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525:救下
    天旋地轉,靈力亂旋。

    香茅子用一元劍術狠狠斬在空間裂隙之上,霎時間,九淵陰陽圖的幻境世界,就仿佛被摧毀一般,整個世界顛覆著碎裂開來。

    一道巨大的黑色裂隙忽然出現在竹海幻境,從外發出了吞噬的劇烈旋風。

    這股力量太過強大,在竹海幻境中的幾個人,就仿佛被巨浪海嘯中的小舟,毫無掙扎之力的就順著裂隙,直接被“抽”到了里面。

    ……

    ……

    在九淵陰陽圖陣法核心的小舟上,巨大刺目的光耀驟然爆裂開來。

    原本就在不斷變換的陣核符紋霎時間迸裂開來,而陣核的迸裂,直接讓莊天瑞等人所在的小舟發出了劇烈的顛簸。

    跟剛剛那幾次震動不同,這一次,小舟好像徹底翻了。

    它先是在陣核迸裂的一瞬直接豎起,然后陀螺般快速旋轉。再接下來,一會大頭朝上,一下又左右來回翻滾。

    里面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被它顛簸起來,發出了高低不平的刺耳尖叫。

    “拉住,拉住,陣破了!”莊天瑞慌亂中只來得及抓住云修,嘶吼著叮囑大家。彼時他人卻已經被甩出了飛舟,幾乎全是都懸在半空當中。

    小舟上的諸人都是同時被掀翻的,慌亂中,只能就近彼此拉扯,也顧不得誰拉誰,能順手拽住什么,已是反應極快的。

    魂寰諸子相互摟腰抱腿,最邊緣的華清安雙手扣著那小舟的船舷,指甲幾乎都要摳掉了船舷里面,可卻扯不住什么。在他身上,掛著其余的師門同儕,大家連成一串,被巨大的力量甩到舟外。

    杜陸離被凌恒扯著腰帶拽住,另外一只手卻僅僅攥住林言之的右腿。扶搖抱著春寶,抓住凌恒的劍鞘。

    他們所有人都在相互自救,卻無人能抵擋住這突如其來的劇烈顛簸,脫離小舟就是脫離最為安全的陣法核心。

    到底會被甩脫到何處去無人能知,倘若真的掉落到幻境中去,憑借他們目前的修為,根本沒有任何能力逃脫。

    死,就是唯一的出路。

    莊天瑞掙扎著甩出一根鞭子去勾那陣法核心的符紋。

    如今卻管不了許多,能夠歸元陣圖,再論其他。

    哪怕把那些元嬰的對家都放出來,也好過全員掉進去。

    他全力對準陣核的紅色符紋抽去,可整個人卻已經順勢往舟外不斷滾落。恍惚之中,鞭稍仿佛擦到了那陣核的紅紋。

    又仿佛,劃空了。

    ……

    ……

    在竹海幻境中,突如其來的巨大裂隙,把里面所有人都抽到了黑色裂隙當中。

    香茅子在巨大吸力下,整個人都跌了進去。

    “吞吞,撤!”她在識海中吼道。

    吞吞沖在前面去跟那火龍對抗,卻也收到了香茅子的指令,在裂隙出來時,它直接順勢“飛”了過來,似乎想要變身追到香茅子身邊。

    可空間裂隙的爆炸實在太過驚人,哪怕以吞吞瞬移的速度,居然還是慢了一絲。兩個小家伙的身影是一前一后遁了進去的。

    接下來就是白玉盤、藤球,還有手持利劍的吳唯仁。

    紛紛被空間裂隙巨大的抽力吞了進去。

    九淵陰陽圖的陣圖,破了!

