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重帶著黃懷走到欽安殿外，跪在大殿外的眾人立刻激動起來。
“陛下！”
蕭九重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到了倒在地上的文安侯身上。文安侯已經年過古稀，一把年紀還這么拼命也是難得了。
“怎么不見文安侯扶起來？”蕭九重瞥了身邊的黃懷一眼。
黃懷賠笑道：“這…也不知道侯爺是個什么情況，萬一…奴才們擔待不起啊。”這話說得十分不懷好意，就差明說萬一文安侯死了，賴到他們身上怎么辦？
蕭九重道：“叫楚岫過來看看。”
“是，陛下。”
黃公公立刻轉身去了，不過片刻就拉著一個太醫走了出來，正是被留在欽安殿替蕭九重看病的太醫之一。
“陛下。”
楚太醫還沒來得及俯身行禮，就聽蕭九重吩咐道：“先看看文安侯。”
“是。”
楚太醫連忙過去，讓人將文安侯扶了起來仔細把過脈。
楚太醫的醫術還是不錯的，在文安侯身上按了兩下，原本還昏迷不省的文安侯就幽醒轉過來。
見狀楚太醫這才起身回復道：“啟稟陛下，文安侯并無大礙，只是大約有些中暑了。”雖然如今這個天氣，一般人還不到會中暑的時候。但這位老侯爺身體不太好，穿得又有點多，跪了這么小兩個時辰，中暑還是不奇怪的。
“只要喝些解暑的湯藥，好好休息就是了。”楚太醫道。
蕭九重微微抬手示意，黃公公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上前恭敬地道：“侯爺，您可要來點湯藥？”
文安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不必，臣……”
黃公公壓根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笑得十分謙恭，“既然如此，老奴便不耽誤您了。”
“什么？”
黃公公道：“侯爺請繼續跪著吧。”
說罷揮揮手，兩個內侍過來一左一右扶起文安侯，又將人給按回了欽安殿前的地面上。
站在一邊的楚太醫抽了抽嘴角，連忙低下頭去假裝自己在數地上的磚塊。
其他人也呆住了，黃公公自然不敢擅作主張，這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蕭九重道：“各位的大人…倒是忠心可嘉。”
這話是十足的嘲諷，有人面皮忍不住陣陣發熱。
忠心？對誰忠心？
“但是再忠心，在朕這里犯了錯也不能不罰。”蕭九重沉聲道：“淇南王夜闖禁宮，威逼駐守欽安殿的護衛，這樣的過錯若是不罰，何以振朝綱？不過，既然各位大人都想替淇南王求情，朕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面。”
眾人心中大喜，目光殷切地看向蕭九重。
只聽蕭九重道：“誰來替蕭紹擔了此罪，朕便恕了他的過錯。”
“……”
蕭九重輕咳了一聲，繼續道：“蕭紹犯的是什么罪，各位想必心知肚明。朕看在皇兄的份上，已經有所寬恕。若是想要替他受罰，在座隨便哪一位，滿門抄斬，朕立刻恢復蕭紹的爵位。”
眾人心情大起大落，表情都難免有些猙獰起來。
陛下不想寬恕淇南王就直說，何必故意耍我們玩兒？求情是求情，但誰腦子有病愿意用自家滿門抄斬換淇南王的爵位啊？
“沒人愿意么？”蕭九重有些失望地看向眾人。
這是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顫微微地道：“陛下，昨夜入宮的…并非只有淇南王。陛下獨罪他一人，未免不公。更何況，淇南王自幼便沒了父母，陛下是他的長輩。他縱有不妥，陛下也應悉心教導，如此責罰…未免讓人覺得陛下不慈。”
蕭九重眼神一冷，淡淡道：“廖老是在提醒朕，應該徹查昨夜雍王叔和三位皇兄擅入皇宮的事？”
廖老大人覺得不對，連忙道：“幾位王爺和太后娘娘也是擔心陛下的安危。”
蕭九重冷笑道：“昨晚朕親自下令封鎖了消息，令駱大將軍守衛欽安殿，朕也想知道太后和幾位王爺哪里來的消息？今日他們敢打著擔心朕安危的消息威逼欽安殿守衛，明天是不是就敢直闖朕的寢殿了？”
“這……”廖老大人啞口無言。
這其實很矛盾，按理說太后覺得陛下情況不對，確實有權力確定陛下的安危。但陛下到底是不是有危險，如何認定又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如果陛下真的出事了，那太后無論做什么都是對的。
但現在，陛下好好地站在這里。
那么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就是皇帝自己說了算了。
否則，回頭誰都能用擔心陛下安危這個借口，豈不是亂了套了。
“朕記得，廖老曾經做個皇兄的老師。”蕭九重道：“既然如此，廖老可愿意為阿紹擔下這過錯？就當是您做老師的，心疼弟子了？”
廖老大人只覺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心中直罵娘。
“臣、臣……”
蕭九重聲音一冷，“廖老不愿意？”
“臣……”廖老顫微微地跪在地上，連抬手抹汗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皇帝就真的將廖家滿門抄斬去恕蕭紹的罪了。
蕭九重目光從廖老大人身上掠過，落到了馮相身上。
“馮詡，你說呢？”
身為當朝左相，馮相卻要穩得住得多。
他低頭躬身道：“臣不敢。”
“不敢？”蕭九重饒有興致地道：“怎么就不敢了？朕記得阿紹是你女婿，岳丈替女婿求情，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馮相心中暗道：“原來陛下您還記得，我們只是來求情的。”
“淇南…蕭紹犯下大錯，不可不罰。臣有私心，也是念著當年先太子殿下的恩典，這才斗膽還求陛下寬恕一二。”馮相恭聲道：“但、臣愿以自身性命榮耀替他之罪，卻萬不敢賠上馮家上下老小，求陛下明鑒。”
蕭九重低笑了一聲，“你倒是實誠。”
蕭九重掃了明顯松了口氣的眾人一眼，道：“諸位喜歡跪，就跪著吧。想要免除蕭紹的責罰也容易，一、各位中隨便哪位，滿門抄斬替他。二、昨晚的事情總歸是要給朝野上下一個交代，不是蕭紹就是別人。”
說罷蕭九重不再理會眾人，轉身進了欽安殿，留下殿外眾人面面相覷。
剛剛逃過一劫的廖老大人和身體不適的文安侯都無力地歪倒在地上，其他人也暗暗松了口氣。
“馮相，陛下這是什么意思？”有人小聲問道。
馮詡淡淡瞥了問話的人一眼，“要么廢掉蕭紹的爵位，要么廢掉雍王或者另外三位王爺的爵位。”
至于這得罪人的事情，皇帝陛下自己自然是不會干的，還得算在他們這些想替蕭紹請求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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