰意之濃郁,皆遠超柳尋衣等人的預料。身為眾矢之的的柳尋衣,亦不敢輕易露面,一頭扎入客棧,關起門來苦思對策。

  選擇望水客棧落腳,是因為這里臨近潯陽碼頭,稍有異動,片刻之間便可走水路離開,算是為他們留出一條逃生之路。

  黃昏時分,外出打探消息的洵溱、阿保魯、廖川、廖海相繼回到客棧。見他們平安無事,柳尋衣高高懸起的心,方才安然落地。

  “外邊局勢如何?”

  “不太好。”阿保魯甕聲道,“城中到處都是金復羽的人,看來他對殷白眉的承諾并非一紙空談。”

  “不錯!”廖川附和道,“短短半月,江州城竟前前后后迎來好幾撥人馬,加在一起少說也有千余人。如果他們兵合一處,只怕絕情谷朝不保夕。”

  “各派弟子分散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十幾家客棧。”廖海補充道,“而金復羽和殷白眉,則坐鎮潯陽樓主持大局。”

  “莫非他們真打算對絕情谷出手?”阿保魯擔憂道,“只憑我們幾個,只怕難有作為。”

  “無論是真是假,單憑眼下的陣勢,足以騙過天下人。”洵溱哼笑道,“但我始終不相信,金復羽真敢耗盡各派之力,替昆侖派討伐絕情谷。”

  柳尋衣狐疑道:“你認為這些都是金復羽的障眼法?”

  “是。”洵溱直言道,“畢竟,殷白眉不是傻子,騙取他的信任絕非一件易事。金復羽若不花費一些本錢,豈能輕而易舉地引他上鉤?”

  “有道理。”柳尋衣沉吟道,“絕情谷雖不強盛,可畢竟是四大異教之一,若想將其徹底剿滅,難免要付出一些代價。雖然金復羽有能力召集各派人馬,但讓他們為了昆侖派的私怨而得罪絕情谷,并且還要付出血的代價,怕也沒那么容易。”

  “更重要的是,武林大會召開在即,金復羽急需積攢實力,斷不會在江州損傷元氣。”洵溱笑道,“因此我料定,休看江州城劍拔弩張,人人自危,實則只是虛張聲勢,杯弓蛇影。金復羽故意擺出這種場面,一是博取殷白眉的信任。二是做給賢王府看。金復羽在給洛府主施加壓力,逼他將賢王府與絕情谷的關系抖出來。”

  “如此一來,府主在江湖中的聲望必將一落千丈。”柳尋衣眉頭緊鎖,呢喃道,“反觀金復羽,則能趁虛而上,穩穩占據武林正統的地位。”

  “此人好生陰毒!”阿保魯憤憤不平地罵道,“金劍塢亦在暗中拉攏玉龍宮,現在他卻拿絕情谷大做文章,簡直卑鄙無恥。”

  “沒人在乎你用什么手段,只在乎你最終能否成功。”洵溱道,“洛府主也曾設計拉攏唐門,其做法和金復羽拉攏昆侖派并無異樣,只是功敗垂成罷了。”

  “砰、砰砰!”

  突然,緊閉的房門被人叩響,房內瞬間變的鴉雀無聲。

  “誰?”

  伴隨著柳尋衣的詢問,廖川、廖海迅速抽刀出鞘,悄無聲息地埋伏在房門左右。

  “敢問房中住的可是柳尋衣柳大爺?”小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聞言,柳尋衣幾人不禁臉色一變。他們潛入江州,未向任何人亮明身份,此刻被小二一語道破,心中豈能不驚?

  柳尋衣強作鎮定,反問道:“何事?”

  “有位金大爺,想請柳大爺喝杯酒。托小的前來傳話,問問柳大爺能否賞光?”

  “金大爺?”柳尋衣眉頭一皺,狐疑道,“哪個金大爺?”

  “小的不知。金大爺只說,你若想找到自己的朋友,務必賞光一敘。”

  如此威逼利誘的邀請,不用問柳尋衣也能猜到,小二口中的“金大爺”,定是金復羽無疑。

  廖川錯愕道:“金復羽果然神通廣大,竟然知道我們的行蹤。”

  “既然知道,他為何不大張旗鼓地殺來?”廖海反問道。

  “殺來?他憑什么殺來?”洵溱笑道,“莫要忘記,賢王府和金劍塢早已摒棄前嫌,罷手言和。在武林大會召開之前,誰也不能妄動干戈。換言之,我們和金復羽如今是朋友,而不是仇人。”

  柳尋衣稍作思量,朗聲問道:“那位金大爺在什么地方?”

  “正在樓上客房恭候大駕。”

  “知道了!回稟金大爺,我立刻上去。”

  柳尋衣欣然允諾,轉而對洵溱解釋道:“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人家已經找上門來,我們也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你們在此等我,我上去看看金復羽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自己小心!”

  “我去去就回!”

  匆匆囑咐幾句,柳尋衣快步離開客房,朝樓上走去。

  望水客棧三樓,臨近拐角的一間客房內,金復羽一人獨坐,桌上卻擺著兩杯苦茶。

  “在下柳尋衣,見過金塢主!”

