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逆流啟明 > 第二十八章紫云英
  “凡民事沖突,一律按照大明律處置。”

  鄭森隨口道,一副對此胸有成竹的模樣。

  見此,知縣和通判這才松了口氣。

  很顯然,家產要進行平分。

  當然,這只是私產,像是公產,如累世繼承的爵位和祖產,則是嫡長子繼承。

  如果只有兩三代,或者三四代,自然無累世家產。

  早在唐朝時,庶子就有權劃分財產,在特殊情況下,女子也有權力分遺產。

  到了明朝,不問妻妾婢生,只依子數均分。

  甚至到了清朝,私生子都有瓜分財產的權力。

  “凡事一旦起爭執,就以大明律為主,國法就在那寫著,怕甚?”

  鄭森隨口道:“此事可宣揚出去,呂宋之地,皆以此為準。”

  果然,此事一經宣揚,立馬在歐洲群體中掀起來波瀾。

  家長們心慌意亂,格外的煩躁。

  他們年齡較長,見識比較廣闊,自然明白家產分割的缺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龐大的家產將會不斷地削減,最后從富甲一方變為窮人。

  在安德魯的豪宅中,壁爐燒起,熱氣翻騰,將房間里的濕氣盡數逐出。

  一群留著長而卷的頭發或戴假發的男人,身穿大翻領的襯衫,肥大的褲子呈褶皺狀,宛若燈籠褲。

  一張白布長桌上,擺放著蓮花紋的瓷器,其上是香蕉,蘋果等熱帶水果,五顏六色,看著就很有胃口。

  兩只巨大的鯨魚蠟燭點著,保持著房間的亮度。

  高腳凳子有規則地擺放著,靠背上刻著八仙過海。

  “喝茶!”男主人臉圓乎乎的,親自擺放了幾盞青花瓷杯,給客人們倒上了綠茶。

  “謝謝你,安德魯。”

  長且瘦的大衛·艾克,則端起茶杯,悠哉悠哉的喝了起來,仆人路過時,見縫插針地抓了一塊綠豆糕。

  在坐的諸人對此毫無異議,更不會責怪他的無理。

  蓋因為,這位大衛·艾克,是整個新馬德里鎮的鎮長,同時也是鎮上的大富翁。

  他家的莊園是鎮上數一數二的。

  十幾個村落,上千戶的歐洲人,都受其管理,同時又是九品的官。

  其雖不是貴族,但勝似貴族。

  “鎮海縣里的事,大家都已經聽說了吧,這是總督大人親自處理的。”

  大衛環顧一周,隨口道:“聽說大家心里不安,我就請大家在安德魯這里吃些茶,畢竟你們都是鎮里面有頭有臉的紳士。”

  安德魯聽聞,憨厚地笑了。

  “艾斯大人,如果這樣均分家產,這是不符合呂宋從俗而治的原則,這會對我們極其不利的。”

  一個魁梧的大漢突兀地站起來,頭上的假發都不自覺的掉下來了,他都沒反應過來。

  眾人輕笑起來。

  “大家怕是忘了,阿方索的事例,主要是他沒有立下遺囑,同時妻子又早亡,所以家產就被平分了。”

  大衛高聲道:“所以大家一定要引以為戒,平日里就立下遺囑,招人見證,情婦不宜當成家人,不然后患無窮。”

  “阿方索鉆了空子,違背了基督一夫一妻的規則,所以就只能遵循大明律。”

  這一番解惑,眾人才松了口氣。

  這時,大衛鎮長繼續道:“之前鎮子上的孩子們都會被送到縣城讀書,我決定在鎮上設立學校,希望大家踴躍捐款。”

  紳士們自然踴躍,畢竟這事關眾人教育。

  孰料,時間過去了幾日,教室什么的也被搭建好了,孩童們朗朗讀書時,忽然神父帶著一群漢子,就沖進了學校。

  大衛鎮長極怒,壓制住怒氣:“我親愛的神父,你為何要闖進孩子們的樂園?”

