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翌沒解釋太多,就推了老池一把,讓他抓緊查,爭取天黑之前找到線索。
老池嘟嘟噥噥,但也沒說太多,虎目四顧,邊走邊審視打量周圍環境。
偵察兵精于隱匿潛伏,融入環境,自然也是觀察環境的行家里手,他們的視角跟痕檢略有不同,痕檢員大多專注于細節和現場本身,通過各種痕跡固定兇手的生物學證據,分析嫌疑人的身高體重步態,盡力還原現場,而他們更多打量環境本身,對各類環境的自然性狀了如指掌,重點觀察與自然形態略有不同的區域。
說白了,就是找異常,找違和之處。
走了幾十米后,就見老池忽然頓足抬頭,盯著眼前樹冠,瞇著眼說:“這棵樹有點問題……你看,正常樹冠向陽面的樹葉生長應該是密密麻麻不留縫隙,但彼此之間又少有交疊,爭取最大范圍采光,但這棵樹樹冠雖也沒什么縫隙,但枝葉交疊的有點多了,被人擺弄過。”
齊翌濃眉上挑,滿意點頭。
他這步棋果然走對了,換做他甚至換做毛寧安,恐怕都很難發現這絲細節,但老池側重點不同,一下發現了違和之處。
老池又仔細觀察片刻后,篤定道:“肯定有人爬上去過,或是藏身,或是觀察,再不然就是布置什么東西。他倒是細心,知道把撥弄開的樹枝扭回去,可惜無法完全復原,樹枝已經略有變形,留下了破綻。時間不久,就這幾天,再長的話,枝葉會自己長回原位去。”
齊翌:“我上去看看,你通知毛教導也派人過來查查。”
“還是我去吧,爬樹我在行。”
“行。”
老池很快攀登而上,靈活的像只猴兒。
不一會兒,他就倒掛著露個頭下來,說:“果然有古怪,上邊裝了兩臺蓄電式無線攝像頭,有幾個孔,估計有錄音功能,我看了下,這會兒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沒開機,要拆下來看看嗎?”
“攝像頭?”齊翌略感意外,沉吟片刻后說:“先不管,拍照,回頭讓曉渝和痕檢過來拆,免得破壞證據。”
“行。好像沒別的東西了,我下來?”
“下來吧。”齊翌一邊回復,一邊從勘察箱里摸出一卷警戒帶,扯下一截綁在樹上,又寫了張紙條夾在上面:“不等他們,我們繼續走,你好好看看,還有哪些地方有問題。”
“成。”老池下來,嘀嘀咕咕的問:“安這玩意兒干嘛?樹冠這么濃密,這攝像頭拍不到什么東西吧?”
“不影響,他們只需要找準空隙,留個指甲蓋大小的縫就夠了,這么小的縫隙,在樹下也看不出來。”
兩人繼續前進,大概是因為沒找對方向,走了幾百米都沒再發現異常,齊翌斟酌幾秒,就決定原路返回,換個方向繼續走。
換了兩次方向,毛寧安帶的人也趕到了,正在看紙條。
姜曉渝也在。
齊翌望著黑黢黢的山林深處,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后,上前細細交代了他們幾句,才喊上老池又換個方向繼續摸索。
這次終于摸對了,老池很快又發現一棵樹有問題,爬上去看,也在樹冠上找到了臺攝像頭。
如此一路前行,期間又調轉了五次方向,到傍晚,老池攏共在三叢灌木十四顆數上發現攝像頭。
齊翌在筆記本上劃下軌跡圖,琢磨道“奇怪,蜿蜒曲折的,貌似沒什么規律,是通向什么地方,還是單純監測這一片區域?裝這么些攝像頭,究竟要拍什么?”
老池抬頭望天,知道齊翌只是自言自語。自家事自家清楚,齊翌被人錘傻了才會問他。
齊翌:“剛我查了下,帶這么大個蓄電池能保證三天以上視頻錄制的攝像頭,還要自身集成信號收發功能,在特種監控中都算比較高端的了,一臺價格不菲,他們一定是為了偵查什么東西,才會下這么大力氣。”
聽了半天,老池還是忍不住了:“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玩意兒可能不是嫌疑人裝的?我聽說很多搞野外攝影的喜歡藏攝像頭拍動物。”
齊翌微楞,在筆記本上寫了兩筆。
“你也覺得有這種可能?”
