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霓裳鐵衣曲 > 第九十八章 閬中
  “他這個副總管是天子欽命!”薛仁貴沉聲道:“在此之前,他要么在長安天子身邊侍奉,然后就是征高句麗時承擔調配糧草之職!”

  “那也只能如此了!”阿史那道真嘆了口氣,郭待封是天子身邊親信,那就不可能將其架空,不給他權力,否則只怕大軍未出轅門,朝廷的敕書就下來了;既然一定要給他事情干,那就要看他的擅長之事,從他過往的履歷來看,唯一可能交給他的事情就是指揮護送輜重的步卒,否則如果將別的事情交給他只會更糟糕。

  “可汗也不必太過憂慮!”薛仁貴笑道:“郭待封少年得志,心氣高些倒也正常,不過他也是經歷過高句麗之戰的,當初在英國公帳下,處事倒也還勤謹,并不是那等無能之輩之輩,等真正上了戰場,他也自然就會收斂了!”

  阿史那道真冷哼了一聲,暗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郭待封不是蠢,而是依仗自己家世瞧不起你薛仁貴,恥于位居你之下。在英國公面前他當然老老實實的,他引以為豪的家世在英國公面前算個屁,李績跟著翟讓在黃河邊當強盜的時候,他爹郭孝恪都還是個種地的農民呢!你薛仁貴有這個資歷嗎?

  想到這里,阿史那道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道:“大總管還是多考慮些,前后軍便如同一根車轅上的兩頭牛,若是不能往一處使力,早晚是要翻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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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州,營地。

  吐延芒結波機警的轉著圈,盾牌在她的左手邊,右手則緊握著羌人常用的鐵葉短矛,而旦增泰然自若的站在當中,左手握著長矛大約五分之一的位置,右手則握住尾端,只露出一拳左右來,他的矛尖點著地面,緩慢的移動,眼睛微瞇著,似乎即將睡著。

  “殺!”女孩一聲斷喝,短矛向前飛刺,旦增手腕發力,矛尖從地上反彈起來,就好像一個受驚的毒蛇,直指羌人少女的小腹,少女驚惶的想用盾牌遮擋,但已經來不及了,矛尖刺中了她的小腹,沒有流血,只留下一個白色的灰點。

  “伱輸了!”阿克敦笑道:“旦增,你贏得真漂亮!”

  “哼,這只是比試!”吐延芒結波氣哼哼的答道:“如果是戰場上,贏得未必是他!”

  “如果是戰場上你已經沒命了!”阿克敦道:“就算有甲,也擋不住長槍的直刺,小腹被刺穿,十有八九都沒命!”他回過頭對旦增說:“剛才那一槍你真漂亮,是誰教你的!”

  “這是放羊人常用的!”旦增笑道:“野狼的頭和背都很硬,刀砍都未必能砍死,但小腹很柔軟,只要一根尖樹枝戳一下都受不了,所以有經驗放羊人遇到野狼的時候,時常將木杖尖銳的一端放在地上,另一端握在手里,狼撲上來的時候用力一彈,把尖端對準狼的小腹,十有七八都能戳個對穿!”

  “真是好本事!”阿克敦贊美了兩聲:“對了,過兩天就要成軍了,你就當個教頭吧!”

  “教頭?”羌人少女驚道“這些吐蕃蠻子要當我們羌人的教頭?”

  “嗯!”阿克敦點了點頭:“怎么了?他們都是老兵了,而你們都是新兵!”

  “老兵又怎么了!”吐延芒結波急道:“論本事,我們羌人一點也不比他們差,再說他們這么厲害,怎么會被俘虜的!”

  旦增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他正想推辭卻聽到阿克敦道:“打仗又不是單對單,你們羌人單對單還好,若是列陣而戰,肯定是不如吐蕃人的!”

  “胡說!”羌人少女越聽越怒,她將盾牌和短矛往地上一丟,轉身便向遠處跑去。旦增見狀,趕忙對阿克敦道:“這是何必呢?你還不去追!”

