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帳篷里其余三人齊齊看向榮霆，沈曼春毫不客氣地道：“你有什么可不同意？”
榮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看向凌攬月道：“我信不過她。”
聞言凌攬月不驕不躁，有些懶洋洋的模樣淡然道：“二皇子，龍朔軍合作的對象是白蘭城主，你真是……想太多了。”
“你！”榮霆原本還有些蒼白的臉頓時漲紅，他怎會聽不出凌攬月的嘲諷？
凌攬月卻不再理會他，而是側首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蘇蘊樓，“蘇城主，恕我失禮了。但我還是得問清楚，雙方合作的事，你到底能不能做主？若是不能還請直言，別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她這話十分不客氣，蘇蘊樓卻絲毫沒有不悅的意思。
“凌小姐盡管放心，蘇某自問這些年還是有些信譽的。”蘇蘊樓道：“事情就這么定了，絕無更改。眼下時間也不多了，咱們還是來商量一下細節吧？”
凌攬月嫣然笑道：“蘇城主既然這么說，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多謝凌小姐的信任。”
從帳篷里出來，有人引著凌攬月一行人去休息。
“凌攬月，你站住！”身后傳來榮霆的聲音。
眾人回頭就看到榮霆快步跟了上來，臉上神色冷峻看上去還有些陰沉。
莫語和凌蕊一左一右各自上前一步擋在了凌攬月前面，警告地看著快步而來的人。
凌攬月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榮霆，能夠在龍驤軍和龍朔軍接連得到重用，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榮霆自然不會是個蠢貨。
但今日她所見的榮霆，卻著實稱不上聰明。
難道是西戎的水土不養人？
“二皇子，有何指教？”凌攬月平靜地問道。
榮霆冷冷地盯著凌攬月，沉聲道：“你們和蘇蘊樓到底有什么交易？”
凌攬月挑眉，“這話……二皇子不是應該去問蘇城主么？還是你覺得憑你我的關系，我會對你知無不言？”
榮霆冷哼了一聲，道：“不管你們在打什么主意，我都會盯著你的。上次在朔云城被你算計了，現在你可不在朔云城。凌大小姐，我勸你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也不再多說其他，轉身拂袖而去，看得在場其他人一時沉默無言。
“他這是來做什么的？”就為了當著大小姐的面放一通狠話？幼不幼稚？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
凌攬月搖搖頭含笑不語。
蘇蘊樓這個兄長當得不怎么誠心，現在看來榮霆這個弟弟也不信任蘇蘊樓啊。
白蘭城是一座佇立在滿目蒼黃之中的一座孤城。
城池三面環山，只有西北方向是一望無際的蒼茫戈壁。在這里的人們和西北其他地方的人們一樣，一年實際看到最多的便是黃色。
即便是朔云城那已經與北晉一線之隔的地方，與這里比起來也稱得上是水草豐饒之地。
這樣窮山惡水的地方，住在這里的自然不會是什么尋常人物。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這座城池也曾是中原王朝駐軍之處。
可惜后來長期戰亂，中原兵馬不得已收縮防線撤走了兵馬。
但這地方也不能讓外族占據，于是經過許多年的各方拉扯角力，這里成為了一個三不管地帶。
再后來這里漸漸成了各國亡命之徒的落腳點，城池又重新繁榮起來，但城里的居民卻多半不再是什么尋常百姓了。
便是大街上隨便一個擺攤的小販，祖上父輩說不定都是什么了不得的窮兇極惡之徒。