齊翌沒回答,收起本本說:“夜里還能繼續不?”
“沒問題,夜間偵察才是重頭,我下過苦功的。”老池繼續前進,邊走邊問:“你打算查到幾點?”
“十點吧,十點咱們就收工,回去睡一覺,明天繼續。”
“成。”
兩人繼續偵查,愈發深入山林,路也越來越難走,樹木的密度倒是沒怎么變,但雜草灌木濃密了許多,荊棘遍地,很不好走。
老池抽出警棍開路,小心撥開攔路的枝葉。他倒也想直接把甩棍揮舞起來,把枝葉全都砸斷,但生怕一不小心打掉名貴保護植物,所以只能這樣了。
一邊走,他一邊回頭提醒:“小心些,草木這么濃密,春天又到了,可能有蛇出來活動。”
齊翌渾然不在意:“好事啊,蛇身上冰冰涼涼的,正好走的有點熱了,抓來貼貼降個溫。”
老池:……
“當我沒說。那你小心洋辣子,那玩意沾身上不好受。”
“我知道,用過。”
老池:???
“啥玩意?那東西還能拿來用?”
“印象里好像是在貢榜?記不太清了,忘了你當時在不在,反正也是在山里,那時我抓了一把洋辣子,往想要負隅頑抗的歹徒身上丟,他們當場就跳起了霹靂舞。”
老池眼皮狂跳:“我有印象,好像是陸航和文濤犧牲那次?”
齊翌陡然沉默下來,悶悶地嗯了一聲:“好像是。他倆的犧牲,促成了我們在北貢的行動。”
老池輕輕點頭,也不在多言。
又走了一路,在他們以為找錯方向,打算原路退回的時候,老池忽然掃見前邊又一顆樹有問題,喊了齊翌一聲,然后快步向前往上爬。
齊翌計算了下,他們走出了差不多五六百米,超過了正常間隔一倍有余,按計劃再走一陣就該返回了,忽然又有發現,中間可能有所錯漏。
但這都是旁枝末節,能有發現就好,漏掉一兩個并不重要。
很快,老池小心翼翼地從樹上爬下來,摸出手機一邊打字一邊高聲說::“上邊有四臺監控,對應四個方向。”
齊翌掃他手機一眼,了然點頭:“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之前要么一臺要么兩臺,這里整整四臺,說明應該是個蠻重要的點位,通知毛教導,讓他先放放其他監控,趕過來檢查一下。”
“好嘞。”老池滿口答應,倆大拇指仍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敲著,又過了一會兒才停手,屏幕轉向齊翌,就見上邊寫:上邊的攝像頭有問題,都開著機,而且我看了下,好像還是紅外攝像機,帶了個很大的紅外線散射器。
齊翌又抬頭看了樹冠幾眼,輕輕點頭,壓低聲音:“大小規格方面呢?”
“差不多大,續航按理說比其他攝像頭還要短一截。”
“那說明最近才換過電池,或者沖過電,可能就在今天。”齊翌指了指這棵樹,又收回手指虛畫了個圈:“這一片范圍對他們來說大概很重要,需要實時監控。”
老池:“那我們重點查查這邊?”
“不,發信息給曉渝,讓她想個辦法看能不能避開攝像頭,或者干脆入侵了這幾個監控,截取一段視頻反復循環播放,然后讓他們查這周圍,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但要表現出稍微多留點心的樣子,畢竟多了兩臺監控,按理我們應該更重視些。”
“好嘞。”老池點頭,隨后音量增加,重復問題:“攝像頭這么多,這附近肯定有鬼,我們停一下查查周圍?”
“不停,繼續前進,交給毛教導。”
“哦。”
找了個方向,兩人接著往前走。
又深入了百多米,老池再次找到個紅外監控,同樣在工作狀態,不過只有一臺。
齊翌:“密度大了許多……看來猜測沒錯,這一片區域確實對他們很重要,或許我們已經接近了他們老巢。”
老池有些憂心:“那現在怎么辦?我們沿途走來,恐怕已經暴露,他們大概做好應對了。”
“不慌,按著節奏繼續往前走。”
他倆再次前進,但走沒兩步,老池腳步忽然放慢:“有動靜!你仔細聽!”