    按照常理來說,以香茅子的實力,別說讓她砍上一劍,就是砍上一千劍,一萬劍,也沒可能破開化神仙君親手打造的幻陣結界。

    這不光是等級差別的緣故,更關鍵的是,兩者對法則之力的理解和掌握,差得太遠。

    就好像一個高級宗師打造的精金鎖具,如果交給孩童去破解,哪怕讓數萬的孩童去徒手撕咬鎖具,怕是也不如高階修士的一錘頂用。

    這就是等級差別帶來的壁壘。

    可偏偏如今就是香茅子的一元劍術,破開了九淵陰陽圖的總陣核。

    一方面,是里面已經有三種不同的法則之力在相互拉扯:鍛造九淵陰陽圖司焅仙君的空間法則、白凖扇顯世仙君的炎系法則和白玉盤上獸魂帶來的吞噬法則。

    如今這三種法則之力,都不是被修士正常掌控著的,而是因緣際會變成了三種半神器自己的賭斗。

    倘若是其他的普通靈器,被觸發了攻擊防守的自動狀態,囿于靈石補充的限制,過不了多久,會越來越弱,最終消弭散去。

    自然也就不會造成什么特別出格的破壞。

    可這是以法則之力相互角斗的半神器,法則之力都是天道最本源的呈現,它們之間會相互轉化,一旦失控就會引發毀滅一切的“湮暴”。

    湮暴,就是指法則之力間的相互角力碾壓,最終導致空間坍塌,讓周圍所有的生機徹底斷絕的毀滅風暴。

    各大宗門都以擁有“化神仙君”為榮,甚至擁有化神仙君的數量,往往就奠定了門派在修真界的地位。

    然而,這么多年,卻沒人見過兩個化神仙君彼此動手。

    這些老祖神仙,在各個宗門享有至高的尊榮和自由,往往扮演著定海神針一樣的核心。

    但無論門派之間怎么扯皮翻臉,甚至下面的元嬰圣君彼此你來我往打得稀巴爛的時候,化神老祖們依然不會輕易出手。

    越是門派都有化神仙君的宗門,越沒見過。

    很多小修士都無腦追捧化神仙君,每年在仙靈通聞上都有各種花式點評仙君排名的玉簡打成狗頭。

    你從五行之力上推測高低,我從修為年限上品評。誰也說不服誰,小修士們甚至會直接氣到約戰死斗,最終打成宗門群毆的,也不在少數。

    可就這樣,如今當世這十位化神仙君,細細想來,竟然彼此間少有徹底搏命相擊的,哪怕偶有矛盾上升的情形,也往往點到為止。

    難道修士們晉升到化神境界后,連脾氣秉性都會變得“恬淡沖虛”了么?!

    化神仙君們的克制,就是怕引起湮暴失控。

    一旦失控,那毀損的可不是一門一派,甚至連一洲的生靈涂炭,都有可能發生。

    當年厭洲,就是因為義理之戰,五六位化神老祖打得失去了理智,徹底以法則之力相互吞噬轉化,最終扯開了湮暴風潮。

    當初的厭洲,還被叫做雁州。那片昔日凡人國都數目最多,也最富庶的大陸,就是因為湮暴風潮直接坍塌毀滅了。

    所有的生靈都化為了齏粉,億萬的凡人成為那片大陸無法救贖的冤魂。

    雁州,從此被改名成為厭洲。戾氣死氣經久不散,歷經數萬年,依然冤魂哀嚎不休。

    當年參戰的大能和修士,也幾乎沒有幾個還能逃脫而歸的。

    那一戰的結局太過慘烈,各大宗門的精英也折損過半,傳承消失不計其數。

    從此,化神仙君們之間,就有了不成文的默契——彼此之間,不纏斗。

    越是同時擁有化神仙君的宗門,越不可能彼此出動自家的仙君對決。

    哪怕下面的修士打翻天,化神仙君們還是以清談和術法對賭為主。比拼的,就是各自對法則的理解深入。

    但任憑誰也想不到,在龍淵居然有三種集齊了法則之力的半神器,且還居然在完全失控的情況下,互相纏斗了起來。

    法則之力的極品靈器本來就數量稀少,沒有外力驅動,很難被觸發引戰。

    退一萬步,倘若陰差陽錯的,在完全失控的情況下被觸發了,倘若只有兩種法則之力,也無法糾纏起來,強勢的一方會以自己的力量完全壓制另外一方,自然也很快消弭了

    可偏偏在當下,居然湊齊了三種法則之力的半神器。

    道法的核心乃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一旦有三種及以上的法則之力形成互相纏繞的吞噬之態,那就變成了生生不息。