不過尋常人進入白蘭城，并不會第一時間就覺得這是一個滿是亡命之徒的危險地方。平日里街上照樣有商鋪攤販，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有過往的商人往來貿易，似乎和別處的城池沒什么兩樣。
只是如今卻又不一樣了，往日里喧鬧的街道上人煙寥寥，倒是有不少手持兵器的人在街上巡邏。
若是有陌生人走在大街上，雖然看不到幾個人，卻時時能從街道兩側或關或開的窗戶后面感受到陣陣陰冷的目光和殺意。
阿史那燕都饒有興致地走在街道上，對街道兩旁投來的目光視而不見。
一行人一路走到了位于城中央的城主府，阿史那燕都站在門口打量了一番城主府大門和四周，對身側的人道：“傳聞蘇蘊樓也算是一方梟雄，倒是沒想到竟然這么輕易就被人奪了白蘭城。這白蘭城…又該改名了吧？”
跟在他身側的人笑道：“蘇蘊樓自稱一方梟雄，說到底不過就是蝸居這小小一方天地，茍且偷安罷了。若非各方僵持不下，哪里能讓他占了這便宜？”
阿史那燕都搖搖頭，“倒也不能這么說，蘇蘊樓的本事還是不錯的。臨陣輕敵，可是大忌。”
“王子說的是。”
兩人說話間，城主府里已經出來人將他們一行人迎了進去。
如今城主府已經換了主人，在大堂門口迎客的乃是一個穿著裘皮，脖子兩邊各垂著一個粗辮子，頭上帶著一頂鑲嵌著各色寶石氈帽的中年男人。
男人四十出頭的模樣，深褐膚色，身型高大挺拔，正是西榮皇室第一名將榮戍。
“十三王子親自前來，有失遠迎，還請見諒。”榮戍雖然是武將，卻并不是不通文墨的武夫。畢竟是皇室出身，該有的禮節絲毫不差。
阿史那燕都笑道：“榮大將軍客氣了，在下還沒恭賀大將軍拿下白蘭城呢。”
榮戍搖頭道：“不過是出其不意，不值得夸耀。十三王子，里面請。”
“請。”
進了大堂落座，榮戍喝了口茶，笑看著坐在跟前的年輕人道：“十三王子親臨白蘭城，可是北晉王有什么話要說？”
阿史那燕都笑道：“父王已經率領我北晉大軍轉入涼州，聽聞大將軍奪下了白蘭城，特命在下前來恭賀大將軍。另外便是與大將軍商議，如何應對大靖在小云山和鄯城駐軍之事。”
一聽這話，榮戍表情也瞬間肅然起來，“原來如此，不知北晉此次帶出了多少兵馬？”
阿史那燕都正色道：“二十萬。”
榮戍聞言拊掌笑道：“北晉王果然夠意思，有北晉二十萬鐵騎，我王也命我西榮三十萬大軍為后援，對付龍朔軍必定不在話下。”
“聽大將軍的意思，我們是不必擔心龍驤軍北上襄助龍朔軍了？”阿史那燕都問道。
榮戍傲然道：“龍驤軍鎮守大靖西南，我西榮東南的天狼軍也不是吃素的。”
阿史那燕都端起手中茶杯朝榮戍敬了敬，“如此甚好，只需等我們兩軍抵達，必然會讓龍朔軍和凌闖死無葬身之地。只是眼下咱們卻還需商量一下小云山和鄯城的事情，如今龍朔軍的衛冉已經帶兵進駐鄯城，若當真讓他在鄯城站穩了腳跟，只怕會是個大麻煩。”
榮戍冷哼一聲道：“欲奪鄯城，先斷清水河！”
當年大靖被迫放棄鄯城就是因為缺水，所以白蘭城一帶地區對大靖來說至關重要。
從前大靖無暇他顧，他們自然也不著急，但如今這位剛上位不過三年的大靖皇帝卻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威脅。
一旦讓他騰出手來，必定會對白蘭城出手，西榮自然不愿意看到這一天。與其等蕭九重對白蘭城出手，不如趁他還沒有動作先下手為強。
“大將軍說的是。”阿史那燕都點頭應道，“只是如今對小云山和清水河的龍朔軍，不知大將軍有何打算？”
榮戍臉色有些不好看，前幾天他突襲小云山的龍朔軍，卻打了個不大不小的敗仗。
想到這事榮戍更加痛恨起將小云山和清水河給了龍朔軍的蘇蘊樓，若非他引狼入室又何至于此。
“龍朔軍占據了清水河的關竅位置，白蘭城一帶的土石堅硬，如今天氣又尚未回暖，想要從上游掘河改道難上加難，還要時時提防被龍朔軍襲擊。如今之策，只怕是只能強攻小云山了。”
這話說得容易，但龍朔軍先占了地利，若是拖時間他們自然能贏，但他們現在并沒有那么多時間，很快龍朔軍主力只怕也要出現在西北了。
看著榮戍嚴肅的神情，阿史那燕都輕笑了一聲。
