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血蓑衣 > 第三百四十六章 :無涯秘史(一)
  “恭喜柳門主大功告成!”

  “多謝洵溱姑娘鼎力相助!”

  正午,柳尋衣和洵溱在客房內共進午膳,二人經歷上午的一番的“戰戰兢兢”,此刻遂心如意,笑逐顏開。

  “雖然歷經一番驚心動魄,但總算是有驚無險,雨過天晴。”洵溱別有深意地注視著興致勃勃的柳尋衣,戲謔道,“本以為柳門主是個循規蹈矩的‘老實人’,卻不料裝瘋賣傻的本事也不俗。上午,你在縹緲閣內‘據理力爭’,其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煞有介事地侃侃而談,實在令我大開眼界,刮目相看。”

  聞言,柳尋衣不禁眉頭一皺,反問道:“你是在夸我?還是罵我?”

  “欲成大事者,必先不拘小節。”洵溱輕笑道,“剛剛所言,句句發自肺腑,我今天的確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你竟能借助一個死人混淆視聽,將一切罪責嫁禍給金復羽,著實高明。”

  “既然簡仲已死,何不利用他的‘死無對證’?如果我不先發制人,宋玉定會倒打一耙,以此來將我一軍。到時,狼狽下山的人將不是宋玉,而是我們。”

  洵溱柳眉一挑,狐疑道:“難道你真以為任無涯對你深信不疑?你沒有察覺出什么蹊蹺?”

  柳尋衣表情一僵,繼而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低聲道:“實不相瞞,經過上午的一番博弈,我現在已經知道是誰將波仁的消息透露給簡仲。”

  “任無涯!”洵溱直言不諱道,“經我察言觀色,發現任無涯和宋玉之間,似乎隱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宋玉幾次欲言又止,以及任無涯最終放他一馬,這些都不合常理,料想其中必有古怪。”

  “不錯!”柳尋衣點頭道,“雖然我不清楚個中緣由,但我敢肯定,波仁的消息是任無涯故意透露給簡仲的,至于丁傲……則和我們一樣,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來我們之前都猜錯了,三種可能中看似最不可能的一個,恰恰是事情的真相。”洵溱苦笑道,“但我想不明白,任無涯為何要這樣做?如果說他心里傾向于金劍塢,又豈會將宋玉趕走,而留下我們?如果說他無心偏向,又為何要將波仁的消息透露給簡仲,并讓簡仲在背后捅我們一刀?”

  “此事我也想不明白。”柳尋衣遲疑道,“其實,今天任無涯能如此痛快地做出決斷,也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并非我妄自菲薄,上午我與宋玉的爭論雖然稍占上風,但卻不足以將他徹底擊潰。說到底,我誣陷金復羽覬覦佛蓮子,卻始終拿不出任何證據,只靠自己的一面之詞,著實有些單薄。可即便如此,任無涯仍在我的一面之詞下,毅然做出選擇,此舉著實令我大感意外。”

  洵溱道:“今天我們贏的莫名其妙,宋玉輸的稀里糊涂。歸根到底,皆是因為任無涯的言行反常于平日。誰也猜不透他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因此,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更不能得意忘形。”

  “罷了!”柳尋衣擺手一笑,直言道,“無論如何,我們總算是歷經一番寒徹骨,贏得梅花撲鼻香。府主交代的三件差事,如今已鎩羽其二,今日我們能有所收獲,也算是為賢王府奪回一絲顏面。這份功勞,我只占兩成,你占四成。剩下四成,歸功于湯聰,若非他在臨死之前將真相告訴我……”

  一提起湯聰,柳尋衣不禁心中悲痛,語氣也變的有些失落。見洵溱美目顧盼,欲言又止,他趕忙將話鋒一轉,故作灑脫道:“不提了!不提了!難得今日高興,來來來!我們喝酒。”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洵溱問道,“你在縹緲閣說的幾句‘佛偈’,究竟有何深意?它與佛蓮子又有何淵源?”