    法則之力的生生不息,就是猝發湮暴的前提。一旦這種狀況被化神仙君察覺,定然會不遺余力的打斷它們。

    可在九淵陰陽圖中,沒有人有這種見識,也沒有人有這種能力。

    于是在竹海幻境里,由三種高階靈器催發出的“湮暴”開啟了。

    ……

    ……

    香茅子之所以能以一元劍術破開九淵陰陽圖,就是因為九淵內部幻境已經被法則之力的糾纏,到了瀕臨破碎的邊緣。

    她那一劍就是壓倒駱駝身上最后的稻草。

    與其說她以力破界,不如說她借力討巧。

    里世界中大大小小的裂隙,都是空間坍塌的前兆。

    不過也幸虧是香茅子膽大心細,倘若沒有她找準一個熟悉的裂隙,真的任憑三種法則之力相互拉扯。

    最終破碎的著力點,不見得是氣息熟悉的龍淵,說不定是什么被擠壓出來的毀燼空間。

    倘若真的如此,到時候所有人脫離結界掉入的就是完全沒有生機的毀燼空間,那才真的是萬死無生。

    也許當初造就九淵陰陽圖的司焅仙君,也未曾想到過,他親手設置和打造的本命靈寶,居然被一個昆侖的小女修,這樣的破開了。

    可九淵陰陽圖畢竟是超品靈器,哪怕它被法則之力從內部破開,卻也沒有徹底毀損。它不能的“嘔”出讓自己不舒服的“砂礫”們。

    凡是被九淵陰陽圖判定為異端的“沙礫”都被它毫不容情的吐了出來,包括在飛舟核心上的莊天瑞等人。

    “噗通。”

    “嘩啦。”

    “啊呦!”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師兄我怕,嗚嗚嗚。”

    大呼小叫的聲音在龍淵密林響起,眾人先后從半空落下。他們屬于被九淵陰陽圖強行驅離,落下的地方真是各憑天命。

    運氣好的落在灌木叢生的所在,運氣不好的被掛在樹梢,落入水坑。甚至魂寰諸子中的王齊民直接踩到了一窩尖刺銀蛇猬上,小腿被插成了篩子……

    一時間,大家都被摔得七葷八素,找不清狀況。

    莊天瑞從九淵中出來,在半空中就噴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云修大半片衣襟。云修護著莊天瑞,勉強用長劍插穿巨大的樹干主枝,半抱著他從半空中慢慢滑落。

    莊天瑞的臉色黯淡如金紙,他手指顫抖的從乾坤戒中捏出個綠色玉甁,卻因為乏力而無法捏破。

    云修也氣血翻騰,卻硬生生咽下了已經翻涌到嗓子眼的鮮血。他扶著莊天瑞,快速的捏破玉甁,從里面撿起一枚金燦燦的丹丸塞到了他的嘴里,低聲問,“師弟,你可還能撐住?”

    莊天瑞生平最怕疼痛,他被父母萬般溺寵嬌養,甚至當了好久的元炁大陸“第一紈绔”,后來雖然勃然醒悟,認真修煉。

    居然也憑借著天賦接連升級,一洗從前的狼狽名聲。可在堅韌和吃苦上,他卻實實在在嬌氣的很。

    此刻莊天瑞體內靈脈倒逆,氣血反灌,著實是生平從未吃過的苦頭。然而他一改往日小傷大作的態度,強行咽下口中藥丸,刻扭頭到處看,“卷軸,師兄,卷軸!”

    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就把宗門的鎮門至寶丟在此地。更何況,在不久后,怕是整個元炁大陸都要歷經劫難,這張圖更是保命的底牌。

    如今莊天瑞只恨時間不夠,他顧不得查驗自己受傷的情形,先催促著師兄去尋找失落的九淵陰陽圖。

    見他如此惶恐焦慮,云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腕,“放心,有我。”

    九淵陰陽圖破界反噬,靠近核心陣圖的云修和莊天瑞所受的沖擊最為劇烈,那核心陣圖九成的反彈,多半都由他們兩個人硬抗了下來。

    陣圖飛舟上的其他人,只不過是被巨大力量甩脫拋開,可云修和莊天瑞卻是直接承受了了兩記重重的暴擊。

    莊天瑞自己是個惜命的,身上佩戴了各種自觸發的防護靈寶,什么玉佩、扇墜、腰帶之類的,他也不嫌寒磣,在身上掛滿了這些零碎。

    也虧他是魂寰掌門獨生愛子,這才能把旁的宗門一派的家底,都穿戴到了身上。

    當陣圖反噬之時,云修著急護著師弟,牢牢抓住他。

    莊天瑞匆忙擋在師兄身前,盡量去揮鞭掃那陣圖歸元處的核心符紋。

    這樣一來,反噬之力的大半都落在他身上。他身上那么多玉佩都碎成了齏粉,連身上至為珍奇的紗衣鎧都破了三重防護陣圖。

    這才勉強擋下了九淵的連續兩次重擊,雖然體內氣海劇痛,經脈和靈氣完全倒逆,卻也救下了自己的小命。

    莊天瑞的性格粗中有細,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倘若他揮鞭失手,沒有觸碰到歸元的核心陣紋,飛舟上的所有人就會掉入不同的幻境當中。那他就只能出手最后一招,動用他爹給的血脈禁數,直接捏碎了那枚禁魂鈴鐺。

