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喧嘩聲大作,人潮的方向竟是出奇的一致,全都向著體育館的西北角落涌了過去。

    電視臺的記者站在石油公司招聘展板前、對著攝像機介紹著邗山臘月二十六這場人才招聘會的具體情況,見一幫跟打了雞血一樣嗷嗷叫著的年輕人涌了過來、可就趕忙避讓,可是見涌過來的越來越多、回轉的卻一個都沒有,好奇之下也就伸手拽住了一個小胖子,直截了當的將話筒抵在了他的嘴邊,詢問發生了什么事兒?

    小胖子有些懵,見攝像機對著他、可就暈乎乎的說。“呃……聽說有企業十萬年薪招人,還給配車、給配司機……”

    記者糊涂了,去年蘇省城鎮居民的平均年收入還不到五千、農民人均年收入都不到一千五呢,邗山地處蘇省的北部、慣來是經濟發展拖全省后腿的落后區域,什么企業敢開出這么高的年薪?瘋了嗎?

    “真的、真的,有人拿到了那企業的宣傳單,是招財務總監的,條件要求的還挺高、但真的肯給十萬的年薪呢……”

    小胖子吐沫星子亂飛,電視臺的記者為話筒默著哀、但還是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不過情緒倒是也被調動了起來,沒想到今天會碰上大新聞,振奮起精神、拿出了大無畏的勇氣,將記者證高高的舉起、一路吆喝著竟是還真擠到了國棉總廠的招聘展臺。

    人事干部把展板上的宣傳內容換掉了,還依著鄭光威的要求、復印了一百份招聘職位的簡介,卻不料‘十萬年薪’引發了轟動,國棉總廠的展臺很快就被蜂擁而至的求職者們給擠翻了,幸好后面不遠處就是個側門、外面還有幾個溜出去抽煙偷閑的保安,眾人合力才把展位重新給穩住了。

    鄭光威也沒想到效果會這么好,收了幾份簡歷、見人潮涌了過來也就腳底抹了油,鄭大民作為廠里的常務副廠長沒辦法跑,氣的跺腳、急的想罵娘,但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堅持,幫著把求職者的簡歷收下來、幫著把求職者們勸離,因此記者將話筒遞到了嘴邊、他也就很嫌棄的一巴掌給拍開了。

    “我是……”

    “是什么是!別搗亂!沒見正忙著呢?”

    話筒差點砸地上,電視臺記者驚得臉都白了,依仗著攝像師那彪悍的身板、這才重新站穩,強調著自己的身份、這才讓暴躁的鄭大民冷靜了下來。

    “為什么要開十萬的年薪?因為我們企業特別重視人才……”

    “國企有規定?哎呀,國棉總廠現在是合資企業了,只要真的有本事、別說十萬的年薪了,一百萬、一千萬也敢給啊……”

    “什么?貴?不貴、不貴!人才無價的嘛!只要有本事、就該拿的比別人拿的多!這都快二十一世紀了,不重視人才的企業、肯定不會是好企業!國棉總廠現在是求賢若渴啊,誠邀有才之士來了解情況、來加入這個大家庭……”

    “我的工資?基本工資三百三、補貼九十,加起來一共就是四百二啊。標準?哦,是按照國家大專院校畢業生的標準定的……”

    “我的學歷?哎呦,說出來可忒丟臉了,小時候沒趕上好年代呀,我小學都沒能畢業,慚愧、慚愧……”

    出現在晚間新聞里的鄭大民面對著鏡頭回答著問題,那脹紅的老臉、那閃躲的目光、那僵硬的笑容,可是把馬慧英給看的津津有味、笑的腮幫子都酸了。

    “笑什么笑啊?換成你、還不如我呢!”

    “我是家庭婦女、誰會來采訪我呀?哈哈哈……”

    鄭大民怒了,把碗筷往桌上一拍便道。“夠了!沒飯了,給盛碗飯去!”

    “盛就盛唄,兇什么兇?有本事在外面跟人兇去、在家里兇算什么本事……”

    馬慧英咕噥著但還是趕緊給去盛了飯,不過等吃完了可就拿起電話撥給了電視臺,問晚間新聞何時能夠重播?

    “你給電視臺打電話做什么呀?”

    “把這一期的晚間新聞給錄下來、存起來呀,以前你上電視的時候、還不都讓我給你錄下來的嗎?”

    鄭大民有心說上午在體育館里的這一段、實在是太突然、太意外,他是什么都沒有準備,不過琢磨了一下覺得錄下來也沒啥不行的,能上電視的機會可不多,又不是什么壞事兒,錄就錄吧。

    但導致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肯定是不能放過的,鄭大民掏出手機撥了兒子的電話,可怎么撥都不通、火氣可就蹭蹭的往上躥了,他哪里會曉得鄭光威在煲著電話粥?

    如期而至的一場大雪,把村口的老槐樹光禿禿的枝條壓得都快要彎到地上了,榮靜芝右手酸了、只好換成左后拿電話。“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這邊下暴雪呢,冷死了……”

    “再親一個唄!”

    “不要啊!我都已經躲到了小賣部的外面呢,里面還有人在呢!壞死了,不跟你說了,早知道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來嘛、來嘛!聽聽動靜都好的!”

    用手籠著,榮靜芝趁著躲在里面烤著火的老板娘大笑的時候、紅著臉親了一口,猶如是做了賊一樣的驚慌、很堅定的拒絕了年前給他打電話,也不允許他再打電話過來找她了,掛點了電話、捂著發燙的臉頰趕緊往家跑,雪太大了,再耽擱下去回去的路要被大雪給封住了。

    電話那頭‘啵’的一聲,讓鄭光威覺得自己笑的就跟個傻瓜,戀愛的感覺很奇妙,即便是他的心理年齡已經奔五了、但那一刻的激動依然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正回味著、鄭大民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曉得是興師問罪、是要他去處理爛攤子的,鄭光威卻是胸有成竹。“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午就給廠里人事科的說過了,所有符合條件的、今天晚上會全部通知到,明天我一個一個的談,不用操心的……”

    “不用操心?年薪可是十萬啊、十萬啊!到最后還不是要廠里承擔?”

    “又沒花你的錢,你急個什么勁兒!”

    鄭大民被噎的翻了白眼,后悔打這個電話、也真的很想砸了這破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