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局是去年從市政府大院里搬出來的，新大樓很洋氣、也很氣派，但財政局目前統共也就那么點兒人，就算是把政務大廳搞起來了還是有不少樓層閑置，于是一些公司也就陸續入駐，其中就包括成濟審計師事務所和瑾瑜會計師事務所。
兩個事務所在同一個樓層，門對門、業務范圍也相近，外人不清楚的會以為這兩家是在打對臺，而清楚內情則曉得這是老夫少妻之間在賭氣。
成濟審計師事務所的所長何成濟有財政局的正式編制，還是邗山第一個拿到國際審計師證的能人，老婆鐘瑾瑜的年齡比他小了整整一輪，留過洋、在德勤獲得了注冊會計師的資格，回國后不愿意進財政局，于是便籌建了邗州第一個會計師事務所，風頭一時無兩、在省內都排的上號。
何成濟一個老大爺們管不住留過洋的年輕老婆、這讓他本人很是有些臉上無光，他最初以為老婆折騰不出什么花樣、總歸是要乖乖的按照他的安排進財政局或者是進銀行的，卻不料瑾瑜會計師事務所成立了小半年就賺了十多萬，一年下來車都開上了！
何成濟不服氣啊，可他也不愿意就這么放棄了公職，好不容易辦了個停薪留職、成立了成濟審計師事務所，仗著有財政局的撐腰、開業之初很是搶了他老婆那邊不少的業務，可胳膊肘朝外拐、何成濟回了家可就沒什么好果子吃了，幡然醒悟之后也就夫妻倆相輔相成、幾乎霸占了全邗山的業務，可是今天卻來了一個很特別的委托人，要求兩個事務所通力合作，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審計報告！
何成濟很納悶，而被叫到成濟審計師事務所接待室里的鐘瑾瑜也覺得稀奇。“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兩個事務所從大民服裝廠的這些原始憑證里找出所有的假票據？”
“對，不管是十塊還是二十塊錢的發票，只要你們發現有問題、那就一查到底，我知道你們有辦法進行核實，費用不需要擔心，該多少、我給多少。”
牽涉到了具體的業務，何成濟也就接過了話頭。“這需要打大量的電話去核實出票方的情況，還需要跟當地稅務、工商部門進行聯系，查詢可能需要發傳真，如果再進行錄音又或者是去外地進行取證，這費用可真的是很高的，耗費這么大的代價把假發票給找出來、你的目的肯定是希望把單位里的不正之風給糾正過來，但問題是這么做的代價真的很大，搞不好為了鑒別一張十塊錢發票的真偽、需要耗費一兩千塊錢的成本，太劃不來了……”
“不能這么說！我在德勤的時候接到過類似的業務，人家美國的IRS有多牛、你也是知道的。原因你考慮過沒有？為什么美國人敢跟FBI叫板但就是不敢逃稅，原因就是因為逃稅被逮住的概率太大了，只要IRS覺得存在偷漏稅的可能，那真的是一查到底的，花幾百萬去征收幾萬、十幾萬的稅金，這不是浪費、而是對稅法的維護！只有讓每個納稅人都明白照章納稅是必須的，只要敢逃稅就會被抓住、就有可能會去坐牢，自然現在也就沒人再敢投機取巧、心存僥幸了，我可不覺得一個民營企業花大錢做這種事兒有什么不妥，我反倒是覺得應該鼓勵和支持，只要逮住一個、你看以后這種企業里還有誰敢以身試法……”
鐘瑾瑜的一席話、氣的何成濟臉都黑了，公然唱反調也就不說了，拿IRS來說事兒，有意思嗎？
何成濟生起了悶氣，鐘瑾瑜感覺到了、卻不準備搭理，指著擺在桌上的原始憑證便道。“這里是前后將近一年的票據，就算我們兩個公司一起接了這個委托、但耗費的時間還是會比較長的，再加上這些原始憑證需要先整理進行統計，各地發票版式的更改、票號的規律、票據印刷單位等等這些都需要進行了解，所以……”
鄭光威沒想到這兩家公司都知道大民服裝廠，而且成濟審計師事務所的所長、似乎還跟他老爹鄭大民見過面兒、打過交道，聽到這里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的要求就是越快越好！當然，最關鍵的就是保密，這一點你們兩個公司都能做到嗎？”
“當然！這可是我們的職業操守，要是不能做到保密、那以后還怎么接委托？”
何成濟的脫口而出、讓鐘瑾瑜抬起了眼皮，見老婆那表情有些不屑、怔了下可就趕緊瞪了回去，等委托人交了錢、被送走了，何成濟一回來可就沖著鐘瑾瑜發起了脾氣。“你啥意思啊？我說職業操守的時候、你什么表情啊？啊？”
“劉副局的侄女、陳科長的弟媳、孫主任的閨女可都在你這兒呢，保密？就她們那三個大嘴巴，你早上吃的是干拌還是餃面、到不了九點我那邊的人就能全知道了！這個委托我建議你還是別惹事了，萬一消息傳出去、路斌不打上門來才怪呢！他老丈人可是邗山信合的一把手，他叔叔是改制辦的主任，他老婆是建行信貸科的副科長……”
何成濟的臉又黑了。“你咋知道這么多？路斌這人我開會的時候碰見過，挺隨和、也挺聰明的，他下去駐點那是經委的工作安排，小不然的撈點錢、很正常，可這些憑證加起來有小十萬了，他真要是在人家民營企業里撈的多了，誰敢去保他？咱們可都是正經做生意的，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那還做不做事兒了？”
鐘瑾瑜不說話，就這么瞅著。
何成濟堅持了片刻、這才撐不住了，垮下了肩膀說。“成成成，我派幾個人過去幫你吧，打電話也好、出差也罷，好歹我這邊還有財政上面的補貼呢，不過我可告訴你說啊，這事兒一定要保密，我這邊的我會一個個的叮囑，你那邊的、你可一定要管好，別到時候你那邊的人說漏了嘴、你來怪我……”
“那就這么定了，這幾天先進行整理和統計，下周該出差的就開始出差了，兩萬塊錢的預付金、我琢磨著肯定是不夠用的，你明天記得提醒委托人過來再交錢！”
鐘瑾瑜心滿意足的抱著那厚厚一大摞的原始憑證回了事務所，準備開工。
鄭光威哪里曉得這兩個事務所的還都認識路斌、還都清楚路斌家里的情況，他此時已經開車到了地方，準備辦理身份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