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剛要起身送王廠長離開,王紅軍猛然回頭:“小唐,工人們的年貨,準備得怎么樣了?”

  唐英其實早就準備了些水果放在空間。

  這年頭,過年的時候,南方的水果賣到北方的,或許有。

  數量絕對不多,工人們更沒有那么多水果票,去買水果。

  絕大多數北方家庭過年的零嘴都是花生瓜子兒之類的。

  不管是領導還是工人,都是這樣。最多有些數量和質量上的區別,種類上是沒什么變化的。

  唐英帶著王紅軍來到庫房,這里儲存的是食堂的東西,所以也有暖氣。

  當王紅軍看到滿滿兩屋子的蘋果、橘子,笑容頓時浮現在他臉上。

  這年月,不同工廠之間的工人工資差別不大。

  福利待遇卻大有區別。

  這是廠領導對工人們一年辛勞的交代,也是工人評價廠領導是否無能的重要標準。

  王紅軍知道,這看起來多的水果分到每個縫紉機分廠工人手里,也就三兩斤。

  這些東西甚至會在工人中間流通,成為一種情感價值的“貨幣”。

  只要縫紉機分廠有了,她就比別的廠強。

  這是無可辯駁的。

  王紅軍沒問唐英,這里是否有他的份兒。

  按照慣例,廠里分發福利,給直屬上級留一份是默認的。

  但王紅軍在唐英身上發現默認的東西,太少太少了。

  這家伙似乎從來到紅星,就一腦門子的桀驁不馴。

  如果你是他手下的工人,只要認為他犯錯,指著鼻子罵他,仍然會被升遷。

  聽說那個叫趙老蔫的,如今已經當上工長了。

  如果你是他的頂頭上司,那就倒了霉了。

  現在大家管理干部,用的就是工資待遇。

  你干上領導了,工資待遇提高,你掉下來了,工資待遇抹除。

  用這一點讓各級干部聽話。

  問題是唐英這家伙還是個八級鉗工,無論調到哪里都是工廠的寶貝疙瘩。

  哪怕你把他扔到荒郊野嶺,打算用沒有工程師控制他,這家伙同時還是個高級工程師。

  你想挑起群眾斗群眾,這家伙還是個受工人愛戴的二十幾歲的領導。

  從各個方面說,王紅軍都希望唐英來坐他的位置。

  在紅星試試看,鞍鋼的經驗好不好用。

  這是王紅軍臨退休前,希望看到的。

  他在工廠干了大半輩子,他知道工人們心中的力量。

  可他不知道離了蘇聯專家,大家伙兒能不能管理好這么多大工廠,大體系。

  在唐英的身上,他看到了希望。

  這也是王總廠長一再想把唐英留在身邊培養的重要原因。

  只有真正去過馬鋼的人才知道,那里實行的制度,和丑國的福特制如此相像。

  如果說真要區別,不外乎馬鋼還讓工人說話。

  可唐英的縫紉機分廠不同,領導只負責協調技術和原料資源,剩下的全部交給工人。

  他們真的行,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些臨時工、學徒工。

  現在也開始出現四五級工人了。

  工人們自發的選舉了工長和車間領導,干勁兒絲毫不減。

  那些土掉渣的黃豆、水牌,讓大家的工作效率居高不下。

  唐英送別王廠長時,發現自己媒人的白發,似乎多了些。

  這個頂著寒風的小老頭稀少的頭發,看上去像一丘荒草。

  “加把勁兒,咱不為了加官進爵,就為了讓工人過上好日子。我支持你。”

  唐英回想這王紅軍的話,他比這里的任何人都知道,這個時代的工人處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上。

  他們是繼往開來的一代人,也是后無來者的一代人。

  大年二十九,趙老蔫懷里揣著三個蘋果和五個橘子,樂顛顛的跑進了自己的日式小院。

  如今殘破的小院也溫馨了許多,窗明幾凈,屋里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這是趙老蔫媳婦的孩子。

  趙老蔫的媳婦如今在縫紉社上班,工資不固定。

  可算下來比趙老蔫還多不少。

  畢竟縫紉社可不限制加班。

  小丫頭也被唐英送進了廠小學讀書。

  趙老蔫四十多了,一直是個老光棍兒。如今媳婦三十出頭,家里外頭的活計都拿得起放得下。

  趙老蔫那些光棍工友的衣服,都是嫂子給縫的。

  趙老蔫能選上工長和這事兒不無關系。

  車間里的小光棍盼著嫂子給介紹對象,剛剛成家立業的,也希望媳婦跟著嫂子掙錢補貼家用。

  就這樣趙老蔫比大家伙兒,多分了一個蘋果和一個橘子。

  到了家,他把蘋果放在鼻尖好好聞了聞,這才遞給小妮兒。

  “吃吧!”

  說完看著小妮兒吃蘋果,他就在一旁笑。

  別看跟唐英掙的時候,他口若懸河。

  在家里趙老蔫那叫一個名副其實。

  他只是看著小妮兒好,他就高興。

  媳婦兒還在縫紉社里忙,來到了春節,那里的活計更多了。

  小娟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來。

  奈何縫紉機分廠的質量一天比一天高,實在是出不來什么次品了。

  總不能為了縫紉社,特意讓大家伙兒生產次品吧?

  大河有水小河干的道理,趙老蔫還是明白的。

  不過小娟兒說了,實在不行,就跟廠里申請,縫紉社買些縫紉機。

  這樣也能多賺些錢。

  縫紉社的現金流不小,酬金會自然也開了起來。

  依靠著縫紉機分廠和縫紉社的工友們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這不國營那邊兒沒有的水果,這邊兒就有了。

  小娟兒回來的時候,小妮兒早就睡了。

  “你分的水果呢?”

  “妮兒吃了。”

  “六個都吃了?”

  “大過年的,孩子喜歡吃。咱倆有沒有還不行呢?”

  小娟哭了,她早就做好了那些水果的分配。

  “那是留著回老家用的。”

  “妮兒是你的孩子,你有啥舍不得的?”

  “那是給強子提親用的。”

  強子是趙老蔫的徒弟,比小妮兒大四歲,虎頭虎腦的小伙子。

  趙老蔫本打算再過幾年,等小妮兒到歲數了,就把閨女嫁給徒弟。

  這么一來雖說閨女不是親生的,徒弟也會給自己養老送終、扛帆、摔盆。

  他這輩子也算有了著落了。

  媳婦小娟兒卻不這么想,小娟家還有個妹妹,在農村家里沒有男勞力的日子懂得都懂。

  大過年的,家里來信兒,說人家把她家門用鐵絲擰上了,然后把雞鴨鵝全都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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