  聞言,柳尋衣稍稍一怔,躊躇片刻,隨之匆匆起身,探頭在房外小心謹慎地左右顧盼幾眼,轉而將敞開的房門緊緊關上。

  “你……你關門作甚?”洵溱見狀,不禁心生古怪。

  “那幾句佛偈,其實是密宗典籍《般若古經》的開篇引語。”柳尋衣坐回桌旁,盡可能地壓低聲音,解釋道,“說來慚愧,有關《般若古經》我也知之甚少,只聽過那幾句引語而已。”

  “《般若古經》?”洵溱詫異道,“那是什么?”

  柳尋衣回憶道:“據我理解,似乎是一本高深莫測的武學典籍,其在密宗佛教的地位,有點類似于中原少林的《易筋經》。轉世靈童告訴我,若能將《般若古經》練至大成,便可神功蓋世,所向披靡。”

  “也就是說,任無涯真正想要的,并非什么藥引,而是這本武功秘籍?如我所料不錯,《般若古經》應該在轉世靈童手中。”洵溱聰明之極,一點就透,“所以任無涯才想盜取佛蓮子。”

  “正是。”柳尋衣點頭道,“更準確的說,古經并非實物,而是一部經書,沒有任何記載,只是口口相傳。其分為上、中、下三篇,分別珍藏于吐蕃三位上師的心中,并由他們傳授給轉世靈童,當靈童圓寂前,會再擇選三位德高望重的上師,口口相傳,等下一位靈童誕生,再由他們延續下去。至于三位上師,他們彼此間并不知曉對方的身份,亦不知道對方的任何消息。因此,《般若古經》全篇,世間始終只有一人知曉,那人便是轉世靈童,即佛蓮子。”

  “我明白了!”洵溱的眼中精光一閃,恍然大悟道,“難怪任無涯會選擇你,而拋棄宋玉。其實孰真孰假并不重要,對他而言,你能背出《般若古經》的引語,便足以打動他的心。再者,你以金復羽覬覦《般若古經》為借口,對任無涯而言無疑具有莫大的威脅。畢竟,一本絕世神功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寶,人人都想獨占,又有誰愿拿出來與人分享?因此,對于這種敏感的‘誣陷’,哪怕只有一面之詞,任無涯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聞言,柳尋衣頓覺豁然開朗,緩緩點頭道,“細細想來,的確如此。”

  “既然《般若古經》是密宗至寶,你又如何能背誦出來?”洵溱好奇道。

  “這……”柳尋衣苦澀一笑,解釋道,“既然世間只有一人知曉,自然是那人告訴我的。”

  “轉世靈童?”洵溱錯愕道,“你見過轉世靈童?”

  “非但見過,而且他還救了我一命。”柳尋衣訕訕一笑,自嘲道,“否則就算我長著三頭六臂,也斷不能活著回來。”

  “難怪!”洵溱若有所思道,“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你是如何逃回來的。既是轉世靈童為你作保,想必吐蕃八王也不敢再咄咄相逼。”

  “不錯。”柳尋衣感慨道,“轉世靈童非但在吐蕃救了我一命,而且還將《般若古經》的秘密告訴我,讓我能在任無涯面前演一場好戲,非但保住性命,而且還辦成差事,可謂一舉多得。”

  “轉世靈童有沒有說過《般若古經》與任無涯有何關系?”洵溱追問道,“我在西域長大,可這部經書我卻聞所未聞,想必極為保密,任無涯又是如何知曉?”

  “告訴你一個秘密!任無涯,其實法號‘無涯’!”

  “法號?他怎會有法號?”

  柳尋衣低聲道:“任無涯雖是漢人,但自幼隨父入蕃,年僅三歲便皈依佛門,大約在六十年前,當世活佛大限將至,于是來到任無涯修行的薩迦寺,欲將《般若古經》的中篇,傳于當時的薩迦寺主持寧贊上師。當時,年僅二十歲的任無涯,因頗有慧根,天資聰穎,故而深受寧贊上師喜愛,并將其收為關門弟子,對他毫無戒心。于是,在活佛傳授寧贊上師《般若古經》的那一夜,任無涯便偷偷躲在供桌下竊聽……”

  “竟有這種事?”洵溱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可轉念一想,又覺事有蹊蹺,連忙搖頭道,“不對!不對!依你所言,《般若古經》乃絕世神功,吐蕃活佛通曉全篇,必定神功蓋世,又豈會察覺不到有人偷聽?”

