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霓裳鐵衣曲 > 第一百零三章 兩全
  “砍頭?”王昭棠臉色大變:“郭總管要殺我的頭?應該不至于吧?”

  “不至于?”同僚冷哼了一聲:“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沒有發現嗎?帳內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唯獨郭公子臉色不好看?你有想過為什么嗎?”

  “臉色不好看?我倒是沒太注意!為啥?不是前軍打了勝仗嗎?”

  “哎!老王呀老王,你是真的沒眼力呀?郭公子他爹可是跟著先帝打過竇建德的宿將,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入仕是今上親試的舉人,弘文館待詔,侍候天子的;而薛總管呢?雖說也是河東薛氏,可到了他這一帶早就家道中落了,三十多還是個白衣,你覺得郭公子能夠甘心屈居這等上司之下?”

  “不甘心還能如何?這可是軍中!”王昭棠道。

  “所以說你不明白呀?是你是我當然只有聽命,可人家是什么人?能把薛總管放在眼里嗎?再說薛總管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是一軍總管,卻自己和阿史那道真去領前軍,讓郭公子領后軍和輜重,你覺得這很正常嗎?”

  “這個——”王昭棠頓時啞然,通常情況下一軍主帥都會親自統領中軍或者后軍,而副將來統領偏師或者前鋒,像薛仁貴這樣自己親自領前軍,讓郭待封統領后軍和輜重的確實不多。他思忖了片刻后說:“也許薛總管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吧,咱們當下屬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再說,青海這種險地,讓郭總管來當指揮前軍也不太合適吧?”

  “難道讓他統領后軍就合適了?”同僚冷笑道:“老王,這就不是合適不合適的事情,薛總管這么安排之后,郭公子就別想立功了,至少郭公子他是這么想的!”

  “他難道因為這個不高興?”王昭棠這才恍然大悟。

  “還能因為什么?薛總管讓他在大非嶺駐營屯守,如果前軍就這么贏了,郭公子能有什么功勞可報?撐死也就是個忠勤謹慎,轉運無缺之功吧?他吃了這么多苦頭離開長安,難道就為了這個?”

  “這也不錯了吧?畢竟仗打贏了呀!”王昭棠苦笑道:“出征打仗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立功的機會還多著呢!”

  “老王,你這話可又錯了,打仗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的是咱們,是下面的小兵,可不是郭公子、薛總管他們!”同僚笑道:“戰場上咱們要刀對刀槍對槍,冒著箭矢投石往前沖,他們可用不著,只需要穿著最好的盔甲,由騎馬的衛隊保護著,呆在陣后,如果打了勝仗,一點油皮也不會劃破;如果情況不妙,最先跑的就是他們,除非是倒霉透頂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有事!人家就是沖著加官進爵,封妻蔭子來的!”

  聽同僚這么說,王昭棠頓時啞然,半響之后苦笑道:“那,那我應該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閉嘴就是了!”同僚笑道:“只要你別觸郭公子的霉頭,他也還不至于專門找你的麻煩,他現在心思在別的事情上。是非只為強出頭,麻煩皆因多開口,這個道理老王你總該懂吧?”

  “我知道了!”王昭棠苦笑道:“有勞老兄你提點,不然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離開帥帳,回到自己的住處,王昭棠脫掉外衣,疲憊的躺下,屋頂黑乎乎一片,的確這里帳篷粗陋,身體下面的干草鋪里滿是跳蚤,但至少代表著溫暖和保護,作為一個行軍在外的老兵,還能有什么更多要求的呢?漸漸的,他陷入了夢鄉之中。

  次日清晨,王昭棠如平日一般醒來,他來到營壘旁開始監督士兵們往壕溝里面插尖木樁、建造供“蝎子”發射的發射平臺。經過昨日同僚的解釋,他知道這些很可能都是白費力氣了,為了爭奪戰功,郭待封很可能會違背薛仁貴的命令,帶領后軍離開大非嶺,繼續前進。但他還是一絲不茍的工作著,似乎這已經是一種本能。

  第三天,預料之中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郭待封召集了所有的高級軍官們,宣布了自己的命令:后軍即將離開大非嶺,帶著輜重、踏著前軍的腳印、繼續向西。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他們相互交換著眼色,誰也不肯第一個開口。沒有人是傻子,誰都知道郭待封和薛仁貴之間的矛盾,這個時候如果和上官唱反調,只會被認為是薛仁貴的人,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郭待封的眉毛聳起,就好似兩把交叉的利劍,帳篷里沉默讓他的耐心愈發耗盡,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沉聲道:“我等受君命跋涉萬里,為的是殺賊立功,上報國家,下博富貴。如今每日在這里空耗軍糧,師老兵疲,豈是天子所愿?我欲帶汝等西進,為何無人應答,難道是怕了吐蕃賊人不成?”