    他老子自然知道兒子萬不得已在求救,說不得會立刻動身來救人。

    可那樣,卻說不得會耽誤了璇璣圣女的病情,這是莊天瑞萬般不愿意動用的手段。

    萬幸,萬幸。

    他們居然直接被彈出了陣圖,莊天瑞心頭一片輕松。可陣圖里困著的,可不止是飛舟核心上的自己人,還有那批來路不明的元嬰圣君。

    如今九淵陣圖破界,自己這邊一群弱雞,可不夠他們砍的。

    莊天瑞在半空中翻滾的時候,就拼命瞪大雙眼,到處探查周圍的情況。甚至內心做好了打算,一旦落地就立刻布起陣旗、陣械先抵擋一番。

    說不得,用這些靈寶對砸來換取時間了。

    可他的盤算沒有變數來得快。

    莊天瑞沒想到自己傷得如此嚴重,根本沒辦法開啟陣旗,甚至連服藥的力氣都要依仗師兄。更意外的是,從陣圖被踹出來的人數,竟遠遠少于他的預估。

    當時的狀況十分混亂,他自己也七暈八素,只能看個大概。

    莊天瑞看見遠遠幾個陰影往四面八方落下,那群身上靈光寶器亂閃的,必定個都是魂寰弟子們,撲啦啦的往樹上落了去。

    扶搖那身星力升騰的亮銀色衣衫也好認,想必他周圍掛著那一圈兒人都是自己人。看樣子要掉到水里了。

    遠遠的一團白光裹夾著一道金線,快速的往極遠處飛去。似乎周圍還有一大一小兩個黑點。

    那是什么!

    是辛夷師妹么?可為何有兩個黑點?莊天瑞再要細看,卻來不及了。

    “師兄,卷軸應該往西北方去了。”莊天瑞頓了頓又說,“可我好像看到辛夷師妹落在北邊。”

    云修說,“我都會探查的,你不要亂走。就留在這里等我。”

    說完,他便快速離開,先奔著陣圖的方向去了。

    莊天瑞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倘若換了其他的靈寶,說不得他會請師兄先去找辛夷師妹,可九淵陣圖,真的不能有失。

    用力抿抿嘴唇,莊天瑞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師兄快速消失的背影不做聲。然后他從懷中掏出一把陣旗,慢慢的在周圍插了起來,同時不斷的在周圍發送傳訊符,招呼四下散落的諸人向他匯集。

    ……

    ……

    云修快速的御劍往西北方飛去,不斷加速。

    剛剛自家師弟那欲言欲止的意思,云修自然明白師弟的糾結。魂寰弟子素來財大氣粗,把人看得重,物看得輕。

    可這是九淵陣圖,乃是師祖親手煉制,從情感上,云修就會格外看中九淵陰陽圖。更何況在那個亟待發生的大變故里,九淵陣圖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旦那個計劃啟動,倘若缺少九淵陣圖的遮掩,他們便沒辦法能保障后續的安排成功。

    所以,云修毫不遲疑的選擇先取陣圖。

    由于九淵是被意外破陣而還原成卷軸,缺少了正常的封印。它里面的靈力會不但外泄,這種高階靈器的靈力,不僅僅能被修士察覺。更會吸引大量的高階靈獸。

    龍淵,何時缺少了高階靈獸?!