  神父頂著地中海頭發,穿著教士服,臉上同樣憤怒:“鎮長閣下,請告訴我,為什么學校里沒有神學。”

  “你讓孩子們學那些儒教,是要讓他們改宗嗎?你可知道這會讓你下地獄的,全家下地獄。”

  神父氣喘吁吁,怒吼著,以前唱的聲音撲面而來,唾沫星子肉眼可見。

  大衛懵了一會兒,才明白其意思:“神父,孩子們禮拜日去教堂不很好嗎?那可比讀書重要多了。”

  “況且,上學若是沒有四書五經,怎么讀書?儒家并沒有神仙,孩子們并沒有信仰異神。”

  面對大衛的解釋,神父滿臉不信:“整個歐洲的大學就是神學院,而在呂宋也不能例外,即使是孩子們。”

  “神父,您可知道,您這樣做的意義?”

  大衛神色一冷:“在這里讀書的孩子,他們的父母都有錢,而不是那些貧窮的短褲漢,一旦您阻止他們子女學習,整個西蒙鎮,神的信徒們怕是會遭受不好的事。”

  神父神色一變,臉上立馬猶豫起來。

  凝視大衛良久,神父才帶著信徒們離開了學校。

  “一群見鬼的礦信徒。”

  大衛嘟囔著:“要是還亂來,老子就改信路德宗。”

  片刻后,紳士們迫不及待地抵達了學校,見到孩子們無恙,一個個的也松了口氣。

  不過對于天主教的信仰深入骨髓,眾人心生懷疑,忍不住探查起了教材。

  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四書五經等,基本上都采用的是漢字模式,根本就沒拉丁文。

  此時的歐洲,雖然語言沒有統一,但文字基本上都使用拉丁語,但隨著宗教戰爭,逐漸演變出德語,法語,英語等,即本土化。

  “鎮長閣下,竟然一個拉丁文也沒有?”一個紳士不滿道:“這樣孩子們將來如何去歐洲?”

  “歐洲?”大衛搖頭,苦笑道:“歐洲人都在學習漢字呢,您回歐洲,不就是亂來?”

  “而且你要知道,漢字學會了,才能當官,才會當官。”

  “而在歐洲,即使你學會了拉丁文,普通的平民只能去教堂,或者去寫戲劇,不然得餓死。”

  一通解說,這群紳士們才罷休。

  大衛搖搖頭:“你們才移民幾年?神父算個屁?知縣才是最大的——”

  對于這新鎮的情況,他自然是有所預備,有條不紊的進行安排,如今也沒出什么錯。

  鎮中心,新建立不到一年的教堂,雖然比不起像巴黎,馬德里那樣的大教堂,但這座圣母教堂也是雄偉。

  科恩神父心事重重,而一眾的信徒們則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行事。

  “你們都回去種田吧!”

  親眼見這群平民信徒們離去,科恩神父嘆了口氣:“越是有錢人,心里就越臟,只有窮人才會虔誠的信仰吾主。”

  陽光透過玻璃,迸發出五彩的光芒,但卻讓他的眼前一片迷茫。

  這座教堂即使再昂貴,但是如果沒有信徒前來禱告,那將會有什么意義?

  他跪在十字架前,虔誠地祈禱:

  “吾主啊,這個呂宋,雖然富饒且美麗,但權力卻奪走了您的光輝,信徒們寧愿去跪拜一個中國人,也不想來拜您……”

  “怕是用不了多久,這座教堂將會荒蕪吧,我真實后悔沒有聽人勸告,來但此地傳教……”

  他清晰的記得,當這座教堂初露雛形的時候,全鎮的男女老少都會前來祈禱,到了去年,只有兩三百人了。

  今年卻只有兩百人,人數越來越少。

  半了小時后,他登上高樓,打開窗戶,就見到一陣煙熏火燎,鼻腔中滿是紙灰味,窗外的玻璃都熏成了黑色。

  只見,那教堂后面的墓場,曾經的十字架墓碑,也變成了長方形。

  墓碑上的字體,十有七八都是漢字,拉丁文越來越少。

  而離譜的是,在墓碑之前方,許多裁剪的奇怪紙張,被鄉民們稱作是紙錢,然后點火燃燒。

  鄉民們告訴他,這是給在天堂的家人們寄去禮物。

  還有許多的酒味,久驅不散,即使在窗口中也能嗅到。

  “天堂會沒有酒嗎?那里應有盡有。”

  科恩神父不屑道,他眺望著,相隔不遠的,就是那座學堂,教授的漢字。

  “這里的歐洲人,已經喪失了本性,仿佛不像歐洲人。”