  “我等豈會怕了賊人!”說話的聲音有些憤憤不平:“只是薛總管出兵前已經有了謀畫,后軍須得屯守大非嶺,保護輜重,眼下大總管未有軍令至,我等便西進,只怕有違謀畫!”

  “笑話!”郭待封冷笑道:“薛將軍當初讓我屯守大非嶺,是因為前軍勝負未卜,留后軍以為后踞,即便前軍交戰不利,也可與后軍匯合后再戰,如今前軍已經大敗吐蕃,我等豈可膠琴鼓柱、墨守成規?”

  “郭總管,若是末將記得沒錯,前軍雖勝,但也只是追上了吐蕃人的過冬牲畜,俘獲的也只是一些老弱婦孺,其丁壯不過千余人,其精兵在哪里現在還不知道,兩軍誰勝誰敗還不一定,豈可妄動?若是真的要出兵,為何不先派遣使者向大總管請示,再做定奪不遲!”

  “向大總管請示?”郭待封聞言大怒,他乃是名將之后,又少年得志,以文武雙全自詡,最恨的就是位居被他視為一介武夫的薛仁貴之下,卻被部下戳到了痛處:“胡說,眼下前軍與我信使往返須得十多天,兵貴神速,豈有事事請示之后方得須行的道理?你分明是畏敵如虎,卻拿大總管的謀劃當做托辭!”

  “看到沒有?我說的沒錯吧?想不到居然還有比你還笨的家伙,至少是一頓軍棍。不過你可以放心了,郭公子被氣成這樣,肯定把你先前的事情給忘記了!”

  耳邊傳來同僚的低語,王昭棠露出一絲苦笑,看來同僚說的沒錯,這位郭副總管確實與薛仁貴薛總管之間有些支吾,將帥不和可是兵家大忌,這么搞坑了他自己也還罷了,這次西征的十萬大軍要是也跟著倒霉就慘了。

  “來人,拖下去打四十軍棍!”郭待封厲聲喝道,說完后,他陰冷的目光掃過帳篷內的所有人,他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不開眼的敢跳出來礙自己的事。

  “郭總管!”王昭棠站了出來:“末將有一個兩全其美之策,既不會違背當初薛總管的謀畫,也能大軍西進!”

  “兩全其美之策?”郭待封看了看王昭棠,他倒是沒有忘記幾天前這個跑出來惹自己不痛快的家伙,這家伙不會又跑出來惹自己不痛快吧?也罷,反正聽他廢話幾句也不用畫什么氣力,如果他還是不識趣的話,自己正好多一只用來儆猴的公雞。

  “也罷,你就說說看吧!”

  “屬下遵命!”王昭棠咳嗽了一聲:“我等西出以來,軍中多有士卒生病,大部分都在大非嶺營中,約已經有七八千人,這些士卒經過這些時日的修養,已經好了許多,但若讓他們長途跋涉,西去星宿海,只怕又會病倒。不如便讓他們留守大非嶺營壘,這樣也沒有違背大總管的謀畫;郭總管您可以率領精壯士卒西進,豈不是兩全其美?”

  聽了王昭棠這番話,郭待封的臉色好看了不少,他雖然看不起薛仁貴,但不管怎么說薛仁貴也是他的上司,自己帶著大軍西進肯定是違背了薛仁貴先前的謀劃,仗打完了打起官司來自己總是理虧。郭待封這么干說透了無非是依仗天子對自己的寵幸,加上只要能打贏了,功過相抵,自己還能有得賺,總比留在大非嶺寸功未立要強。而若是依照王昭棠的建議去做,就算將來打起官司來,郭待封也可以說自己并沒有違背薛仁貴的命令,有留下足夠的兵力守衛營寨,只要自己能打贏,就沒人再來怪罪自己。

  聽到了合意的建議,郭待封對王昭棠的觀感也好了不少,他點了點頭:“嗯,就依照你說的做吧!既然如此,你就留下來守衛營寨吧?”