  “不急,現在她正在氣頭上,等會等她氣頭過了,再找她不遲!”阿克敦笑了笑:“我方才和你說的那些話也是上頭的意思,上頭對你們這些吐蕃人很重視,在這高原上打仗,我們都不如你們,你明白嗎?”

  “嗯!”旦增點了點頭,他已經明白對方口中的“上頭”代表什么:“不是已經和吐蕃通商和談了嗎?難道說還要打仗?”他小心的問道。

  “這個就不是你我應該考慮的啦!”阿克敦笑了笑:“不過對于你們來說,其實重新開戰也未必是壞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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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青羊肆。

  王恩策吃著早餐,一碗羊湯馎饦(面片湯),兩塊烤的焦黃的胡餅,侍女給他送來出門的打扮:青灰色的蜀錦直綴,領口袖口用灰鼠皮卷了,看上去又是利落又是尊貴。

  “把這件拿走,把前天那件拿來!就是那件盤領窄袍與我!”

  竟然把我當成一個尋常武夫,那我就索性穿給他們看。王恩策穿上原來在軍中時所穿的戎服,戴上平頭幞頭,在腰帶上掛了長短佩刀,然后走出門,在門口等候的諸葛文注意到了他的打扮,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小郎君,您這是——?”

  “沒什么,我本來就是個當兵的嘛!”王恩策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大大咧咧的說:“怎么了,今日有什么安排?”

  諸葛文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估計是昨天晚上會面的那些人中有人激怒了王恩策,這也是沒辦法,隨著春天的到來,松茂道的通行狀況也越來越好,穿行其間的商隊也越來越多,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未來這條商道能夠帶來的滾滾金河,對于已經占據了商道大部分利益的這個小團體,起了覬覦之心的人自然也愈來愈多了。而王恩策作為這個小團體的保護人,遭遇到各種謠言、挑撥、攻擊都不會奇怪,財帛動人心嘛!

  “小郎君,昨晚有人說了不該說的話了?”諸葛文笑道。

  王恩策冷哼了一聲:“我問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你卻問我昨晚的事情,到底你是主上還是我是主上?”

  “自然是小郎君您了!”諸葛文笑道:“只不過我估計今日見的人里也會有幾個口舌不端的,小人想要問問昨晚的情況,也好早做點安排,免得惹得小郎君您不快,便是罪過了!”

  王恩策沒有說話,而是來回踱了幾圈步,最后頓足道:“昨晚那幾人好生無禮,言辭中多有嘲諷,說我是個無能之輩,若非是王都督的弟弟,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有今日是不是?”諸葛文打斷了王恩策的話,王恩策微微一愣,相識這么長時間,諸葛文像這般無禮還是第一次,他想要呵斥,但一時間又不知道應該罵些什么,幾分鐘才頹然道:“你也是這些想的嗎?”

  “您若不是王都督的弟弟,確實絕無可能有今日,但您絕不是無能之輩,恰恰相反,王都督也絕對離不開您,這個位置換了別人也無法勝任!”

  “兄長他離不開我?”王恩策驚訝的看著諸葛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會是故意說這些哄我開心吧?這些日子我什么都沒有干呀?每天都是宴請高會,他手下文武干才那么多,怎么會沒人能勝任?”

  “在下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絕對沒有討好小郎君的意思!”諸葛文道:“您在成都的確每日都在飲宴,但這正是您應該做的。您想想,若是您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那我們這些后來之人又哪來建功機會?若是我等沒有立下功勞,又憑什么得到您兄長的恩賞?我等得不到恩賞,后繼之人又怎么會為您兄長效力呢?”

  “這個——,那喝酒吃肉的事情,換了別人也能做吧?”王恩策苦笑道。

  “小郎君,你也看到了這松茂商道每日里往來多少錢財,若非骨肉至親,大都督又怎么會讓其他人坐在這個位置?而且若是換了個人,他會不會背地里安插親信,把好處納入自家囊中呢?”

  “骨肉至親?”王恩策面色古怪,還沒等他開口,諸葛文便繼續說道:“看上去您什么都沒做,但無為而無不為,不會有喧賓奪主之事,事情也辦成了,豈不是最好?若是換了個不識大體的人,硬要生出事情來,反倒不美!”