“十三王子笑什么？”聞聲，榮戍不悅地道。
阿史那燕都笑道：“在下或許能為大將軍分憂。”
“哦？”榮戍懷疑地打量著阿史那燕都，北晉人素來只擅長草原馬戰，在白蘭城這種地方阿史那燕都能有什么好法子？
阿史那燕都也不在意榮戍懷疑的眼神，拍拍手外面走進了兩個抬著箱子的男子。
兩個男子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放在地上方才恭敬地朝阿史那燕都行禮。
阿史那燕都點點頭，“打開。”
箱子被打開，里面裝著一個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有七八歲小兒頭顱大小，卻看不出來是什么。
“這是什么？”
阿史那燕都笑道：“多年前大靖有一種秘密武器，名曰震天雷，不知大將軍可聽說過？”
榮戍微微瞇眼，看向阿史那燕都的眼神多了一絲警惕，“這是火藥。”
阿史那燕都笑道：“西榮也曾經和中原多次交手，果然是知道的。”
榮戍輕哼一聲道：“我確實知道，不過據我所知這玩意兒看著嚇人，用處卻沒那么大。若真有用，中原如今也不姓蕭。”
這火藥可不是大靖朝才有的，早在前朝甚至更久以前就有了，但該滅的朝還不是一樣滅?
中原人被異族入侵的時候，還不是照樣被打得屁滾尿流？
如今稱雄大靖的龍朔軍，也沒聽說過是以火藥聞名的。
阿史那燕都笑道：“大將軍有所不知，這火藥原料難尋，制作運輸皆不大方便。在草原上的作用…也確實不甚理想。但大靖素來將此物看得極其隱秘，自然是有他的用處的。更何況我手里的這些，威力還是頗為讓人滿意的。”
榮戍挑眉看著他，阿史那燕都笑道：“比如，炸山堵河，豈不比讓西榮將士親手去挖快得多？”
“能行？”榮戍皺眉，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阿史那燕都道：“大將軍若是不信，不妨試試。”
榮戍沒有立刻回答，阿史那燕都也不在意，笑道：“這一箱子東西就當送給大將軍的見面禮，大將軍不妨再考慮一番。另外，在下來白蘭城的路上還得到一些消息，不知大將軍可有耳聞？”
“洗耳恭聽。”榮戍道。
阿史那燕都道：“在下得到消息，蘇蘊樓去了朔云城。”
榮戍臉色一沉，冷笑道：“蘇蘊樓失了白蘭城，如今不過是狼狽逃竄罷了。這是想要去投靠大靖人，朝著凌闖搖尾乞憐？”
阿史那燕都搖頭道：“在下與蘇城主有過一面之緣，他恐怕沒這么容易對付。他在白蘭城經營了多年，還請大將軍千萬小心。”
榮戍點頭道：“多謝十三王子提醒，本將軍自會注意。十三王子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還請先在府中歇下，余下的事咱們明日再議。”阿史那燕都自然沒有意見，點頭應了。榮戍朗聲叫來屬下，吩咐帶阿史那燕都等人去休息。
阿史那燕都起身告退跟著人走了出去。
如今的城主府景色依舊，但整個府邸滿是持械披甲的西榮將士守衛自有一股肅殺之感，顯然榮戍對自己的安危還是十分看重的。
進了客院，等榮戍的人退下，跟在阿史那燕都身邊的人才問道：“殿下何必提醒榮戍？他若是與蘇蘊樓兩敗俱傷，豈不更好？”白蘭城這地方，原本三家都不出手自然沒有人動。但現在既然有人出手了，其余兩家又如何能忍？
阿史那燕都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便是敵人也要分個輕重緩急，現如今西榮是我們的盟友，大靖才是我們的敵人。”
“殿下說得事。”如今的大靖確實不好對付，若不是他們現在對付不了大靖，又何必和西榮結盟？
阿史那燕都輕笑一聲道：“話我已經帶到了，該怎么做就看榮戍自己了。咱們如今最要緊的事，就是助前軍盡快奪取鄯城。所以，小云山的龍朔軍，必須清理掉！”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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