  “末將遵令!”王昭棠獻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他躬身拜了拜:“郭總管,此番西進道路崎嶇,輜重轉運不便,不如將其留在大非嶺,由末將守衛!”

  “不錯,我也正有此意!”郭待封笑著點了點頭,他也不是傻子,本來后軍大部分都是步兵,如果再帶著全部輜重,那就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趕集會了。他欣賞的重新打量了下王昭棠,笑道:“王校尉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能把大非嶺守好,此番西進的戰功我也可以算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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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吐蕃人的傳說中,彗星是災禍的象征。當一縷長尾劃破夜空,仿佛一柄長劍橫亙天空,士兵們都在竊竊私語說這是惡兆,為接下來的戰斗而惶恐不安時,噶爾·欽陵卻滿臉喜悅的看著夜空,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說。

  “沒錯,這是惡兆,不過這是唐人的惡兆,唐人的貪婪傲慢已經激怒了神靈,所以神靈才把災禍降臨在他們頭上,那就是征兆,每個人都能看到!”

  “可,可是這不是我們的嗎?”有人低聲道:“神靈的心意誰又能猜透呢?”

  “你看,這流星不像一把長劍嗎?”欽陵笑道:“這是劍鋒,這是劍柄,這是護手,劍鋒所指的方向就是唐軍的方向,這不是再明顯不過的征兆嗎?”

  吐蕃士兵們傳出一片低沉的歡呼聲,確實彗星的彗尾正好指向東北方向,那邊正是唐軍的方向,因為長途行軍和各種不利消息而帶來的驚惶很快就消失了,士氣變得高漲起來。

  “彗星所指的方向,就是我們前進的路途。神靈在指引著我們,勝利就在前方!”欽陵繼續大聲喊道……但事實上,吐蕃人也只有這條路可走,在得知唐軍穿越湟河谷地,靠近青海湖之后,欽陵就立刻帶領著吐蕃的主力部隊從西域返回,他從當金山口翻越阿爾金山脈,然后沿著柴達木盆地的北側一路向東南方向前行,經過大柴旦、小柴旦、烏蘭、最后的終點是伏俟城。

  相比起河西走廊,這條道路要艱苦的多,柴達木盆地是亞洲內陸最為干旱的地方之一,黃紅色荒原中草料難尋,飲水更少。這是一片干枯而荒涼的土地,有低矮的丘陵和飽經風蝕、貧瘠無比的原野。他們越過干如枯骨的河床,馬匹賴以維生的是褐黃堅韌的野草,它們叢生于巖石下、枯樹底,多刺的莖葉可以輕易的劃破人的皮膚。經過很長一段路,才能看到一小塊綠洲,那是雪山融水的功勞。

  習慣寒冷濕潤氣候的吐蕃人非常不習慣這種環境,攜帶的食物越來越少,不得不用倒下的馬肉充饑。死亡接踵而至,越來越多的人被殘酷的大地奪去性命。欽陵自己也日漸憔悴,眼窩凹陷,原本濃密烏黑的頭發變得稻草般脆弱,他和所有人一樣忍饑受渴,和徒步士兵分享同一塊馬肉,一皮口袋咸水池的苦水。

  就這樣,雖然經歷了一切難以想象的困難吐蕃人依舊在翻越當金山口后的第十七天回到了伏俟城。

  “將軍,唐人的軍隊很多,大概有十萬人,或者更多。為了避免被唐人找到,弓仁少爺帶著牲畜和部眾退到了豆錯湖!”

  “嗯!弓仁做的不錯!”欽陵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自己的長子十分滿意。

  多說幾句,韋伯寫的是歷史,啥意思呢,韋伯寫的,歷史只是一個背景,一個掛故事的釘子,盡管看起來挺真,但實際上他還是假的,畢竟我沒去過公元七世紀的朝鮮半島,日本,遼東,隴右,四川,青藏高原。這都是韋伯編出來的。

  最后,例行討票,討訂閱,討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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