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疏白剛走,楚微涼就不老老實實跪著,直接坐在地上歇著。
秦不羈躡手躡腳進來,湊到她跟前,送了包瓜子來哄她,“小師叔別害怕,吃瓜子。”
楚微涼眼睛一亮,“你來的正好,你們家祖宗怎么回事?又生什么氣?”
秦不羈糾正:“小師叔此言差矣,是咱們家祖宗。”
楚微涼:“……哦,也對。”
秦不羈:“小師叔別擔心,師叔祖他脾氣好著呢,從來不跟人真生氣。你知道咱們梵天闕為什么‘雌獸與女人不得入內’嗎?”
“為什么?”
兩個人腦袋湊到一處,一邊嗑瓜子一邊聊。
秦不羈小聲兒道:“因為師叔祖搞不定女人啊。所謂打不起,躲得起……”
楚微涼:……,不會這么簡單吧?
“所以,你不用怕他,只管甩開膀子哄就行了。”
秦不羈信心滿滿。
畢竟梵天闕立派幾百年,真的就沒人見過溫疏白動過真怒。
大家都以為,祖宗矯情歸矯情,其實性子是真好,人是真的溫和可親。
殊不知,在那位眼中,萬事萬物皆是草芥螻蟻,誰正常人跟草芥螻蟻生氣啊。
但是,結印合籍的愛侶不一樣。
無邊歲月,叱咤風云,什么時候輸過?偏偏就栽在這么個女人手里了,即使她身死道消,他耳后的印記也消不掉。
而且,她還什么都不知道。
你說可不可恨?
楚微涼聽了半天,覺得秦不羈太單純了,不靠譜。
溫疏白內外修為皆已登頂,心法更是已臻太上忘情之境,是個又矯情又無情的男人,怎么哄?哄個屁!
不哄!
沒法兒哄。
當晚,她就把封豨騙過去了。
“干嘛?”封豨知道靠近這女人就沒好事。
“過來,替我跪一會兒。”
“不過去!被劍君發現,死全家的。”封豨挪著小短腿,扭頭就走。
楚微涼:“你要是敢再多走一步,我就讓眠兒把你送去廚房烤乳豬,真的讓你死全家,你信不信?”
封豨的小豬蹄,咔地停住了。
溫眠現在是它的主人,萬一那五歲的主人真的不知道輕重,它大半輩子被關在鎮魔塔里,還沒娶過媳婦,沒生過豬崽,死一個便是真的死全家了。
豬氣得哼哧一聲,“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微涼站起來,彈了彈弟子服上的褶子,“乖,過來,就在這兒替我跪一會兒,真的。”
她要不說“真的”這倆字還好,說了,封豨更怕。
“你到底干什么去?”
“去鎮魔塔幫你看看落下什么家產沒。”
“……”,豬想了想,“一個時辰之內回來。”
“好,一言為定。”
于是,封豨披上畫形魔,替楚微涼在閱微院里跪著。
而楚微涼自己,則一個人又悄悄去了鎮魔塔。
此時,溫疏白和方寂雪,還有安今宵、安南嬋等,連帶著這會兒在千機宗的所有點份量的人,都聚在月陰殿里,商量應對魔域之門動蕩一事的對策,沒人關注這邊的動靜。
她輕易地就避開了守衛,無聲無息穿過紫金鈴結成的萬象伏魔大陣,入了塔門。
塔中,妖魔正玩得烏七八糟,見楚微涼突然來了,一時間都靜了下來,嗚嗚泱泱,大大小小的,一面觀察,一面遠遠圍攏跟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她手里那東西呢?”
“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樣。”
“她的血肉之軀呢?”
“這樣赤手空拳地也敢進來,是當咱們真的吃素的?”
楚微涼入塔,循著直覺,向地下深處尋去。
有妖魔開始蠢蠢欲動。
忽然,一只藍皮魔物,全身長滿長毛,轟地躍到她面前,巨型的身量,將地面砸出了裂痕,擋住了去路。
“當初就是你,害得我等在此囚籠中生不如死,今日,你居然還敢進來!”
楚微涼瞟了眼地面,裂縫悄無聲息地合攏,修復。
她抬眼,“讓開。”
藍皮毛毛從背后摸出一對大錘,“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今天是你自尋死路,別怪我……”
咔嚓——!
一道紫色雷霆,帶著刺目光芒,從塔頂披落而下,炸亮了整座鎮魔塔。
魔物狠話都沒說完,被紫雷瞬間抽干,變成一張扁扁的,軟噠噠的皮囊,啪嘰,糊在地上。
嘎了。
楚微涼背著手,立在原地,動都沒動。
萬象伏魔大陣,是她一手搭建起來的。
在這塔中世界里,她就是主宰,是神,是一切。
就算是方寂雪親自來了,也未必奈何得了,更何況區區一個魔物?
“還有誰?”
她語調平靜。
呼啦啦啦——
所有原本蠢蠢欲動的妖魔,轟然四散,逃得一個不剩。
沒有了。
楚微涼踩過面前干癟的巨大藍色皮囊,繼續深入鎮魔塔。
直到行至最深處,被一方兩人高,珠光耀眼的水晶缸,吸引了目光。
缸中,池千秋的雙手和巨大魚尾被細細鎖鏈扣住,懸浮著吊在水中,正低垂著頭,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楚微涼走到水晶缸前,微微仰頭,望著他。
男人嫵媚的臉,掩映在水藻般漂浮的幽藍色發絲間,眉間微蹙,可能是因為做了什么不開心的夢,幾許無辜可憐。
楚微涼一瞬間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小東西。
如果她天魔解體那一刻,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沒能被送走,而是一直被方寂雪囚禁在這個地方,那么,這一千年,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一向涼薄的目光,一瞬間溫柔憐憫。
“幽幽……”
她念他小時候隨口取的名字。
水晶缸中的人魚被驚擾,忽然猛地睜開眸子,雙眼立時如惡鬼上身,無聲無息瞪著她。
楚微涼眼中的溫柔立時收回,換上了無所謂的表情。
“醒了哈?”
“終于想起我是誰了?知道來看我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了?”池千秋扭過臉去,不想見她。
他果然是當年那條小斗魚。
魚不大,脾氣不小。
“你現在這樣挺好。省得我費力將你再吊一次。”楚微涼甚是記仇,又喜歡惡心人。
她挪了兩步,偏偏站在池千秋能看得到她的地方。
“呵,你們師徒倆,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池千秋又將臉扭到另一邊。
“我看方寂雪對你挺不錯的啊,用這么多東海鮫珠養著你。難怪被萬象大陣壓了一千年,你還能從那么丁點的小魚長成這么大只。”
“別跟我提他!”
“是你先提的呢。”楚微涼幸災樂禍。
池千秋真的生氣了,用力掙扎了一下,被鎖住的巨尾一陣掀動,將缸底沉積的珍珠暴風雪般上下翻滾,隨著缸中的水,嘩地漾了一地,
“楚微涼,你是不是沒心肝?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是因為誰?!!”
“若不是你一句話,要‘活著’,你以為我為什么要等到現在——!!!”
“一千年,我被囚在這一方小小的池子里,一千個春秋,你當我的名字是怎么來的!你知道我是怎么數著時光過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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