    萬一自己晚去了半步,導致九淵陰陽圖被某些莫名靈獸拖走藏匿,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云修不敢想象這個后果。

    他心急如焚,不斷催動著腳下 著腳下的靈劍,感知著身上玉佩的提示,往密林深處加快飛去。那玉佩乃是九淵陣圖的副令,能更精準的感應到卷軸所在。

    龍淵密林的樹叢實在太過密集,云修越是焦急,就越被那荊棘枝杈遍布的密林阻撓。偏又因為裂隙碎斷的緣故,九淵重新幻化成卷軸,又小又急,在密林縫隙中飛出了老遠。

    云修一時間沒辦法趕到它掉落的地方。

    同樣在這片密林當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縱直跳躍,它靈活又隱秘,明明手里還托舉著一個少女,可速度竟然不比云修御劍的速度慢多少。

    這個黑影,就是在密林中亂跑的十五魔圣和被它一直帶著的顏令甄。

    十五魔圣怎么又會跑到龍淵這邊過來?卻是說來話長。

    按照紫羽的指示,它帶著這個昏迷不醒的昆侖女修為誘餌,引誘昆侖精英弟子去龍淵密林深處作亂,最好讓昆侖弟子跟藏在其中的圣傀尸傀兩敗俱傷才好。

    容與的盤算還有更深層的意思,昆侖弟子和尸傀們的纏斗,定然會引出那只深藏在龍巢廢墟的銀色圣傀。

    他早就暗中探查過,在昔日的龍巢深處,藏匿了極為罕見的將階尸傀。那種萬年不死的老怪物,容與根本不是對手。

    要想拿到那個嵌入在龍巢核心處的姑射山人令,必須要引那銀色尸傀出去。

    還有比讓昆侖和尸傀互相消磨更好的辦法么?!

    容與簡直都要為自己的連環計拍案叫絕。這般安排,他既能在大宮主那邊有所托辭,也能消耗掉龍淵尸傀的數量。

    至少,可以在昆侖面前,提前把藏身龍淵的尸傀大軍透露過去。

    大宮主跟容與說的東西不算多,甚至很多時候,容與隱隱能察覺到,對方在有意無意的含糊其辭。

    可就這樣,他也能感受到不對勁的地方越來越多,能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容與深知大宮主的恐怖和深不可測,也沒有實力跟大宮主做任何抗衡。更何況,他自家娘親還被壓在了極堃殿的幎原藏津中。

    大宮主和昆侖的亂賬他不管,它們打得越響,他才越有機會。

    這才是容與內心真正的算計。

    然而所有的盤算都抵不過意外的狀況。

    容與這邊也勉強稱得上算無遺策,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家已經被言咒控制的部下,卻是想反過來挾持紫羽來解除言咒。

    對于紫羽的忠心,容與從來沒有懷疑過。

    紫羽也沒有辜負容與的信任,甚至不惜自爆,硬拖了季臺圣君和俎尳魔尊兩個高階修士同歸于盡。

    而忠誠的紫羽在自盡前,還給十五魔尊下了最后的指令,讓它帶著那個昆侖女修在尸傀遍地的龍淵里繞圈子,不得停下。

    意外,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十五魔尊在進入尸傀所在的東北密林之前,完全按照紫羽的指令前行,沒有絲毫折扣。

