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趕集的日子。
“外貿轉內銷、年底大抽獎、大酬賓啦，原價299、199的純棉內衣打折啦，無論是三折還是五折，只有今天一天的時間，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擺在桌上僅容單手能伸進去的抽獎箱被村民們圍著，大民服裝廠二車間的孫敏和牛大姐兩個人既要看著車上的貨、還要收錢、找錢、理貨，大冷的天兒忙的是滿身汗，不過漸漸鼓起來的腰包卻讓她倆笑的合不攏嘴。
每賣出去一套廠里就給五塊錢的提成，她倆在趕第二個集市的時候就注意到一個情況，農村的大集上賣的都是些低檔貨，價格雖然不高、但質量次、材料差，跟廠里面生產出來的這批外貿貨根本就沒辦法比，靈機一動也就改了廣告詞兒，所以每多賣出去一套就能多賺七八塊錢，一早上已經賣了兩百多套、到傍晚估計賣出去三百套是不成問題的，算下來一天兩個人就能多賺小兩千，簡直是嚇死個人啊！
咣咣咣……
耍猴的敲起了鑼、把趕集的村民們都吸引了過去，被翻亂了的三輪車需要整理，兩個人一起動手、速度倒是也不慢，孫敏忙完了可就趕緊坐了下來，見牛大姐捂著腰包一臉的緊張，便笑了起來。“牛大姐，現在不后悔了吧？”
“那是、那是，真想不到啊，出來忙活一天相當于在廠里干三個月的，這錢掙的也容易了，都不敢相信了……”
“這批貨廠里是虧本在處理，要不然也不能這么便宜，你看看那邊的那攤兒，一早上這才賣出去幾套啊？生意可全給咱們強光了。不過啊、現在的農村人也有錢了，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糊弄人呢，前年我在老家趕集給我媽買了一套，便宜是便宜、可才穿了一天就差點把我媽給嚇死，衣服脫下來、我媽身上都是紫的，那衣服扔水里泡了一宿、早上去看已經全成了片片了，來廠里上了班才曉得，那都是南方一些小廠干的好事兒，可砸牌子了……”
牛大姐不關心這些，拿起了賬本一琢磨可就‘哎呀’一聲苦了臉。“壞了！咱們這幾天賣出去七百多套了，廠里這批貨可也只有十萬多一點的，二十多個組、要是賣的速度都差不多，那豈不是賣到下個星期就沒的賣了？”
“放心吧，我老家就是這邊的、知道往哪兒跑能趕上大集，往遠處跑的可未必一天就能賣這么多，我琢磨著不行明天跟小趙說一聲，讓他給咱們多留下一些，明天的集不大、但后天劉莊那是個大集，逛的人特別多，咱們提前過去找個好位置，爭取……”
類似的對話、在蘇魯皖三省二十多個鄉鎮的集市上重復著，腦子活絡的、會選擇逐步的提價，增加個人的收入；不太會說、性格內向些的老老實實的按照廠里給的價格在賣，但一天的收入也足以頂她們在車間里辛苦半把個月的，開著輕卡負責給這些銷售員補貨的趙德喜、一直忙到了夜里十點半才安頓了下來，鄉鎮上的旅館、跟港城五星級大酒店肯定是沒辦法比，不過泡腳的熱水倒是一樣的溫度，再高了、那就不是燙腳、那是給豬褪毛了……
接到趙德喜電話的時候、鄭光威還在研究國棉總廠的資料，聽他匯報完情況可就樂了。“這不是挺好？”
“不成啊，她們擅自提高價格，有的還打出了原價399、現價69的牌子，這不是陽奉陰違、坑人嗎？”
“賣得好、賣的差都是她們自己的，要是有人愿意打包一起買走、三十塊錢一套我爸都能樂瘋了，明兒就是臘八了，滿打滿算距小年也只剩下兩周時間了，三天就賣了兩萬多套，聰明的應該找你們送貨的協商、給多預留些下來了吧？”
趙德喜大驚。“咦？你咋知道的？”
鄭光威樂了。“銷售是門學問，但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測的玩意兒，關鍵就是一個平衡。廠里的目的是清庫、銷售員們希望多賺錢，只要別越過分、廠里目前不會管的太死，之前就跟你說了、讓你也帶一兩個女工出去跑一跑的，你非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傻了吧？”
趙德喜吧嗒著嘴、還真的是有點懊悔。
他哪兒能想到蹬著個三輪車往集市里一杵、就能賣的這么順當？差的組一天也能賣出去一百多套，就算是按照廠里的標準結算那也是三百多塊錢一天呢，一個月下來可就是萬元戶……
電話那頭的沉默、讓鄭光威越發的覺得有意思了。“喜子，你想不想干？想干、你車上反正什么都是齊活的，你妹不是在家里閑著嗎？捎上她一起，想去哪兒賣、就去哪兒賣，如何？”
“真的可以？”
“你那個什么老班長和戰友要是也有興趣也沒問題，多勞多得、掙的都是干凈錢、都是辛苦錢，誰都不能說個不是，對不對？”
趙德喜有些遲疑。“可他倆還盯著路斌他老婆和他老丈人呢，這幾天父女倆到處在活動、在找關系，老班長要是來跑著個、搞不好會漏掉些什么的……”
鄭光威瞥了一眼下午才收到的那一沓照片，琢磨了一下便道。“該拿到的證據其實也都拿到了，能想的辦法、他們也都想的差不多了，沒事兒的，不在這十天半個月的。”
鄭光威覺得沒事兒、趙德喜可不敢馬虎，給老班長去了電話、得知情況跟鄭光威說的差不多，路家雖然有人在市政府大院里上班、但市里面把港商當祖宗一樣供起來了，所以目前只要是牽涉到這案子的都避之不及，更別說有人敢徇私枉法了，因此將這幾天的情況說了一下，也就詢問老班長有沒有興趣？
“啥？一天就能賺兩千？”
“恩，真的，我跑的這條線、有個叫孫敏的，就是個縫紉工、也沒什么文化的，腦子活絡、把價格提高了一些，今天賣出去四百二十套，還讓我給預備兩千套準備下周跑遠一些的地方……”
“你也準備干了？”
趙德喜曉得老班長心動了，樂呵著道。“老班長啊，我估摸著廠里的庫存頂多還能再賣十天的，不說一天就掙兩千了，兩個人一組、一天每人五百塊應該是很輕松的，人家一個女工都能干的活兒、咱們大老爺們難道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