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旁邊的房間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撲向倒在地上的蕭璩。
蕭璩安靜地倒在地上,身邊灰撲撲的墻壁上染上了一片血跡。
蕭九重和凌攬月平靜地站在院子里,誰也沒有主動上前去阻攔蕭璩的動作。
“王爺!王爺!”
陸氏有些艱難地將蕭璩圈入自己懷中,手指顫抖地想要輕輕觸碰他額頭上那看起來有些駭人的血洞,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滑落。
凌攬月忍不住扭過了臉不去看這一幕,陸氏對蕭璩的感情在外人,甚至是她的親生兒子看來,或許都是愚蠢和盲目的。
但她自己確實真的付出了一生,付出了所有的。
為了蕭璩她拋棄了自己原本清貴的出身,疼愛自己的父母,委屈給蕭璩做妾,拋棄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如今還要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這一刻凌攬月甚至不希望她醒悟或著后悔。
因為這代價太過沉重,也必然會萬分痛苦。
人生至此,難得糊涂罷了。
否則她只怕無法度過往后幾十年的圈禁生涯。
蕭九重并沒有去看陸氏,他的目光從院子里另外兩扇門前掃過。
即便院子里出了這樣的事,無論是蕭紹還是蕭煥,都沒有出來看一眼的意思。
兩扇門關得緊緊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走吧。”蕭九重低頭對凌攬月道。
凌攬月看了一眼陸氏,朝她點了點頭。
“你們殺了王爺!你們殺了王爺!”陸氏摟著蕭璩,滿臉怨恨地盯著兩人喃喃道。
凌攬月平靜地打量著她,淡然道:“你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別告訴我給人當了二十多年妾室便連最基本的常識也忘了。蕭璩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么?他若不是皇室中人,早該被凌遲千刀,五馬分尸了。”
陸氏啞口無言。
凌攬月握住蕭九重的手,輕聲道:“走吧。”
兩人轉身往外走去,背后傳來了陸氏嚎啕的哭聲。
凌攬月忍了忍,到底將最后一句誅心的話咽了回去。
他倒死也沒有想起看你一眼。
離開了那被高墻圍起的小院,頓時感覺天地開闊起來,凌攬月也忍不住長長地呼了口氣。
“沒想到,蕭璩竟然會死得這么干脆。”凌攬月忍不住有些感慨。
蕭九重淡然道:“他知道沒有希望了,與其貪圖這片刻的生命受辱被賜死,還不如自己了斷了干脆。”
凌攬月有些好奇,“你不想知道更多關于定國令的事情么?他應該還知道不少信息。”
蕭九重道:“他知道得未必很多,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告訴我們,方才那些話……至少有三成他都是在胡說。”
凌攬月有些詫異地望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蕭九重淡笑道:“阿月以后見得多了,自然能看出來一個人是不是在撒謊。他若真的肯一五一十將事情都告訴我們,豈不是白費了這么多事先的布置?”
“你是說…蕭珺?”
“他一直對蕭珺的身份閉口不談。”蕭九重道。
凌攬月了然,“他知道自己無法脫身,將希望寄托在蕭珺身上了?”
“迫不得已的賭注罷了。”蕭九重道:“他若覺得自己還有活路,想必也不介意出賣蕭珺,不過朕不想給他活路。”
蕭九重抬頭看向天空道:“當年的那些恩怨,該了結了。至于往后如何,那是我們的事。”
“你說得對。”
兩人攜手一路往外走去,“你其實是想見見蕭煥的吧?”
蕭九重道:“不錯,但看到蕭璩自盡,我又覺得不必再見了。”
凌攬月挽著他的手臂,輕聲道:“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確實不必再見。”
蕭煥和太子妃當年照顧過蕭九重,但蕭煥也害過蕭九重。
蕭九重這幾年對蕭紹的照拂和容忍,除了不想打草驚蛇,也是因為當年的這份人情。
甚至如果沒有太后和蕭璩這些事,蕭紹又能當重任的話,他也真的不介意將來將皇位傳給他。
如今物是人非,見得越多也只會發現,或許“死了”的人是真的死了。
如今的蕭煥,早已經不是蕭九重曾經認識的大靖太子蕭煥了。
不見也罷。
見兩人出來,坐在院子里對弈的三人連忙起身,“陛下。”
蕭九重吩咐道:“將東西送進去吧。”
安樂侯恭敬地一揖,應道:“是,陛下。”
安樂侯轉身離開,不到一刻鐘便去而復返,回道:“稟陛下,罪人蕭璩,宣崇,都已經處決,請陛下圣裁。”
蕭九重道:“著宗人府安葬便是,蕭紹終生圈禁于宗人府。陸氏本是蕭璩的妾室,等蕭璩的家眷被送到洛都之后,一并判決便是,不必再問朕。”
聞言安樂侯的神色有幾分怪異,遲疑了一下才道:“陛下,那個陸氏……”
“如何?”