    可紫羽的自爆,卻導致了操控十五魔尊的禁制,略微松弛了那么一微微。

    倘若只是禁制松弛,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傀儡都會牢記最后一條指令死磕到底。

    但偏偏,十五魔尊所處的地方,到處都是尸傀,尤其是外圍,都是低階的陰陽傀和剛剛煉就的術傀。

    十五魔尊的原身,本是昔日昆侖外門的南十五,后被硬生生灌注成了活體人尸,最終煉就為魔紋傀儡。

    這次容與特意帶著它,就是因為活尸沒有生人血氣,故而也不會被尸傀主動攻擊,這才能從容的在到處都是尸傀的密林里兜圈。

    這具十五魔尊在這次的連環計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

    可容與萬般聰明,卻在大宮主刻意的誤導下,無形中吃了個大虧。

    大宮主除了讓容與勤于練功和完成各種試煉任務外,并不讓容與接觸過多的魔紋和魔功。這種排斥非常的含糊,但卻真實。

    容與隱約覺得,這似乎也是大宮主的某種提防,大宮主在屏蔽任何能讓容與暗中扶植自己勢力的可能。

    魔紋,顯然是最容易培育忠誠部下的一種手段。

    所以容與真正能掌握的魔紋并不算多。

    十五魔尊也是大宮主煉制好后,直接交給他使用的傀儡。容與當初問了這具魔偶的特長之后,才暗中起了心思。

    大宮主當時告訴過容與,這尊魔偶乃是高階人傀,可以力抗元嬰,能自我修復,可接受完成遠程指令等種種優勢。甚至不會被尸傀攻擊,哪怕去往魔域,也是來去自如。

    容與牢牢記住十五魔尊的優勢,他卻不知道:尸傀不會攻擊活尸,卻不代表活尸不攻擊尸傀。

    十五魔尊是活尸,它會攻擊尸傀。

    尤其是當主控它的紫羽自爆之后,在缺乏管束的情況下,那些尸傀腦髓當中的石晶,對活尸來說,乃是上佳的大補之物。

    十五魔尊自然記得紫羽的安排,在這片林地中來回兜圈,引昆侖弟子入彀。

    但在兜圈當中,它抱著的顏令甄卻如同血氣誘餌,不斷吸引了林地中的陰陽傀等尸傀出來獵食。

    陰陽傀能感知到昏迷不醒的顏令甄,卻不能感知到抱著顏令甄的十五魔尊。可當陰陽傀靠近顏令甄后,它們卻仿佛是送上門的補品,逐一被十五魔尊破開頭顱,吞噬掉了腦髓之中的石晶。

    陰陽傀要吸食顏令甄,顏令甄變成誘餌,十五魔尊趁機捕食陰陽傀。

    龍淵密林中暗藏的狩獵者,在無聲無息中,變成了十五魔尊的獵物。

    一圈又一圈,說不清十五魔尊到底獵食了多少陰陽傀。

    陰陽傀腦中的石晶,不能增加十五魔尊的力量和魔紋,卻在不斷的吞食后,讓十五魔尊腦中的禁制不斷模糊起來。

    雖然石晶不斷被吞噬,它通紅血腥的眼眸,越來越靈活起來。

    這種靈活尚不足以讓它回憶起自己是誰,也不能真的開始思考。但趨利避害的本能卻越發的清晰了。

    當那只白色的圣傀被引了出來,整片林地中第一個感知到的,就是十五魔尊。

    十五魔尊不僅感知到了白色圣傀的恐怖,甚至“聆聽”到了它無聲嘯音中的追殺指令。感受到死亡威脅的十五魔尊,徹底突破了紫羽最后的指令:留在禁忌密林兜圈。

    它頭也不回的往那個白色尸傀相反的方向,拼命的逃竄著。

    在它急速逃逸的時候,白色圣傀曾經若有所思的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白色圣傀能感知到有一只不聽話的尸傀自己逃走了。

    這讓白色尸傀對十五魔尊的叛變極為好奇,它已經在識海的感知中,給這個不聽話的“屬下”重重做了個標記。

    并打算事后要去探查個明白,才又回頭向著垂涎的龍魂直撲過去。

    渾然不覺以被盯上的十五魔尊,本能的托著顏令甄,以一條最為快捷的直線奔著東南方向逃逸。

    它要逃到哪里?它接下來要做什么?

    思維依然完全混亂的十五魔尊,并沒有任何想法。這種逃離死亡威壓的行為,是它剛剛吞食了上百枚石晶后的一種本能感應。

    倘若沒有那股極為磅礴的靈力,也許十五魔尊會繼續沿著這條路線一直走下去。

    可那靈力太過純正澎湃,仿佛是一鍋極為上品的甘醇佳肴,對十五魔尊有著無可匹敵的吸引力。

    十五魔尊那混沌的大腦不斷的催促著,讓它快點去吞噬這股靈力,一旦吞噬了,必定會力量翻倍。

    于是十五魔尊硬生生的直接轉了個彎,沖著九淵卷軸掉落的地方直撲而去。

    十五魔尊極擅縱躍跳脫,對龍淵林地交錯縱橫的枝椏踏如平地,甚至能精妙的感應到林地周圍各種細微的裂隙空間。而它本身禁魔之紋又會讓周圍靈獸退避三舍。

    它飛快的靠近九淵卷軸的方向,比云修更是快了幾分。

    就在十五魔尊憑借著對靈力的感應,看到了那個被勾在樹杈上方的卷軸時,它剛剛縱躍起身,打算去摘取能讓自己實力大漲的寶物。

    一直安靜沉默的被它托舉在手臂上的顏令甄,卻忽然飛躍而起。

    顏令甄早在禁地密林的時候,就已經逐漸恢復了意識。可那時候她周邊全是不斷想要獵食自己的尸傀。

    顏令甄只能暗中提防,依然假裝保持著昏迷的狀態。在那種狀況下,她要脫離十五魔尊才真的是羊入虎口。

    當顏令甄發現自己被身后的這具魔偶當成了誘餌,也是暗中焦慮不安。

    雖然這魔偶現在看起來還護著自己,可萬一它吃飽了呢,會不會把自己直接丟下喂給尸傀?!

