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要看鬢角的傷口,頭發散亂地披在腦后。臉色也不怎么好,憔悴又蒼白,看起來就像一朵剛剛經歷過風雨璀璨的小白花似的慘。
再加上她腳踝腫得厲害,沒辦法穿鞋。蔣諾昀找了他放在辦公室的拖鞋,讓她將就著穿。
總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不修邊幅。
肖琦一開始都沒認出來她,看了好幾眼,疑惑地問蔣諾昀:“這是誰?這會兒不是不看病嗎?”
洛希垂下眼瞼,禮貌客氣地喊了一聲:“阿姨,您好。”
蔣諾昀也道:“她是洛希,媽媽您見過的。她受傷了,我帶她來處理下傷口。”
肖琦的目光在洛希那一排“小胡蘿卜”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腳上。
這雙拖鞋是她給蔣諾昀買的,款式和顏色都是她挑的,不會記錯。
她記得蔣諾昀有潔癖,家里他的東西,誰都不能亂碰,更別說拖鞋這種私人物品了。沒想到在外面卻大方得很,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拖鞋給來歷不明的女孩穿。
剛才,他們在說……女朋友……
肖琦壓下心里涌起的異樣情緒,把保溫桶放到桌上,沖蔣諾昀努努嘴:“喏,媽媽給你送飯來了。你最近不是老休息不好?燉了烏雞湯,你好好補補。”
蔣諾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并沒有多說什么。
肖琦心里有些失望,只是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好多說什么,看了一眼兒子,笑著告辭:“那媽媽就不打擾你工作了。你快趁熱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蔣諾昀送她:“您慢走。”
肖琦并沒有“慢走”。她心情不太好,一路走得急匆匆的,撞了人也沒意識到。
偏偏她撞的那人是來醫院看病的病人,人本來生病的時候脾氣就不太好,被撞了一下就更不樂意了。
加上肖琦穿得也好,不像賠不起錢的樣子。對方便不肯輕易罷休,攔著她的路,非要她賠錢不可。
肖琦心里正煩著,見狀語氣也不太好,反問了句:“我把你怎么了?”
兩人便在醫院大廳吵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讓誰。
值班護士長聽見動靜匆匆趕過來,一見到是肖琦,先是一愣,跟著便和她打招呼:“肖阿姨,這是怎么了?”
肖琦經常來醫院給蔣諾昀送東西,醫院里的醫護人員她基本都認識,朝護士長點了點頭:“走路時沒注意,輕輕碰了下他,非拉著我要賠錢。”
護士長笑了笑:“這里交給我吧,我跟患者解釋。蔣醫生上午剛做完手術,這會兒應該沒事,您快去看他吧。”
“已經看過了,正要回去呢。”
肖琦松了口氣。
說實話,她平時不怎么出門,即便是社交,也是跟身份相當的闊太太們喝茶打麻將,大家礙著身份,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她是真不擅長應付這種蠻不講理的人。
她人都走到醫院門口了,忽然頓足,想起來護士長剛才好像是提到了蔣諾昀,心里一時惴惴的。
新聞上報道過醫患糾紛的事情,她當時看過以后,還很擔心蔣諾昀也會遇到類似的事情。
太可怕了,想不開的患者或者家屬把滿腔憤怒都發泄到無辜的醫生身上,要是那個無辜的醫生是蔣諾昀……
越想,越怕,心里懊悔得不行。
護士長怎么就偏偏提起了蔣諾昀呢?剛才那人看起來很不好惹,要是護士長處理不當,那人因此懷恨在心,遷怒到蔣諾昀身上怎么辦?
肖琦當機立斷,決定回去,給蔣諾昀提個醒,讓他最近都小心點。
她走到蔣諾昀辦公室門口,正準備敲門,聽見兒子的聲音響起來。
“你再吃點,還有這么多呢。”
跟著,一個女孩子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來,為難道:“蔣醫生,我真的吃不下了。再說這是阿姨專程給你送來的,怎么好讓我一個人都吃了呢?”
蔣諾昀明顯心情不錯,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笑意,說:“那你把雞腿吃了。多吃雞肉,傷口才能好得快。”
女孩子依然很為難:“這雞腿也太大了,我真吃不完。”
“你先吃,吃剩的留給我。”
肖琦氣得渾身發抖。
她不敢相信這些話真的是蔣諾昀說的?
他的潔癖呢?他的孝順、體貼和懂事呢?都去哪兒了?
她可是午飯都沒顧得上吃,緊趕慢趕才趕在醫院中午休息的時候把烏雞湯給他送來的呀。他就一點不感激,還把她大老遠送來的烏雞湯給那個洛希吃?
