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諾昀臉色沉下來，深吸了口氣，怒火顯而易見。
“他……你爸爸怎么能這樣做？你姑姑不也是他的親姐姐嗎？”
洛希麻木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早上來找過我，想要我回去。我以為，他只是想要繼續吸血，并沒有同意。可現在看來，他像是急了。”
她抬起頭，眼睛望著蔣諾昀，卻茫茫然沒有焦點：“我了解我爸爸，他……嗬，他為了錢，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既然說要賣姑姑的墓地，就絕不是嚇唬我。”
“報警吧。”蔣諾昀沉聲道。
除了報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洛希雙手撐著桌子費力地站起來：“沒用的，蔣醫生。就算我報警，他也頂多被拘留幾天。等過幾天放出來，只會變本加厲地報復我。”
她頓了頓，無奈笑起來：“他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問我要錢。躲是躲不過去的，我還是去見見他吧。“
“別去。”蔣諾昀不同意。
洛榮泰擺明了就是要賴上洛希，她過去，不就是自投羅網了么？
洛希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可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她發出聲音來。
他心里有隱隱的不安：“你想說什么？”
“那是我姑姑。”
洛希極輕地說出口，“那里面躺著的，是我姑姑。她養我一場，我什么也不能為她做，難道，連最后的安息，我也給不了她嗎？”
蔣諾昀沉默了。
他明明清楚洛榮泰的目的，卻無法阻止洛希。
既沒資格，也不忍心。
“我陪你去。”他伸手去扶她，順手拿上了車鑰匙，“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他長這么大也沒遇到過洛榮泰這樣難纏的人。這么一個滾刀肉一樣的無賴，誰沾惹上都要倒霉一輩子，偏偏這個無賴還是洛希的親爸爸。
在門口遇到肖琦時，蔣諾昀快速解釋了句：“我陪洛希去趟墓地，媽媽你先回去吧。”
也不等肖琦回答，扶著洛希走了。
肖琦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因為他這句話被點燃了。她抿著唇，不悅地看著兒子的背影。
自始至終，他都小心翼翼地扶著洛希，一次也沒回頭看看他的媽媽在做什么。
等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了，肖琦才自己去辦公室收拾飯盒。她把沒喝完的雞湯全倒了，雞肉一并扔了，拎著空飯盒，氣呼呼地往回走。
路上，傅誠深打電話找她。
肖琦滿腹的牢騷正沒地方發泄，沒說上兩句話，便逮著傅誠深嘮叨起來了。
“諾昀那小子，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瞧，下午班都不上了，急匆匆地要陪那個洛希去墓地，也不嫌晦氣。”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傅誠深低沉的聲音：“你說什么？”
肖琦愣了下：“我說，諾昀那小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后面呢？”
“也不嫌晦氣。”
“前面。他陪誰？去哪兒了？”
語氣里，透著不同尋常的緊張。
直到肖琦把話又重復了一遍，傅誠深才掛斷了電話。
“李顯——”
他臉色陰沉地嚇人，黑漆漆的瞳孔里仿佛醞釀著風暴，“去查，洛慧娟墓地的監控，洛榮泰一家今天有沒有去過？”
“去墓地。”
江城西郊墓地。
洛榮泰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吵得他心煩意亂。
王悅在旁邊尖著嗓子求他：“老公，你就接電話吧。秋哥心狠手辣，躲是躲不過的。再說，他也知道咱們家，要是把他惹急了……磊磊這會兒還在家呢。”
洛榮泰狠狠踢了一腳洛慧娟的墓碑，嘴上罵罵咧咧的：“都是你個傻逼，當初不讓你養那賤人，你偏不聽，養出一個白眼狼。等著吧，待會就把你挖出來。那賤人也真舍得，三十萬給你個死人買墓地。有這錢，不知道孝敬她親爸我。”
手機剛消停了五分鐘，又催命似的又響起來了。洛榮泰心知躲不過，咬牙按下了電話。
“秋哥，我真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我是來要錢了。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女兒，她有錢，她會給我的錢的。”
“你放心，一百萬，一分錢都不會少的。她拿得出來，不管她賣也好，偷也好，她肯定會給我湊出來這筆錢的。”
“行行行，肉償也行。只要秋哥你看得上，我親自把女兒洗干凈了，送到秋哥你的床上。”
直到對方掛斷電話，洛榮泰才松了口氣：“行了，他不會去找磊磊了。”
王悅放了心，又忍不住捂著臉干嚎起來：“我怎么就這么命苦，嫁了你這么個窩囊廢，爛賭鬼。我好好的兒子都被你禍害了。”
洛榮泰不耐煩地低吼道：“你怎么就命苦了？幾十年了，你哪天不是躺在床上享清福？干過一天活沒有？我不去賭，我們吃什么？喝什么？洛慧娟那個破廠子，我還以為是個會下金蛋的老母雞的，會知道卻是個燙手的山芋，賣都沒人要。就她一天跟個寶貝似的。”
王悅被他吼得脾氣上來，揮舞著兩只手就去扯他頭發，瘋婆子一樣地喊著：“我哪里享清福了？洛榮泰，老娘警告你，我兒子要是真被人剁了手指，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了你女兒，要死大家一起死，誰也別活著。”