    可周圍的所有尸傀和身后的魔偶,修為都比自己高,數量又多,她暗中探查,發現自己身上所有的乾坤戒指和儲物袋都不見了。

    本命靈劍也不在身邊。

    這才是身處險地,一無所有。

    顏令甄暗中再三思忖,也只能閉目裝死,等待時機。

    幸虧讓她擔心的情況并沒有出現,那魔偶抱著自己來回的兜圈后,卻仿佛被什么驅逐了一般,又快速的離開了那片到處都是尸傀的恐怖之地。

    顏令甄暗中長出一口氣,卻涌出了更多的疑問:自己為何被人掠到這種地方?這里還是龍淵么?龍淵怎么會有如此之多的怪物,它們到底是什么?這個魔偶又要把自己帶到哪里去?蘇師兄他們可會來救我……

    從清醒的那一瞬,顏令甄就無時無刻不在尋找逃生的契機。

    不認識的魔怪,吞食怪物的魔偶,顏令甄不知道自己昏迷后都發生了什么,可當前這一切完全超過了她對龍淵的理解。

    憑借強大的意志力,她死死咬住牙關,硬撐著沒有讓自己崩潰掉。

    逃,一定要逃!

    無論綁架自己的是誰,他們一定有極為恐怖的謀算。

    可現在她居然什么都沒有,完全赤手空拳。身上甚至找不到一張藏起來的符箓,連一根發簪都沒有留下,就算她從魔偶手中逃出,在這么詭譎的密林里又能走多遠呢?

    顏令甄已經快要把自己糾結得瘋掉了,可她卻忽然感應到了托舉著自己的那個魔偶,急匆匆的轉換了方向。

    最開始,顏令甄還以為是魔偶的主人在召喚它。為了降低那未曾見面主人,顏令甄甚至刻意屏住呼吸,裝作繼續昏迷的模樣。

    然而再過片刻,她也感受到了澎湃的強大靈力,和隱隱的帶著法則韻味的威壓。

    這,是超品靈器特有的靈力波動。

    此地,有超品靈器!

    顏令甄甚至連屏住的呼吸都松開,變得急促起來。

    超品靈器,居然是超品靈器!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完全沒有封印的超品靈器會這般暴露,但只要她能搶先拿到超品靈器,無論是身后的魔偶,還是腳下的龍淵,將再也不是她無法涉足的禁地。

    這是她的生機所在。

    顏令甄驟然張開眼睛,賭運氣的看向托舉著自己的魔偶。

    十五魔尊對顏令甄的狀態毫不關心,紫羽當初并沒有針對顏令甄的狀態對十五魔尊下指令,沒有人會覺得,區區低階女修能從十五魔尊手中逃脫。

    那又何必浪費指令呢。

    于是哪怕十五魔尊感覺到了手中女修已經瞪大眼睛,對它來說也沒有什么區別。

    十五魔尊此刻眼中只有那靈力充沛,甚至帶著法則威壓的卷軸。它迫切的跳向那個掛著卷軸的枝椏。

    卻在靠近的時候,手中原本托舉的女修,趁勢一躍而起,搶在它前面,直接抓了就跑。

    十五魔尊鋒利的指甲擦著顏令甄的后背滑過,顏令甄頭也不回的反手用卷軸抽了過去。

    顏令甄來不及研究手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可超品靈器本身自帶的靈力,就宛如一道無形的氣棍,狠狠砸開了十五魔尊的手爪。

