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草長鶯飛，褪去了寒冬的冷意。
上京城的人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各處客棧已經住滿了房客，坊間隨處可見吆喝狀元糕，狀元酒之類應景的小吃。
各府舉子陸續進京，每日城門處都人潮擁擠，五城兵馬司輪值的人手都增加了數倍。
街巷茶樓隨處可見青衫打扮的學子。
會試臨近，名叫狀元樓的客棧內，一樓坐滿了這次會試的舉子，正一桌桌抱在一起相互試探議論著。
“不知今年會試的考題難是不難，我已經考了第三次了，若是再落榜，就無顏見我爹娘了！”
一個已是而立之年的舉子滿臉愁緒地說道。
旁邊年輕些的寬慰道：“盡力一試，這功名遲早是你囊中之物！不過我這次會試怕是要陪跑了。”
一桌人紛紛看來，附近幾桌的舉子七嘴八舌道：“你剛才還勸他，怎的自己這么沒信心？”
那年輕人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擺擺手說：“你們就當我沒信心吧……只是這次……哎……”
眾人摸不著頭腦，不過都紛紛遠離了這人。
畢竟大家都是帶著抱負來的，誰也不想還未開考，就接近這么一個渾身喪氣的人，太不吉利！
這時，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句：“我怎么聽說，這次會試已有考題了，第三場試經史策，第一題是拷問水利洪災的！”
整個狀元樓內安靜幾息后，瞬間爆出一陣議論。
“什么啊！可別瞎說，這會試還沒開始呢！怎么就有考題了！”
“怕是故意整人心態，年年都聽說泄題，年年考試拿到的題目都不一樣，相信你就輸了！”
“是啊，與其眼巴巴去背這些所謂的泄題，不如自己多看兩頁書！”
“這水利洪災……該怎么圍繞書寫？哪位哥哥能指教我一二？”
狀元樓內亂成一團，吵了一番后，再去找剛才說話的人，已經不記得是誰說的了。
樓外闖進來一人，著急說道：“都別吵了！兵馬司來人了！”
這幾處舉子經常下榻的客棧附近，安排了好幾撥兵馬司的人。
舉子們一哄而散，方才還熱鬧的大堂，這會兒就空無一人了。
可會試考題泄露的消息，仍然迅速在這群人里傳開。
又過了幾日，這群人之間的氛圍肉眼可見的轉變了。
“掌柜的，給我們上一桌酒菜！有多少上多少！”
樓上幾個穿金戴銀的公子哥搖著扇子走下來，嚷嚷著叫掌柜的上菜。
“這馬上第一場就開考了，還有閑心喝酒？”
邊上幾桌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一桌的舉子悄聲說道：“我認得他，跟我一個府考出來的。家中做生意的，是我那兒的豪紳公子。我聽說……”
舉子四下看看，低聲道：“讓他買到這次會試的考題了！！”
正說著，那桌公子哥高聲大笑起來，被認出的豪紳公子舉著酒杯，大放厥詞。
“這次會試我必高中！屆時一定好好跟你們慶祝！一起同喜！”
……
會試一場前十天，考題泄露的消息長腿一樣傳遍了大街小巷。
不少家里不缺錢的舉子，都暗中托人買到了考題，一張薄薄的紙，賣到五十兩的天價。
可這些人不過應試人的百分之一，其余買不到考題、買不起考題、不屑買考題的舉子，義憤填膺，怨聲載道。
事情愈傳愈過分，都開始尋找起泄題的原由人。
不少人追根究底，這最先傳出考題的地方是一個茶舍，乃是沛國公府名下的鋪子。
這沛國公府上倒是沒有應試的舉子，可沛國公的女兒，顧尚書夫人的兒子，正也是這次會試的舉子之一！
謠傳有模有樣，由顧知進傳到顧涼，又聯系到了裴聿身上。
這次的會試的考官是鎮北王，考題也是由他和禮部尚書最后封的。
舉子連拼帶湊出一個真相來。
這鎮北王為了討未婚妻永寧郡主的歡心，就把這次的考題泄露給了他弟弟顧知進，讓顧知進可以在會試高中。
又說這次應試人當中，不少官宦子弟，這鎮北王泄露考題，就是為了讓這些官宦子弟高中，說白了就是買官賣官！！
不少舉子深信不疑，會試一場還有五天就要開始，他們既不讀書復習，也不休息，分了幾波。
在禮部衙門前，翰林院前，以及鎮北王府前久坐。
以無聲之資反抗所謂的不公平。
然而這法子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唯有禮部的人出來敷衍了他們一下。
“此次會試風波，都待三考結束以后再行徹查，爾等還是好好回去復習為先。”
禮部內出來幾個芝麻官，奉命趕走這些靜坐的舉子。
舉子們群情激奮，“考題泄露，我們寒窗苦讀數載，不比那些人五十兩看幾日，便能杏榜提名！不公平！我們要求重新徹查考題！重新擬題！”
“主考官泄題，應當撤職查辦！！”
一群人一擁而上，嚇的兩個禮部小官趕緊往門內躲。
禮部的侍衛都押不住眾人，直到一聲怒喝傳來：“都圍在禮部衙門前干什么！通通撤開！”
兵馬司的人一擁而上，解救了險些失守的禮部衙門。
舉子們都是群文弱書生，跟這幾個一樣弱不禁風的禮部小官鬧一鬧，還有膽子。
可撞見兵馬司這群人高馬大的人，就不敢放肆了。
中城司吏虎背熊腰，一個能抵三個書生寬，喝道：“會試一場還有四日就進場了，你們這些人寒窗苦讀數年，不知道趁這幾日趕緊再奮斗奮斗，竟然還來禮部鬧事！都不想活了！”
幾人之中有兩個膽子大的，甕聲甕氣說：
“考題都被買走了，就是考也要被那些有錢有勢的搶走名次，還、還有什么好復習的！”
“哼，一幫蠢貨。老子看你們是讀書讀傻了。”
中城司吏雙手叉腰，“這謠傳要是真的，陛下能放任不管？！鎮北王乃是大雍的英雄，更不可能做出為了私情泄露考題之事！眼下是科考重要時間，上頭吩咐不能驚擾你們，所以才不曾嚴查這放謠言的孫子，你們等著科考結束，此人必定逃不了！”
“你們家中供你們科考這么多年，就是讓你們靠前在這兒鬧事兒的？都給我滾，我就當沒見過你們這些人！”
舉子們面面相覷，烏泱泱散了。
與此同時，尚書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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