洛希跟蔣諾昀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人扭打在一起的場面。
洛榮泰畢竟是洛希的爸爸，蔣諾昀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出聲提醒：“洛叔叔，你不是有事找洛希嗎？”
洛榮泰聽見聲音停下了手。
王悅別他晚一步，尖利的指甲狠狠在他臉上一劃，留下一道血印子。
洛榮泰疼得厲害，反手就給了王悅一巴掌，打得她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洛希。”
洛榮泰顧不上自己臉上的傷，硬生生擠出來一點笑意，邊搓手，邊朝洛希走過來。
蔣諾昀想要擋住他，被洛希拉了下。
她從后面站出來，脊背挺得直直的，看著洛榮泰的眼睛，目光里含著冰：“洛榮泰，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你要的一百萬，我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的。可你要是敢動姑姑的墓地一下，我絕不會放過你。”
洛榮泰愣了下，并不相信她的話：“你真沒錢？”
“沒有。”
洛希冷笑，“你也不想想，我才多大？一個剛畢業幾個月的新人，那家公司會給我開幾十萬的月薪？”
“可是，你不是都上電視了嗎？”洛榮泰有點懵。
王悅也捂著臉湊過來說話：“不止上了電視，還上了雜志呢。磊磊說，你上的那本雜志，一本就要好幾十塊呢，你這不是發財？既然有了錢，拿出來一點給你爸應急，不是應該的嗎？”
洛希簡直要被他們的話氣笑了：“這就叫發財？那每天電視上播報那么多人，那些人都發財了？”
洛榮泰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梗著脖子吼：“你少蒙我。上電視是不會給錢，可你上了電視，就是出名了。既然出了名，那你身價就不一樣了，人家給你的錢就更多。”
洛希搖頭，沖他淺笑：“抱歉，并沒有。”
不但薪水沒有變多，還險些被迫辭職呢。
洛榮泰徹底懵了：“真沒錢？”
“沒有。”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兇狠：“你不肯把工資拿出來孝敬你爸也行，那你就去肉償吧。我跟秋哥說好了，睡一次，抵一萬塊錢，你爸我一共欠了一百萬，你陪秋哥睡上一百次，賬就兩清了。”
洛希氣得手都抖起來了。她知道洛榮泰沒什么道德可言，可她沒想到，他竟然能這么無恥。
賣親生女兒還債……虧他說的出口。
“不可能。”她咬牙切齒回答。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你遲早也要陪男人睡覺。與其讓人家白睡，不如替你爸爸我還債。”
他說著，斜著眼睛去看蔣諾昀，臉上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猥瑣笑容：“還是說，你讓這小子替你還債？”
他說完，自己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立刻舍棄了洛希，轉而拽住蔣諾昀，急切又賣力道：“你喜歡我女兒嗎？想睡她嗎？我可以讓你睡她，你給我一百萬，你想睡她多少次都可以，睡膩了，把她送人也行，只要給我一……”
“啪！”
一聲脆響。
洛希胸口起伏得厲害。剛才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嘴唇已經被她咬爛，嘴里全是血腥氣，太陽穴霍霍跳得厲害。
“洛榮泰，你還是不是人？”
她啞著嗓子嘶吼，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盡管她已經努力在捍衛自己的尊嚴了，可還是覺得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樣的羞恥。
洛榮泰，她的親爸爸啊，竟然當著蔣諾昀的面，要把她“賣”出去。
一萬塊一次，明碼標價，當她是什么？貨物還是婊子？
洛希用力閉上眼睛。
為什么洛榮泰偏偏要說給蔣諾昀聽？這樣污穢不堪的話，會污了蔣醫生的耳朵啊。
唯有蔣諾昀，她最不想讓他看到她這么狼狽的一面。
盡管，她的尊嚴早就所剩無幾，可她還會極力在他面前，想要表現出好的那一面。
洛榮泰挨了一巴掌，反而更高興了，甚至遞了另一張臉給洛希：“來，這半張臉也隨你打。你愛打幾下就打幾下。打完了，你給我乖乖洗干凈，要么躺到秋哥床上去，要么，躺到這小白臉上去。不然……”
洛榮泰故意停頓了下。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洛希，嘴角邊流露出癲狂的笑容。
忽然，他彎下腰，視線依舊盯著洛希，兩只手卻飛快抽出了洛慧娟墓碑后面的青磚，從里面掏出來一尺多長的黑漆盒子。
“……洛慧娟的骨灰盒，在我手里。洛希，現在是你報答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洛希大吃一驚。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洛榮泰手里的骨灰盒，顫著聲音問：“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還不上錢，我，你媽，還要磊磊都得完蛋。活人都顧不上了，還管死人干什么？”
洛榮泰瞪著她吼起來，“要么給錢，要么陪秋哥睡覺，要么砸骨灰盒，你自己選吧。”
洛希被他氣得站都站不穩，身體晃了兩下，直直朝后面倒入。
正好跌入男人堅實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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