  “我被你越說越糊涂了!”王恩策嘆了口氣:“算了,今天要見什么人,有什么要注意的?”

  “今日要見的是幾位閬中的商賈!”諸葛文笑道:“您也不用太過在意,就如平日一般便是,他們若是說了什么,您也無需說些什么,敷衍過去便是了!”

  “哦,就這樣便行了?”王恩策露出淡漠的神情,問道。

  “不錯,不錯,便是這樣就好!”諸葛文大喜,伸出大拇指道:“剩下的事情自有小人與他們商議,您這樣就好了!”

  諸葛文等王恩策換上華服,送王恩策上了馬車,自己乘馬在一旁跟隨伺候。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王恩策是個什么貨色他還不知道,不過正是因為如此,王恩策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完美的代理人:胃口不大,容易滿足;心性純良,不多疑;也沒有世家子弟常有的那些壞毛病:比如奢侈、好殺、多事、器量狹窄。當然,這距離成為一個真正能控制西南商業網絡的大人物還差距甚遠,不過畢竟還年輕,有足夠的成長性,只要假以時日,諸葛文相信能將其扶上那個向往已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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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拜見郎君!”

  王恩策點了點頭,他有些好奇的看著向自己躬身行禮的幾個男子,雖然身著唐人服飾,但從他們深褐色的皮膚和高聳的顴骨,這幾人應該并非漢人,至少不是純粹的漢人。

  “郎君,這幾位都是閬中來的鹽商!”諸葛文介紹道。

  “鹽商?”王恩策吃了一驚:“難道這閬中還臨海?要不然怎么產鹽?”

  “呵呵呵!”為首之人笑了起來:“閬中的確不臨海,不過也有產鹽,只是產的是井鹽,而非海鹽!”

  聽為首之人解釋,王恩策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這閬中雖然不臨近海,也沒有咸水湖,但當地卻從深入巖層的鹽水中提煉出食鹽,是以成為西南著名的鹽都,這幾個商賈都是當地著名的大鹽商,家中多的有十多口鹽井,少的也有三四口,財富之厚遠勝諸葛文、蔡丁山等人。

  “我等原本以為郎君做出這等大事,定然是位威嚴深重之人,想不到竟然這么和氣!”那為首的商賈姓范名長安,是個腰大十圍的大胖子,他松開腰帶,好讓自己坐的舒服些:“還請郎君恕罪,并非在下無禮,這是我若是不松開些,便坐著不舒服!”

  “無妨!無妨!”王恩策倒是挺喜歡這范長安的脾性:“對了,你們是鹽商買賣,為何來成都來見我?難道你們也要和吐蕃人做買賣?”

  “呵呵呵呵!”范長安笑了起來:“也不瞞郎君,我等是要做生意,但不一定要和吐蕃人,只要和西南蠻子能搭上線便是了!”

  “西南蠻子?”王恩策問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們有你想要的貨物?”

  范長安沒有回答王恩策的問題,神秘的一笑,反問道:“郎君可知道我們這些吃井鹽飯的最缺什么?”

  “最缺什么?”王恩策想了想:“可是木柴,你們煮鹽要用不少木柴吧?”

  “呵呵!”范長安笑了笑:“郎君卻是不知,別的地方煮鹽要用柴火,而我們閬中有火井,自然有火而出,可以煮鹽,無需木柴!”

  “哦?還有這等事?”王恩策嘖嘖稱奇:“若是如此的話,那我就不知道你們還要什么了?”

  “郎君,我們要人!”范長安道:“無論是鑿井、打鹵水、煮鹽,都要人力,而且諸事艱苦,便是個青壯漢子,在鹽井里干四五年便不成了,您現在明白我們為何只要和隨便哪個蠻子搭上線就好了吧?”

  聽到這里,王恩策才總算明白了過來。這范長安的生意從表面上看幾乎是無成本的:鹽水是從井里抽上來的,煮鹽的燃料是天然氣;但井會淤積,定期要去清理,為何獲得更多的鹽水,必須鑿深;抽鹵水、煮鹽等也都是極為艱苦的勞動,都要消耗大量鮮活的勞動力。

  例行討票,討訂閱,討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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