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正經的陽謀，在陽謀面前之前易中海的小恩小惠根本不算個事兒，就連他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都在興奮地鼓掌。
唐英也在鼓掌，國家是窮，有些人還吃不上飯，可大家伙憋足了勁，一定要過上好日子。
讓那些看不起咱的好好看看，外國人行的中國人也行，外國人不行的中國人還行。這是一個熱血沸騰的年代。
唐英正在激情澎湃，王主任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你說你一個學數學的，怎么懂得就這么多呢？”
壞了，露餡了。唐英發現自己飄了，這可不是好事兒，一旦事情敗露，他非被抓去切片分析原因不可。
汗刷的從唐英后脊梁泛了出來，屋里暖氣很足，唐英卻感到后背發涼。
完了，這回看官們估計都保不住他了。
“我一定得讓我家那小子好好讀書。”王主任有點恨自己老婆，一天書沒念過，生個兒子也不會念書。
唐英心中暗叫：你這家伙要再說話大喘氣，信不信我掐死你。
“生產線這事兒，單靠我一個肯定不行。三個臭皮匠，能當諸葛亮。大家伙兒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說。只要大家一條心，我們就有希望擺脫鐵錘，實現自動化。”
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唐英面前：“我參加。”
易中海是看不起唐英的，一個輕佻的、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的、愿意出風頭的年輕人。
老話說得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可易中海眼見著自己幾十年交下工友，唐英幾句話就忽悠到他的陣營里了。
說到底，唐英是帶給大家利益了。看這樣子，唐英還會繼續給大家帶來更大利益。
這是個能人。
易中海可沒有半點打不過就加入的念頭。他的想法是你是八級工，我也是八級工，你能學會的，我也能學會，到時候再一爭高下。
出水才見兩腳泥，你小子等著！
順利交班，大家從零下十幾二十度，到了零上十幾度，工作熱情分外高漲，工作效率自然也提高不少。。
王主任拍了拍唐英肩膀和小臂：“走跟我去總廠辦公樓，我也坐坐你的側三輪。”
唐英有些不樂意去，咱這都有暖氣了，主任還要去白樓蹭暖氣嗎？領導的馬屁就那么香嗎？
王主任心里也知道唐英的想法：“去跟領導談談鐵鍬流水線的事兒，這事太大，咱們車間做主導估計夠嗆。
煉鋼爐重啟項目遇到了困難，無法解決。王廠長今天才有了一點兒時間。
我帶你去見見他，要真進了項目組，入了總廠長的法眼。小子就算是全廠公認的技術大牛了。”
王廠長的辦公室在丁副廠長的上一層，屋里布置和楊廠長的差不多，大頭沉和工人自制的待客沙發。
唯一不同的是，王廠長背后的一面墻的書架子，毛子國的教材王廠長也看不懂，書架上面基本上都是王廠長自己的心得體會和翻譯過來的摘抄。
王處長讓唐英在外面等著，自己敲門進去單獨匯報，不大一會出來了。他關完門才轉過身對唐英說：“進去吧，總廠長要是發火，你就忍著點，就當為了鐵鍬流水線。”
總廠長王紅軍，開始是邊區火柴廠的廠長，后來來到了這里成了紅星鋼鐵廠總廠長。
說專業不對口也好，說提拔太快也罷。這個嶄新的國家面臨著無數的問題，人才問題尤為突出。
王紅軍每天都向一線工程師學習技術。最近他心里裝著兩件事，一件事上邊要求減員百分之三十；另一件就是煉鋼的堿性電弧爐當年小鬼子撤退的時候被破壞了。
劫收大員只顧斂財把能賣的設備都拆了賣了，電弧爐里面堆滿了沒出來的鋼料，他自然是不管的。
因此，這個90*90碳法煉鋼電弧爐，就整天無聊的高高地戳在那，靜靜地看著紅星鋼鐵廠那五個字，既不冒煙，也不冒火。
這讓王紅軍每次坐著車看到廠門口“紅星鋼鐵廠”這五個字的時候，臉都通紅。
鋼鐵廠，鋼鐵廠，只出鐵，不產鋼，算它喵的什么鋼鐵廠。
技術攻關主要難在如何在不破壞高爐的前提下，把高爐肚子里的一整塊廢鋼弄出來。
這玩意可比生孩子難多了。就連毛子的顧問都少有的承認，要么換電爐，要么從毛子國內找高級工程師過來。
其他問題也是一大堆，在大家伙的集體努力下已經一一解決了。單這一件王紅軍沒辦法了。
五六年元旦前，廠里能產鋼嗎？
王紅軍就想，把他扔煉鋼爐里，要是能出鋼，他立刻跳進去。
這個國家是多么需要鋼鐵呀？
有了鋼才可能有無縫鋼管，有了無縫鋼管，才有可能生產……，才不怕敵人的槍林彈雨。
幾年前的戰爭，如果咱們這里裝備齊全，王廠長的親弟弟或許就不會犧牲在前線。
剛剛看到親侄子，小伙子嘴上都長了胡子了。這孩子有主見了，知道見縫插針往自己這里送人了。
這個留學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廠長，我有個想法，想和您匯報一下。”唐英面前是一位瘦且有精神的長者，面容清白，眸子邊有多條血絲，目光卻依舊炯炯有神。
“咱們的留學生來了，坐吧，快坐。”王廠長轉出寫字臺，給唐英倒了杯水。
唐英快速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表述清晰，語速很快。他覺得耽誤這樣一個人的時間，確實在犯罪。
“數學系現在學的這么雜嗎？”王廠長笑道，聲音略顯嘶啞，卻透著豪邁。
“我們組織了個諸葛亮會。暫時由我和易師傅兩個八級鉗工牽頭，等遇到了什么困難再來找組織幫助。”
“易師傅，易中海我見過，挺古道熱腸的一個人。我剛來的時候他還幫助我。”
唐英點點頭：“我們住一個大院。”
“行，我原則上同意，明天上會說一說。注意不要浪費。我們什么都缺，這不是小家子氣，浪費就是犯罪呀！”
唐英本已經站起來了，王廠長也做出了送客的姿態。
可唐英想了又想，還是說了聲：“我想去看看煉鋼爐，萬一，萬一……”
王廠長略顯不高興，數學系留學生、八級鉗工這本來就不挨著，大學生愿意研究技術這挺好。
可八級鉗工也鏟除不了電爐里面那塊鋼疙瘩呀？
王廠長看了看唐英這麻桿一樣的身材，想起這位是個在火車上都能學習學得昏過去的家伙。
“你去跟小王說，讓他帶你去，別耽誤了干正事兒。看看就回來。車間里還有活呢。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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