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臣燁一口氣沒喘上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個滿臉通紅。
“我受些委屈不要緊，我娘受了十幾年的委屈，爹說錯了也不見有什么誠意。這尺素寫信，如今年輕些的夫妻都不玩這一套了。”顧涼嘲笑說道。
他就知道，這逆女不會站在他這邊！！
若是玉珠在就好了，一樣都是葉氏的女兒，卻不知比顧涼乖巧懂事多少倍！！
顧臣燁知道，今日是請不回葉氏了。
可恨他這一跪。
顧臣燁埋下頭，滿臉陰鷙地站起身，抬頭時臉上已經并無郁色，裝出一副堅定模樣。
“好，婉梅，我不逼你。我會叫你看見誠意的。”
“爹爹可想我給你支兩招？”
顧涼眼睛亮晶晶的，顧臣燁卻平白感覺到一股不詳的氣息，正想張口回拒，顧涼已經搶先道：
“想要娘消氣，爹便去處置府上那些，曾經給了娘不痛快的人。雖然是亡羊補牢，可好歹爹有了一個態度。”
“這……”
“爹爹若不知道，我給您數數。”
“林姨娘曾經幫腔寧氏，罵我母親外向，不肯掏空陪嫁鋪補貼家用……”
顧臣燁咬牙，“明白了，我會處罰林氏……”
“還有顧榕榕，在之前的賞花宴上，跟顧喜鵲一道，幫寧氏和老太太誣陷我娘。”
“還有顧笙、大房的姨娘菊清、海氏，二房的……”
顧涼一個個點名，顧臣燁全都應下了。
“上次事后，我便打算要徹底清肅尚書府。”顧臣燁趁機跟葉氏示好：“這樣婉梅你回府掌家，便會輕松許多！”
顧涼擋在母親面前，微微一笑，“還漏了一個呢。”
“沈姨娘也曾對母親不敬，幾次以頭痛為借口，不跟母親敬茶請安。甚至故意給長壽竹澆熱茶，毀了我娘給外祖母的壽辰賀禮……事后還顛倒黑白，說是母親讓她澆水，卻故意給熱茶。”
葉老夫人的臉都黑了，這件事她竟沒聽說過！！
顧臣燁表情一變，方才一直默默忍著顧涼的他，這會兒卻捏著拳頭說道：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沈氏她那時是小產后，心緒不寧才會澆錯水！你可知她為何小產！！”
顧涼扯了扯嘴角，“小產過了三年，還不知道熱水不能澆樹，這不是心緒不寧，是人傻了。”
她一雙遠山含黛的眉頭緊緊皺起，退了幾步說道：
“父親還在維護沈姨娘，是真心與我母親道歉的嗎？”
顧臣燁喘息粗重，犀利的雙眸看向葉氏，見她埋著頭，沉聲說道：
“婉梅，姣姣不懂，你應該知道我為何維護沈氏此事。我不是維護她，我這也是為了你！”
“夠了。”
葉氏扶額，“我累了，你帶著老太太回去吧！”
顧臣燁牙關緊咬，極大的憤怒下，保存著一絲理智，沖葉老夫人和葉洹告辭，命人抬了顧老太，離開了沛國公府。
人出了前廳大門，葉老夫人才一臉古怪地看向葉氏。
“梅兒，那顧臣燁所言什么意思？沈芳菲當年小產，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嗎？顧臣燁為何說是維護你？”
葉老夫人態度有些強硬，她信奉為人要厚道，沛國公也有妾室，府上的老三也是庶出，葉老夫人一直教導葉洹他們，庶子庶女也是兄弟姐妹，只要他們自己不作妖，品行好，也應當被尊重，都要好好對待。
葉婉梅是她唯一的女兒，葉老夫人不信，她教的女兒會違背她的教導，做出戕害庶出的事。
那也是一條人命，長在誰的肚子里是天定的。
葉洹皺著眉，對葉老夫人道：“母親先別急，聽梅兒說！那顧臣燁是什么德性母親還不知道嗎？他的話不能信！”
顧涼也沒想到，她一句話惹得葉氏情緒這般低落。
她印象中澆毀長壽竹的事，發生在她五歲的時候，葉氏本來特別生氣，可顧臣燁一來，不知二人聊了什么，葉氏竟絕口不提此事。
顧涼認為葉氏是受了沈芳菲的委屈，一直代她記到現在。
看來顧臣燁當初跟葉氏說的，正是沈芳菲小產這件事。
葉氏好半晌才緩過勁來，聲音低落，“當年沈氏小產，是我的責任。那時姣姣才兩歲，我懷著阿進。從玉珠和顧荻，沈氏又跟我前后腳有孕，我惡心透了顧臣燁，脾氣一天比一天大。”
“沈氏嬌弱，孕后總是找各種借口，不來跟我請安。顧臣燁好不容易來看一次孩子，她那邊又說肚子疼，又說頭腦疼，把人喊走了。我氣不過，就找了沈氏，想她給我敬杯茶，這事就揭過去了，誰知她又在我跟前裝頭疼！”
葉氏頓了頓，扶著額又委屈又后悔。
“我是、我是真以為她是裝的！我那時又氣又急，就讓她出去跪著立規矩……可她跪了不到一刻鐘就見紅了……”
葉氏抹了下眼角，“我真沒想到會這樣。那時她跟我一樣是三月胎，胎相都穩了。十月里，天氣什么的都不差，她跪在我院里，我還差人給她膝下墊了軟墊，若是渴了還備了水，她那丫鬟就在邊上站著。我本想著跪滿一刻鐘我就放了她……可……”
葉老夫人長吁短嘆，“你這孩子，你說你那時也懷著阿進，你去找她不痛快做什么呢。”
這事真不好說，葉氏又是墊墊子，又是備水，是真沒想拿沈氏如何。
顧涼眉頭緊鎖，“她敬個茶就沒事了，偏要出去跪著。娘當時也沒生疑？會不會是她早就有見紅跡象，故意想把臟水潑到娘的身上？”
葉氏嘆息道：“我怎會沒懷疑過呢。可是給她安胎的大夫，是一直照顧我的。你大哥，你姐姐，還有你，都是那大夫接生的，大夫是我的人，告訴了我她身子硬朗！我才以為她頭疼是裝病。”
“事后大夫再給她診脈，說是心緒不寧導致滑胎，保不齊……是我那陣子總找她的麻煩，才叫她心緒不寧的……”
這事兒小山一樣壓在葉氏心口，才叫她這么多年，都對沈氏敬而遠之。
顧知進安然出生，沈氏的孩子卻沒了，葉氏到底是對不起她的。
顧涼默默垂下眼瞼，掩下了眸中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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