“自盡了。”安樂侯道:“臣去的時候,陸氏就已經死了。她將一根木簪插進了自己的喉嚨,就在蕭璩旁邊。”
蕭九重揮手道:“一并葬了便是。”
“是,陛下。”
陸觀月居住的在院里,陸觀月正神色冷漠地坐在花園里的一刻大樹下,手里擺弄著一盆綠油油的盆栽。
“死了?”他頭也不抬,冷聲道:“那也算她心想事成了,同生共死不是么?”同生共死,說得好生涼薄嘲諷。
凌攬月站在他跟前幾步遠,目光落在他手里那盆栽上不由微微蹙眉。
那是一盆有劇毒的花草,在洛都并不常見。
“我來跟你說一聲,問問你她的身后事你……”
陸觀月嗤笑一聲,漠然道:“不必問我,你們看著辦便是。”
凌攬月也不為難,點了下頭道:“好。”
院子里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突然響起了陸觀月的聲音,道:“她死之前說了什么?”
“什么也沒說,蕭璩自殺了,她抱著蕭璩的尸體待在院子里。安樂侯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凌攬月道:“你若問她最后對我說了什么,她說……你們殺了王爺!”
“果然如此。”陸觀月抱著花盆站起身來道:“這里的事情結束了,我要離開洛都了。”
凌攬月沒問他去哪兒,而是看了看四周問道:“裘姑娘呢?”
她來了這么久還沒看到裘歡的身影,平時只要裘歡在家里,她來了不過片刻裘歡必然會出現,難怪覺得今天好像少了什么。
陸觀月輕哼一聲,渾不在意地道:“誰知道?走了吧。”
凌攬月皺眉,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你該不會是從那日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裘歡了吧?”
陸觀月揚眉,仿佛是在問:有什么問題?
凌攬月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說陸觀月,活該你一輩子孤家寡人?陸觀月想必也不在乎這個。
“她畢竟跟著你這么長時間,便是要分道揚鑣至少也要確定她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小心她父親找你麻煩。”凌攬月道。
陸觀月沒有回答,凌攬月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見陸觀月抱著花盆往里面走去,她也不再跟上去。
只是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遠去,緩緩道:“保重。”
處決了蕭璩和蕭煥之后,洛都也漸漸恢復了原本的秩序。
謀逆的案子還有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需要處理,但都不再需要蕭九重親自處理了。
最后也終究沒有找到蕭珺,他們得到的消息有人看到疑似蕭珺的人確實跟著幾個北晉人一路北上了。
雖然朝廷也往各處下發了通緝令,甚至暗衛也派了一隊人親自去追,但追到的可能性卻并不大。
幾位藩王急匆匆地辭別了蕭九重,帶著全家老小匆匆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在送行的人們看來,竟當真是有幾分歸心似箭的模樣。
馮詡辦完了蕭九重委任的案子之后,在某天早朝上主動遞交了請辭的折子。
蕭九重也沒有為難,當場便批準了他的請辭。
對此朝中眾臣也無人覺得意外,從馮詡接下那樣的差事開始,他們就知道馮詡這個左相的位置坐不久了。
比起馮詡如何,他們更關系左相的位置將會花落誰家。
另外右相同樣年事已高,這兩年只怕也要致仕了,到時候自然優勢一番勾心斗角。
而有資格競爭者兩個位置的朝臣們心中都明白一個道理,想要權力地位,首先得討得御座上那位的歡心。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腥風血雨,已經沒有多少人再想要去觸皇帝陛下的眉頭了。
既然斗不過,不敢斗,自然就只能臣服了。
一時間,蕭九重竟也覺得朝堂上的許多事情都順當了不少。
早朝后,馮詡從宮中走出來,雖然還穿著正一品丞相的官服,看上去卻蒼老了許多。
就連原本風度翩翩的身形,似乎也因為這段時間的疲憊操勞而塌了下來。
馮詡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巍峨的宮門,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勾心斗角爭名逐利一輩子,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一場繁華幻夢。
如今夢醒,眼前竟只剩下一片蕭索。
“父親。”馮若愚迎了上來,顯然是專程來接他的。
馮詡望著眼前安靜的兒子,此時的心情和臉上的神色一樣復雜。
“你真的決定了?要去邊城?”馮詡問道。
“是。”馮若愚道。
馮詡沉默了良久,方才長嘆了口氣道:“也罷,你想去就去吧。以后的路,還要靠你自己。”
“是。”馮若愚道:“父親,我們回去吧。”
馮詡點點頭,父子倆一前一后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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