  “這正是關鍵所在。”言至于此,柳尋衣不禁面露欽佩之意,感慨道,“轉世靈童告訴我,歷代活佛雖通曉《般若古經》,但他們卻無一人練武,因此沒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

  “這……”

  “《般若古經》雖是絕世神功,但歸根到底它仍是一部佛經。”柳尋衣知道洵溱的困惑,于是不等她發問,已主動解釋道,“轉世靈童告訴我,《般若古經》之中,‘法’為上乘,‘功’為下乘,歷代活佛都會一心追求上乘佛法,而不屑于下乘武功。在他們看來,唯有佛法無邊,方能拯救蒼生。至于武功,即便再厲害,也是傷人性命的手段,歸根到底是‘術’,而不是‘道’。若心念絕世武功,極容易被戾氣纏身,終究墮入邪魔之道,而轉世靈童所追求的,乃是無欲無求,心靜菩提的光明正道。”

  “說的好!”洵溱對轉世靈童的一番言論由衷欽佩,贊同道,“好一個‘光明正道’,佩服!”說罷,洵溱話鋒一轉,又問道,“既然沒被發現,任無涯又是如何暴露?”

  “竊取《般若古經》的中篇之后,任無涯在薩迦寺中偷偷修煉十年之久。期間,他一邊偷偷練功,一邊四處打探《般若古經》其他兩篇的下落。他本想找到其他兩位上師,一舉得到《般若古經》全篇,只可惜事與愿違,無論他如何旁敲側擊,寧贊上師卻始終對此只字不提。莫說寧贊大師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一定不會告訴他。”柳尋衣繼續道,“十年之后,天賦異稟的任無涯將《般若古經》的中篇練至小成,與此同時,他的心境也完全由佛道墮入魔道。其實,這十年間,寧贊大師早已猜破一切,對他百般容忍,好言相勸,可在十年之后忍無可忍,只能將他驅逐出寺。”

  “離開薩迦寺的任無涯如龍入大海,虎奔高山,再也無人能成為他的羈絆,再也無人能左右他的意圖,再也無人能牽制他的欲望。”洵溱喃喃自語道,“于是他來到天山,并憑借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開創玉龍一派,并揚威至今。”

  “幾十年來,任無涯足不出戶,將自己關在縹緲閣中悉心參悟,翻遍密宗典籍,欲要憑借自己對密宗佛法的理解,慢慢探索出《般若古經》全篇。”柳尋衣苦笑道,“只可惜,《般若古經》又豈能輕易參透?無論任無涯如何用心,結果終究是功虧一簣,非但毫無建樹,反而自亂其心,墜入邪道。十二年前,前任吐蕃活佛離世,新的轉世靈童誕生,任無涯仿佛看到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翻身的機會,他想從年幼無知的轉世靈童口中,騙取《般若古經》的全部內容。他知道,轉世靈童只有長到六歲之后,才會被三位上師傳授《般若古經》。因此他一直耐心等待,直到六年前,方才著手此事,并密令丁傲前去邏些城盜取佛蓮子。丁傲此行雖功敗垂成,但卻在邏些城內布下一個眼線,此人便是波仁。至于后面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

  “真沒想到,其中竟有這樣一番曲折……”

  “砰、砰砰!”

  不等洵溱心生感慨,緊閉的房門卻突然被人敲響。

  “誰?”

  “柳老弟,是小老兒,丁三。”門外響起丁傲滿含戲謔的笑聲,“大白天的關著房門,老朽沒打攪二位的好事吧?嘿嘿……”

  聞言,柳尋衣和洵溱不由地一愣,心中瞬間升出一抹尷尬之意。

  柳尋衣輕咳兩聲,迅速打開房門,頗為不悅地反問道:“丁三爺有何貴干?”

  “柳老弟,宮主有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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