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英下意識的大聲回答：“你以為作為家屬容易？誰又想自己的孩子發生這種事？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趙思思低著頭，沒人看見她眼睛里閃爍著淚花。
她默默轉身回到房間，輕輕的把門帶上。
“我什么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是個新聞工作者，我有基本的同理心，現在大眾的思想覺悟太低，對社會缺乏責任感！那些畜生敢做這些壞事，就是知道你們這樣的人太多，你們根本是助紂為虐！”
一陣噼里啪的聲音，趙思思嚇得抱著頭，蹲在門后面。
趙年：“喂！你把我的手都劃傷了！瘋婆子……”
李紅英：“你再說，我把你的嘴給割爛！你給我滾，你不回來什么事情都沒有，都是你……”
趙年：“我憑什么滾？這里是我的家……”
門后面爭吵聲越來越大，最后以趙年的離開結束。
趙年走后，李紅英蹲在低聲放聲痛哭。
趙思思將自己的身體抱得更緊，她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其實爸爸媽媽的感情一直很好的，爸爸自從去了報社上班之后就變得很忙。
那時候她還很小，媽媽總跟爸爸說，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讓他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媽媽說，家里有她，她的工作很穩定，收入不低，還能經常拿菜回來，母女倆餓不著，讓他不用擔心。
之后，媽媽就會經常把她帶去醫院，媽媽在忙的時候，她就自己玩。
后來發生了那件事，她覺得身體不舒服，媽媽給她檢查之后，就再也不讓她去醫院。
再后來，媽媽對爸爸的抱怨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他們的關系也越來越不好。
但是像今天這樣吵架砸東西，還是第一次。
趙思思閉起眼睛，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冷，也很臟。
怎么洗澡都洗不干凈的那種臟。
她是累贅，她的污點，她是一切的罪惡之源，她也是害得爸爸媽媽吵架。
她很累，可閉著眼睛怎么也睡不著，迷迷糊糊之際，她聽見媽媽敲響她的房門，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她說：“不用，我已經睡了。”
李紅英說：“那好吧，你接著睡。”
第二天早上，趙思思像平時一樣起床，一樣的跟媽媽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早餐還媽媽煮的雞蛋和玉米，吃完早餐，她又像從前一樣背著書包去上班……
今天和從前的每一天都一樣，昨天學校的講座和爸媽的爭吵只是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里的其中一兩件而已，不會讓她的人生發生任何變化。
趙思思連著幾天都心情郁悶，而且在一周之后的期中考試中失利，成績從上學期末期的年級第八，班級第三，滑至年級二十，班級十二。
因為這件事，趙思思再次被請了家長。
老師告訴李紅英，趙思思最近的狀態很不好，上課經常走神不說，就連學習委員的工作也經常丟三落四，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
李紅英只好解釋說，是因為家里出了事，自己總是跟老公吵架，這才影響了女兒。
李紅英領著垂頭喪氣的趙思思回來，剛走出校門，她就忍不住數落她：“趙思思，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打開看看里面裝的什么東西？怎么就不能好好學習？
當年我成績那么好，被你外婆逼得每天晚上陪她織布掙錢，害得我每天上課沒精神，成績一落千丈，連高中都沒考上，現在只能在食堂里打菜洗碗。
你再看看你現在，我給你創造了這么好的環境，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么家務都不讓你干，你怎么就看不出我的苦心！
你自己說說，你考成這個鬼樣子，對得起誰？”
夕陽下，馬路上的成群的自行車行色匆匆，按鈴聲像按不住的水葫蘆，此起彼伏。
這個世界大家都在趕著回家，可她最不想回的就是家。
趙思思停住腳步，她居然覺得她跟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李紅英發現女兒沒跟上，回頭罵道：“你怎么不走啊？考試考成這樣還有臉在外面亂晃？還不趕緊回去看題！”
趙思思抬起眼睛，看著陽光下盛氣凌人的母親，她揚起唇角，低聲說：“我沒有臉，我甚至都沒有臉活著。”
“你說什么？”李紅英大聲吼道。
她是真的沒有聽清楚趙思思說的話。
趙思思笑著搖頭：“她說沒什么，我什么都沒說。”
“什么！”
李紅英還是沒有聽見女兒說的話，她大喊著讓趙思思過來，但是趙思思站著不動。
李紅英急了，她氣勢洶洶的走過去，想去拉趙思思。
但是就在她離趙思思還有十米遠的時候，趙思思忽然轉身跑了起來。
“你給我站著，你跑什么呀！”
“喂，你考試考的不好，我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了，你還有理了？”
“趙思思，你站……站住！”
趙思思跑的飛快，李紅英怎么追都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對面的人群里……
趙思思一口氣跑到了河床邊，在沒人注意她的地方，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沖去眼眶，微風從河邊吹過來，帶著潮濕的氣味，她覺得很舒服。
風里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她脫掉鞋子和襪子，赤著腳踩進冰涼的河水里，腳下的土地又濕又軟，白色浪花不斷的沖刷著自己的腳踝。
癢癢的，像是看不見的水中精靈在逗她開心。
這時，有一個好心大嬸騎著自行車經過，提醒道：“姑娘，這個天氣可不能光腳，要著涼的！”
趙思思下意識的說謝謝，而且承諾她馬上就會回家了，請大嬸不要擔心。
大嬸走后，她轉身看見遠處的天邊，剛才絢爛的晚霞竟然正在變淡，剛才漂浮在天上好看的火燒云也不見了。
天，還是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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