  課本之中沒有上帝,就像教堂之中沒有十字架,這是辱圣的動作,那群人竟然敢阻止,簡直是膽大妄為。

  “東方教區大主教?我要寫信去告狀——”

  ……

  江西,彭澤縣。

  隨著夏收的結束,農民們并不得閑,他們需要匆忙的翻弄稻田,除草,然后育秧,為即將到來的晚稻做準備。

  因為務必在立秋左右將晚稻秧苗插下,八月插下十月收割,如果晚了季節,收成將大減,甚至絕收,

  也如此匆忙,所以社學中也基本會放假,允許那些放大的孩子們回去干活。

  只有那真正的尖子,才會留下來讀書,從而拚一把童試。

  朱世昌卷起衣袖褲腿,彎著腰扯離雜草,注意力要非常的集中,不然的話就會把秧苗給誤除了。

  所以孩子們速度很慢,一旦被扯了苗,立馬就劈頭蓋臉地罵將而去。

  老二、老三在田里拔草,即使戴著草帽,他們的脖子也被曬得通紅,但為了填飽肚子,卻不得不繼續除草。

  這時候,老二忽然道:“那不是大哥嗎?”

  “胡說,你大哥在學堂里讀書呢,他將來是要考狀元的人物,下田做么子事?”

  “爹,那里是大哥撒!”

  朱世昌扭頭一瞧,果然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心伢,你在田埂在做么事?”

  “爹!”被全家寄與希望的朱傳心,此時卻道:“我先生說,在九江有肥料,能上大力呢。”

  “保管能讓稻子有個好收成,我想著家里的田事最重要,可不能耽誤了。”

  “肥料?”干了一輩子農活的朱世昌,雖然書沒讀多少,名字也是用半斗米換來的,但對這個詞天生敏感。

  他太明白肥料的重要性了。

  雖然人糞漚肥,但一家老小全上陣,也只能讓湊活一畝來地。

  撒了肥料后,地里的收成能漲一兩成,一年兩季,就能多收上三四斗糧食。

  平日里他倒是想要買肥料,但城里的夜香都被那些大財主們買走了,他們這些小門小戶,根本就沒渠道。

  “伢啦,這肥料貴不?咱也能買上?”

  “在南湖嘴呢,有鋪子專門賣肥料種子,人都排成了長龍。”

  彭澤縣隸屬于九江府,距離他們這百里路途,坐船去的話,逆流去時要兩個時辰,回來時卻只要一個時辰,極其方便。

  如果是在以往,他沒有路引,但如今一府不用路引,就很是讓人方便了。

  朱世昌滿臉驚訝:“肥料種子?這玩意兒還是種子?糞也能種出來?”

  “聽先生中,這肥料是一種叫紫云英的花草,不擇地,野地就能長,一畝地能肥三畝呢!”

  朱傳心迫不及待道:“聽說其肥地,一畝地能多收三四斗糧食,搶手的很呢!”

  朱世昌目瞪口呆,咋越說越夸張?

  能多收三四斗?這是神仙吧?

  朱傳心忙道:“您跟村里的叔伯們一起去,倒時候直接劃船去,快去快回,種子十文一斤,您信我快去買,不然就沒了。”

  朱世昌算數雖然不強,但憑借著對于農事的敏感性,卻計算得清楚。

  每斗糧賣給糧商也不過十來文,這買賣值了。

  對于兒子的老師,他倒是信了,耽誤一天不算什么,只要能找補回來就行。

  翌日,堂兄弟五六人,迫不及待的坐船去了南戶嘴,見到了那肥料店。

  果然,其店鋪前都拍成了長隊,格外的壯觀。

  朱世昌幾人越發的覺得來對了地方。

  他問下了周邊人,是什么情況。

  “這紫什么草,聽說是在安慶府傳來的,然后過了江,到了咱這。”

  漢子也不含糊,直接道:“這玩意肥田的厲害,比人糞強多了,隨便種種,堆肥一下就能肥地,而且還能喂牛羊,劃算的很。”

  “我聽人傳,好像是什么皇帝推行的東西,大家都搶著要。”

  排了半個時辰的隊,朱世昌一下就買了五斤,用了五十文,心中不安中又帶著期待。

  如果真能肥田,不求多,只要一斗半斗,家中的十來畝地都沾光,就能過個富裕年。

  到時候,也能給大伢買本書,多送點禮物到先生家,考上秀才就好。

  哪怕是童生,也能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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