  話音未落,柳尋衣已推開房門,不請自入。

  “柳門主請坐。”對于柳尋衣的失禮,金復羽并不惱怒。他將桌上的一杯苦茶,朝柳尋衣的方向輕輕一推,淡笑道:“第二泡,濃郁適中,給柳門主潤潤嗓子。”

  “多謝金塢主好意,在下不渴。”

  “欸!”金復羽擺手笑道,“柳門主剛剛在樓下,一定說的口干舌燥,豈能不渴?呵呵,不必客氣,就連洛府主都對金某的苦茶稱贊有加,你何不嘗嘗?”

  柳尋衣目光輕瞥,自嘲道:“在下一介武夫,豈敢與尊駕同桌品茗?”

  “你是不敢?還是不想?”

  “不敢即是不想,不想亦是不敢。依在下看來,二者并無區別。”面對金復羽的話中有話,柳尋衣不卑不亢,神態自若。

  “好。”金復羽拍手稱贊道,“難怪我義子會命喪你手,果然與眾不同。”

  聞言,柳尋衣不禁一愣,錯愕道:“義子?”

  “不錯!死在你手里的簡仲,正是金某的義子。”金復羽態度溫和,含笑依舊。只不過,在他泰然自若的眼神中,卻蘊藏著一抹令柳尋衣心底發涼的陰寒之意。

  “這……”

  柳尋衣呆若木雞,不知所言。他本以為金復羽和簡仲是主仆,卻從未料到二人竟會是父子。

  “你似乎很驚訝?”金復羽的語氣平淡如水,笑容依舊令人如沐春風,“其實你早該料到,我與簡仲的關系非比尋常。”

  “我……”柳尋衣強忍著心中的驚駭,結結巴巴道,“金塢主誤會了,簡仲并非被我所殺,而是……”

  “簡仲是誰殺的,一點也不重要。”金復羽打斷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從他踏入江湖的那一天起,就該料到自己早晚會有這么一天。”

  言至于此,金復羽突然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說道:“同樣,你也該料到自己遲早會有那一天。”

  “金塢主連夜找我,莫非是想替令郎報仇?”柳尋衣忐忑不安地問道。

  “江湖搏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能除掉簡仲,是你的本事。他死在你手里,亦是他無能。”金復羽搖頭道,“我不會替他報仇,更不會為難你。畢竟,我與洛府主早已冰釋前嫌,化干戈為玉帛。殺了你,別人會說我以大欺小,還會說我蓄意破壞同道之誼。”

  “那金塢主為何找我?”

  金復羽諱莫如深地笑道:“我兒慘死,你是最后一個見他的人,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我?”

  柳尋衣滿眼困惑地望著金復羽,苦思半晌,而后緩緩搖頭。

  “我兒在臨死之前,可否留下什么遺言?”金復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動聲色地問道,“畢竟父子一場,如今他溘然離世,我的心里……著實不是滋味。若能聽到他一字半句的遺言,替他了卻一些心愿,也不枉他曾叫過我一聲‘爹’。”

  “我……不太明白金塢主的意思。”柳尋衣眉頭緊皺,坦誠道,“所謂‘死者為大’,簡仲從未留下任何遺言。如果有,我斷不敢擅自隱匿。”言至于此,他突然話鋒一轉,試探道,“當然,我與簡仲雖有爭斗,但畢竟是各為其主,無可奈何。其實,我與他并無私怨,對于他的死,我深表同情。如果金塢主……和簡仲之間有什么未盡之事……在下不才,愿盡綿薄之力,以謝金塢主不殺之恩。”

  “未盡之事?”金復羽別有深意地盯著柳尋衣,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其心,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不知柳門主說的是哪些……未盡之事?”

  見金復羽心存戒備,柳尋衣不禁暗生躊躇。思量再三,索性將心一橫,決定再進一步,緩緩開口道:“簡仲是金塢主的義子,但在江湖中卻鮮為人知。其實,以簡仲的武功才干,足以躋身金劍塢四大高手之列,可為何金劍塢內……卻始終沒有他的位置?不知金塢主是愛子心切,不想讓他牽扯進江湖恩怨?還是……另有安排?”

  金復羽處變不驚,鎮定道:“天下父母皆望子成龍?金某也是一樣,我曾對簡仲寄予厚望,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魚躍龍門,功成名就。”

  “金塢主的意思是……”

  “柳門主何必明知故問?”金復羽突然嗆聲,令柳尋衣措手不及。

  “這……”

  “實不相瞞,我與簡仲之間,的確有些未盡之事。只不過,柳門主恐怕無能為力。”金復羽擺手笑道,“我希望他早日成家立業,為我生下幾個孫子、孫女。此事,你如何能幫?呵呵……”

  “金塢主節哀!”

  “無礙!”金復羽輕輕揮手,同時下了逐客令,“既然柳門主對我的苦茶毫無興趣,金某亦不強人所難,請回吧!”

  “還有一事,鄧五爺和凌門主他們……”

  “他們是殷掌門的客人,金某無權過問。”金復羽打斷道,“明晚,殷掌門會在潯陽樓設宴,答謝江湖各派的鼎力相助。如果你想要人,可以去試試。你不喜歡喝茶,潯陽樓的天下第一美酒,或許能合你的口味。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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