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明知道沒有希望，干嘛還非得來這么一遭？”
看到蕭九重從外面進來，凌攬月放下手中的書問道。
蕭九重道：“不試試看，怎么知道沒用？朝堂上的事，本就是你來我往的博弈，端看誰能堅持罷了。”
凌攬月站起身來，道：“陛下突然廢了蕭紹，恐怕會大亂很多事情吧？”
蕭九重道：“越亂越好。”
“也對。”凌攬月想了想，點頭道。
那些人龜縮在暗處，等他們主動出手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既然如此，他們主動出手就是了。
她之前對付蕭紹和趙璋等人，應當也是陰差陽錯打亂了不少事情。不過她倒是無心之舉，她最初要對付的只有蕭紹和趙璋，最多再加上一個太后，還真沒想到后面會有這么多事。
只能說，她確實高估蕭紹了。
前世最后他能順利登上皇位，恐怕也是背后那些人不知道暗中和蕭九重博弈了多久的結果。她卻只以為是蕭紹裝得好，趁著蕭九重御駕親征出賣了大靖軍機得手的。
前世她果然是……蠢死的！
“如果蕭紹死了……”凌攬月若有所思。
蕭九重笑看著她道：“朕也有些好奇，如果蕭紹死了…他們下一步會怎么做？”
“那陛下為何不殺了蕭紹？”凌攬月問道。
蕭九重不答。
凌攬月卻已經心知肚明，蕭九重對太后甚至對蕭紹都沒有什么感情。但對先太子和先太子妃，卻還是有些情誼的。早年蕭九重在宮中，確實頗受先太子妃照顧，想來他也不想讓兄嫂唯一的骨肉就這么沒了。
只是再深厚的感情都經不起無止境的消耗，從蕭紹選擇與蕭九重對立那天開始，這對叔侄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內殿安靜了好一會兒，蕭九重才淡淡道：“朕曾經確實不大想殺蕭紹，不過最近……倒是覺得，未嘗不可一試。”
“……”這種事情，是可以試的嗎？
淇南王府。
蕭紹的房間里寂靜無聲。
蕭紹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底還有著深深的恐懼，仿佛剛剛經歷了什么讓他極度驚恐的事情。但實際上他什么都沒有經歷，他只是坐在床上，對宣先生回憶了一些兩年前的舊事而已。
宣先生坐在床邊打量著蕭紹，面具下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測。
不知過了多久，宣先生才緩緩道：“所以，蕭九重只是在你面前殺了幾個人，你就嚇成這樣了？”
蕭紹睜大了眼睛，連聲音都忍不住尖銳了幾分，“那不只是殺了幾個人！他將那幾個人、將那幾個人……給一刀一刀的分尸了！”
“那又如何？”宣先生冷冷道：“別告訴我，這么多年你沒見過死人，沒殺過人！”
“那怎么一樣？”蕭紹瑟縮著道。
“有什么不一樣的？”宣先生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道：“人死了，就是一具尸體。無論是被分尸了還是被挫骨揚灰了，都是死了。人也只會死一次，死了就是死了。”
蕭紹還是搖頭，眼底的恐懼絲毫沒有散去。
眼前的人根本無法理解他的恐懼，蕭紹甚至覺得自己窮進了言語也無法描述當時的恐懼。
那是兩年前，蕭九重剛剛登基不久。
那時候太后跟蕭九重的關系還沒有那樣糟糕，他一邊在心中怨恨著蕭九重，一邊在皇祖母的鼓動下做著春秋大夢，一邊在蕭九重面前當著乖巧聽話的侄兒。
那天深夜，蕭九重突然派人召他進宮。
他沒有多想，立刻就進宮去了。
然而踏入欽安殿的瞬間，他就被嚇得軟了雙腿。
欽安殿里滿是血腥，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體。
那些尸體，無一不是他認識的人。
蕭九重就如昨晚一般，只穿了一件黑色長衫，連發冠都沒有戴，神情冷漠地坐在殿上看著他。
他當時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恐怕，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太后帶著人闖入了欽安殿，他才回過神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在地上坐了多久。
然后，在太后尖銳的怒罵聲中，他看到蕭九重站起身來，提著劍走到殿中。
然后當著兩人的面，將太后帶來的人全部殺了。
其中死的最慘的是太后身邊的一個心腹，那人武功不弱，甚至還想拔刀反抗。然而他的那點武功在蕭九重眼里顯然不夠看，蕭九重先是砍了他的雙手，然后砍斷了他的雙腿，最后將他的劈成了幾塊。
當人的半邊身體掉落到他腳邊的時候，他甚至還看到那肉塊在抽搐。
最讓蕭紹驚駭的是，從頭到尾蕭九重那冷靜到極致的神情。
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仿佛他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捏死了一只螞蟻般。
蕭九重親手殺光了欽安殿里除了他和皇祖母以外的所有人，然后才居高臨下地對被嚇得坐在地上的他平靜地道：“看清楚了么？這是第一次，再有下一次，他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蕭紹當時險些被嚇瘋了，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蕭九重眼中是多么的渺小。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只要能活著走出欽安殿，他什么都不想了，他就安安分分地當個王爺就是了。
之后兩三個月他依然噩夢連連，總會夢到蕭九重的劍一次一次地揮向自己。
在皇祖母恨鐵不成鋼的責罵中，他竭盡全力地讓自己忘記那晚欽安殿里發生的事情。
但他對蕭九重的恐懼卻已經刻入了骨髓，或許只有蕭九重消失了，他才會真正的忘記。
宣先生看著他失神的模樣，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陸觀月正負手站在屋檐下抬頭望著天空。
聽到腳步聲方才回頭看向宣先生道：“蕭紹已經廢了。”
宣先生冷冷地看著他并不說話，陸觀月卻笑得越發開心，道：“他從小就被養在那個女人身邊，你還指望培養出下一個蕭九重不成？我覺得…那位先帝還真的不簡單啊。留在身邊的皇子，一個都不成器。偏偏是從小被丟出去的蕭九重，成了大靖的皇位的繼承人。”
宣先生道：“你的話太多了。”
陸觀月道：“我心情好，蕭紹若是真的廢了，你打算換誰？你又能換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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