    顏令甄也趁此機會,身子一頓,就往灌木林地中鉆去。

    在剛剛被托舉著的時候,顏令甄就察覺到,這個魔偶的奔襲和縱躍能力極快,自己在平地里肯定跑不過它。

    可大概是魔偶自身的限制,它似乎在轉向和狹窄的地方并不特別靈活。每次遇到特別低矮的地方,這個魔偶都是翻越過去的。

    顏令甄抓住了這個漏洞,專門往矮小密集的灌木中鉆去,倘若覺得前面不安全,就直接用手中卷軸抵擋。

    她這個誤打誤撞的小竅門,居然還真的讓十五魔尊手忙腳亂起來。

    它不斷的從半空中縱躍到灌木里,卻根本抓不住顏令甄的衣角。狂躁起來,它只能不斷用鋒利的手爪撕開眼前勾結的灌木從,試圖揪出那個不斷藏身的女修。

    偏偏這片林地里灌木接連成片,哪怕十五魔尊徹底摧毀了一片之后,顏令甄連滾帶爬的又鉆到了另外一片當中去了。

    他們兩個在這里纏斗良久,卻也只是顏令甄占據了一個地形先機而已。

    畢竟兩者之間真正的實力差得太遠,倘若不是紫羽勒令過十五魔尊不要殺死女修,顏令甄縱然有八條命,也差不多交待完了。

    顏令甄一面來回鉆動逃逸,一面快速想著要如何甩脫這個魔偶。她耳側聽著東邊接連不斷灌木被摧毀的聲音,腳下轉動,整個人就往西南方鉆動。

    正在埋頭快跑,心頭卻忽然涌起一陣驚悸。

    不對,顏令甄連忙舉起卷軸。

    頭頂忽然天光乍現,一道黑色的身影驟然從地下鉆出,十雙利爪直接插向顏令甄。

    幸虧她舉起了卷軸,那利爪插到了卷軸的縫隙中,才沒有把她當場開膛破肚。

    剛剛東邊的聲音竟然是這魔偶聲東擊西的陷阱。

    顏令甄還來不及尖叫,那雙插入卷軸縫隙的爪子反手一勾,就把卷軸扯了過去。

    顏令甄心頭大急,倘若再脫手了卷軸,那她可真的一點活路都沒有了。顧不得自身安危,她手臂暴長,扯著卷軸的另外一端,往回就扯。

    十五魔尊和顏令甄恰好扯住了卷軸的兩端。

    “唰”的一下,那張原本合攏取來的卷軸,就這樣被他們直接各持一端的拽了開來。

    顏令甄這才看清楚,這張卷軸上無數的畫面飛快循轉,不斷的切換著各種不同的景色,畫布之上寶光流轉,仿佛有什么正在試圖沖出來的樣子。

    卷軸被打開,仿佛自己有了意志力,顏令甄和十五魔尊都不能再扯動它半分。

    顏令甄眼珠急轉,立刻察覺到這是超品寶器已經被開啟的緣故,可主控權卻不在自己手里,這下糟糕了。

    十五魔尊頭腦混沌,并不知道那許多因由,它隱隱感覺到眼前的美味變得危險起來,也無法直接吸收吞噬,不由暴躁大怒。

    它放開卷軸,卻是直接撲向了顏令甄。如今紫羽當初的禁令對它地約束幾近為無,暴怒之下的十五魔君直接要襲殺顏令甄出氣。

    顏令甄卻是沒有地方再逃脫,她尖叫一聲,從卷軸下方鉆了過去。

    可十五魔尊卻是能瞬移的高階魔偶,瞬息之間,它已經轉到了前方位置。

    顏令甄幾乎一頭直接扎到它手爪之上。還是全憑往日基本步法扎實,危難之際硬生生靠倒仰躲開了這一襲。

    但接下來凌空挖心的第二擊,卻是再也來不及躲開。

    “九淵,禁!”驟然一聲輕喝自半空中響起,九淵卷軸那滾動不停的畫面上,忽然躍出了一道復雜的符紋陣圖。

    它隨著這聲指令,直接砸向十五魔尊。

    淺白色幾近透明的符紋陣圖纏住了十五魔尊,它身上的魔紋變得血腥而凸起,那淺淡的符紋卻仿佛一柄重錘,狠狠的砸得十五魔尊退了好幾步。

    千鈞一發之際,卻是云修終于趕到,他遠遠看見有兩個人影在爭奪卷軸,并狠下殺手。云修憑借手中副令催發了陣圖的禁紋符陣。

    十五魔尊如今感應極為敏銳,它周身的魔紋瞬間暴起,危險的預兆直接彈起。它立刻在倒退之際,頭也不回的往叢林深處縱躍逃脫,快速的逃走了。

    云修這時才能長出一口氣,宗門至寶追回來了。

    他捏著玉佩副令,慢慢的收攏半空之中的九淵陣圖。

    而在陣圖下面,灰頭土臉的爬出一個少女修士,狼狽不堪。

    待到看清那女修模樣,云溪詫異無比的驚呼,“顏師妹,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