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剛上班，財務科長徐翠翠都還沒來得及去泡茶呢、廠長太太徐翠翠就進來了，她聽完了要求是一臉的懵，但還是趕緊把鑰匙遞了過去。“封賬？慧英啊，這沒到年底呢，干嘛呀？”
依著兒子的主意穿了件米色的長風衣，氣場全開的馬慧英繃著臉說。“這事兒呢跟財務科沒什么關系，老鄭說話不算數、連我兒子的錢都要騙，這次我要是再不動真格的、他早晚要把這個家給毀了的，徐姐啊，這事兒呢你就別管了……”
馬慧英安撫完之后便將鑰匙遞給了成濟審計師事務所的所長何成濟。“吶，財務科現在就算是交給你們了，你們的人可以進出、但票據決不允許離開這間屋子！這是財務科的科長徐翠翠，這位是會計李玉芬，這位是出納小張，需要配合的時候、她們就在隔壁的房間，有問題也可以過來找我，我在廠長室……”
兒子委托自己查假發票、老娘委托自己來封賬審計，何成濟倒是不會嫌活兒多、嫌錢少，只不過眼前這種事兒還真的是從來沒見過啊，這場好戲一旦上演、那可就是爆炸性的大新聞了，廠長夫人這是要奪權啊，一旦成功了、那以后夫妻之間的信任可就成了個大問題，不過老公借了老婆的錢不還、似乎還真的能上法院起訴的，何成濟是真沒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親眼看見這種只會出現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狗血劇，實在是太特么的有意思了……
想歸想、納悶歸納悶，有著良好職業素養的何成濟倒也不會耽誤工作，讓下屬開了文件柜、分派了任務也就進入了狀態，只不過民營企業的賬簿也好、憑證也罷，怎么是一個亂能形容的？各種的稀奇古怪、各種的離奇層出不窮，不到半個小時腦殼兒也就大了。
不過也不單單是何成濟的腦殼兒大，整個大民服裝廠曉得財務科除了狀況的、腦殼兒都大，尤其是銷售科的那些老油條們，廠里財務制度早就已經是爛熟于胸、見縫插針本事都很大，審計師事務所的進駐、這事兒可真的是可大可小了，但又有哪個銷售員的報銷憑證經得起查呢？
于是銷售科科長陳俊在聯絡廠長鄭大民未果之后、也就只好硬著頭皮闖進了廠長室，見廠長太太馬慧英在看報紙、她兒子坐在旁邊做著試卷，也就陪著笑臉詢問財務科那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兒？
李玉芬不自覺的瞥了一眼兒子，見兒子根本就沒有抬起頭來的意思可就佯裝詫異。“沒出什么事兒啊。”
“這還沒到年底呢、怎么就封賬了呢？還有啊，怎么財務科被審計師事務所的人給霸占了？小劉下午要出差、還等著借備用金呢，我后天要去蘇南要錢、老鄭說讓我去買點本地特產帶過去，我的備用金也快花光了，鄭廠長昨天還跟我說要多賣點邗山特產帶給下面的經銷商呢……”
馬慧英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但卻繼續拿起了報紙。
陳俊見這就沒了下文、可就有些急了。“馬姐，年底可是銷售高峰，銷售員出不去、這錢可就要不回來了，而且有好幾個地區的經銷商都在要貨，財務科不給手續、這貨可就發不出去了呀……”
“老鄭要是不還錢、這廠子早晚是要關門的。多賣點、少賣點，有什么關系？行了，你說的我都曉得了，有什么事兒等老鄭回來你找他說去吧。”
陳俊想要解釋銷售這邊確實有困難、但馬慧英已經不搭理了，等他悻悻的走了、馬慧英便趕緊去把門給反鎖，見兒子還在做題、可就有些惱了，拍了一巴掌便問他現在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啊？就這么辦唄，”鄭光威揉著被拍疼了的后腦勺、很是無奈的將上周五的省報遞了過去。“爸去區里面了，省報上刊登了關于量化改革一些意見，王區長要是膽子大、就能做第一個吃螃蟹的，要是膽子小、那就只能是等著法院判了，鎮上的不需要理會，想要讓鎮政府同意把服裝廠還給咱們家、還不如寄希望于天上掉餡餅呢……”
馬慧英拿起報紙，見報道的內容是關于推進量化確權、是關于歷史遺留問題的學術探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把報紙又給扔了回去。“小威！媽看不懂，你給解釋解釋！”
“這上面說了，只有解決了民營企業產權不明、職權不分的問題，民營企業才能健康發展，咱們家服裝廠的產權歸屬問題、正好就屬于這一塊的，市里面現在還沒動靜、不過早晚是要開始著手解決的，銷售科的這些人都是熱鍋上的螞蟻，因為搞不清楚原因、自然一個個的也就都害怕了，等著吧，要不了幾天、我琢磨著他們聰明的話就該把截留的貨款吐出來了，一個個的就知道哭窮，咱們廠給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出差標準是國營企業的一倍、工資六百還有銷售提成，招待費用也是廠里承擔的，截止上個月、銷售科這么幾個人就花出去二十多萬，平均每頓飯八百塊，我爸也不吭聲的，要不是查賬、還不知道這幫人的胃口有多大呢……”
馬慧英不管廠里的事兒、琢磨了一下便道。“一頓飯吃了八百，不算貴吧？”
“拉倒吧，這也是能參照星級酒店的標準？銷售員跑的都是些縣城和鄉鎮，在鄉鎮的飯店里吃八百塊，一頓飯豈不是要上五六十個菜？可能嗎？”
馬慧英不吭聲了。
鄭光威繼續做試卷，理科五門是語數外和物理、化學，后四門他倒是不擔心，課本拿起來、刷刷題也就是了，但語文有不少需要背誦的，關鍵是現在的語文課本跟二十多年后的存在著相當大的差異，單是一個閱讀理解、就跟他記憶里的有著極大的差別，想要參加高考、他就需要從初中開始重頭學，實在是太費腦子了，遠不如刷數理化來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