齊翌當即豎起耳朵,果然隱約聽見陣陣沙沙聲,仿佛還夾雜著撲棱撲棱地聲音,從前方傳來。
“蛇?還有鳥扇翅膀……在林子里這些動靜都正常,再往前走走看。”
老池握緊甩棍繼續前進,又走了七八米,就聽動靜大了許多,不再需要屏息仔細聽,能輕易察覺到。
“數量很多,來者不善。”老池瞇眼:“毒蟲毒蛇不是曼溫妙的慣用手段嗎?你還說過他們像五毒教。”
“可能是老千會在效仿,也可能是曼溫妙上級的‘阿嫲’動手。”齊翌臉色鄭重:“想使喚動物要做大量準備,非一日之中,我現在更傾向于是‘阿嫲’了,她不想讓曼溫妙活著落入我們手里。”
老池不解:“可這樣一來豈不是反而暴露了她?簡單直接的咔嚓一刀把曼溫妙干掉,直接拋尸深山老林不好嗎?何必搞這么一出?”
“我也想不明白,大概有陰謀,小心點。”
“也是,先顧眼下吧,怎么辦?聽聲音數量太多,我扛不住。”
齊翌沉默。
毒蛇毒蟲確實難纏,它們又小又靈活,數量一上去,威脅甚至比一隊持槍歹徒都大,稍有不慎就要中招。
好在他們最多操控毒蛇,毒蟲的中樞神經太低級,很難行之有效的操控,就算要用也只能選擇海量投送無差別覆蓋攻擊,效率很低。
否則的話,他們只要搞上一片行軍蟻或者一窩馬蜂,齊翌和老池都得交代在這。
等等……
馬蜂?
齊翌耳邊忽然響起陣陣嗡嗡嗡地怪響,眼珠子登時瞪得滾圓。
就這么一剎那,聲音就響了十好幾個分貝,顯然是有飛蟲在快速靠近。
老池也聽到了這聲音,臉色驟變,和齊翌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吼了句跑,跟著轉身拔腿就逃。
“噴霧!辣椒噴霧拿出來!或許有用!”齊翌一邊跑一邊吼:“往上風口跑,快!”
老池忙把催淚噴霧抓在手里,一邊跑一邊問:“這玩意兒有用嗎?”
“應該吧,刺激性很強,對人來說很難受,對一般飛蟲來說大概可以直接致死。”
“行,等會試試!是馬蜂嗎?媽的,怎么會有馬蜂,他們把馬蜂窩給捅了?”
“說不清楚,但肯定有很大威脅!它們現在應該是在漫無目的地到處飛,尋找目標,很快就能找到我們。”
老池:“我通知曉渝他們先撤出去!”
“好。”
幾句話下來,齊翌已經氣喘吁吁,但聽著后邊越來越近的嗡嗡聲,不得不強提著起玩命狂飆。
老池狀態比他好得多,仍有余力通過對講機把情況傳出去,讓外邊的民警小心些,最好先撤退出去,并通知護林員、公園公里人員帶上工具來處理,只是一通話說完,也難免有些氣喘。
聲音更近了,感覺就在身后十幾米,齊翌頻頻回頭,可惜夜里光線太暗,林子又過分密集,什么也看不到,手電迅速掃過去也沒找到飛蟲的蹤跡。
兩人慌不擇路,迎著上風口狂沖,手上臉上不知被荊棘刮擦出多少傷口,又疼又癢,不少還見了血,可他們都顧不得查看,挺著一口氣沖。
但沖著沖著,齊翌漸漸回過味來。
“等等……不太對勁!”齊翌腳步放緩。
老池大急,伸手抓住他胳膊:“都什么時候了,趕緊跑,要歇等會再歇,實在不行我背你!”
“不是,我發現……”
“發現什么都等會再說,馬上要被追上了!”
“所以,我們到底什么時候被追上?”齊翌徹底冷靜下來,干脆不走了,回頭看向嗡嗡聲傳來的方向:“很早之前它們就離咱很近,快追上了,但一直到現在還是這樣,快被追上,就是追不上。”
“什么意思?”老池愣住,若有所思。
“山路難走,還有荊棘攔路,我們跑的不算快。”齊翌平靜地說:“按道理,我們早就該被追到了,但現在……”齊翌臉色陰沉,打量著周圍環境:“只聽聲音,不見蹤影,中計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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