有了女朋友,就不在乎親媽的感受了?
肖琦沒有敲門,直接一把推開了門。
里面,蔣諾昀的同事已經走了,只有他和洛希兩個人。
她辛苦送來的保溫飯盒就放在洛希面前,旁邊米飯碗里堆著碩大的雞腿,在旁邊是好幾根雞骨頭。
洛希雙手攤開擱在桌子上,臉色有幾分為難,臉頰上也多了幾分紅暈。
而她的寶貝兒子正坐在對面,一只手舉著勺子,眉眼含笑地喂洛希吃飯。
“蔣諾昀,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肖琦勉強壓住怒火,說了一句話后,人便退到了門外,也不關門,分明是等著蔣諾昀出來。
蔣諾昀擔心地去看洛希。肖琦剛才的語氣明顯不好,分明是沖著洛希來的。
而洛希只是朝他微笑,聲音刻意壓低,語氣卻很輕松:“蔣醫生,因為你太挑食了,阿姨要教訓你呢。”
蔣諾昀被她逗得一樂,手指頭輕輕戳在她腦門上:“我回來之前,你把雞腿啃完。”
他去了門外,出去時,細心地把門關上。甚至特意往旁邊坐了一段距離,怕洛希聽見肖琦的聲音。
“你怎么回事?”肖琦皺著眉質問兒子,“我讓佳嫂特意給你燉的烏雞,你倒好,都給她吃了。”
蔣諾昀賠著笑哄她:“洛希受傷了,給她吃正好補一補。我什么時候想吃,難道我親愛的媽媽還不肯給我吃了?就是一只烏雞的事,咱們家吃得起。”
“不是吃得起吃不起的事。”
肖琦不悅地抿了抿唇,看了眼兒子,欲言又止。
可話堵在心里不說出來,又難受得很,糾結了半天,還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你是沒聽見你自己剛才那語氣,就跟……跟個舔狗似的。”
她兒子從小就優秀,在一群富二代里尤為突出,江城不知道有多少闊太太們都對她羨慕極了,甚至還有幾家家世特別好的,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想把女兒嫁到蔣家給她做兒媳婦。
這樣優秀的兒子,什么樣的女孩找不到,非要在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孩面前獻殷勤,也不嫌掉價。
蔣諾昀大概猜到了媽媽的想法,并不覺得他對洛希好就是舔狗了。
他對她好,只是因為,他想要對她好。
他愿她余生順遂,再沒有什么煩心的事讓她為難,愿她每天都開開心心,更愿意做她永遠的避風港,一輩子把她捧成小公主。
從前的洛希,太苦了。他舍不得再讓她受苦。
他笑了笑,故意去逗肖琦道:“媽,你是不是看我對洛希好,吃醋了?”
肖琦橫他一眼:“胡說什么?”
“媽媽還不承認嗎?我知道,媽媽就是吃醋了。因為以前,我跟爸爸一樣,都只對媽媽和依依好,現在我多了一個想要照顧的人,媽媽不開心了。”
他笑著去晃肖琦的胳膊:“依依都不吃醋。媽媽要向依依學習了。”
肖琦忍俊不禁,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去你的。我學那個不孝女干什么?她追陸家那小子那么久也沒個結果,最近好不容易消停點了。你可千萬別學她,舔狗一樣追了半天,一無所獲,我才要看不起你呢。”
說到結果,蔣諾昀想了一下,自覺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不會的,媽媽放心吧,我跟依依不一樣。”
“這倒是。依依能有你一般優秀,也不至于叫陸冉看不上。”
肖琦想起來更加煩心的小女兒,忽然覺得兒子順眼多了。
她抿了抿唇,用下巴指了指蔣諾昀辦公室的門:“看她吃完了沒?要是吃完了,我順便就把保溫盒拿回去了。”
“好。”
蔣諾昀滿口答應,立即回去了辦公室。
洛希碗里的雞肉并沒有吃完。她在看著手機出神,以至于連他進來也沒有任何反應。
“怎么了?”蔣諾昀問她。
洛希驟然抬眸,大大的眼眶里寫滿了不安。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紅暈也悉數消失不見。
她下巴輕輕顫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聲帶里擠出一點聲音出來。
“蔣醫生,我收到了這個。”
她把手機推給蔣諾昀看。
是洛榮泰發給了她一條視頻。畫面里,洛榮泰正站在墓園里,單手叉腰,另一只手里握著一把嶄新的鐵鍬。
他抖了抖臉上的橫肉,沖著鏡頭惡狠狠吼起來:“洛希,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天黑之前,給我送一百五十萬來。不然——”
話音一頓,跟著他手里的鐵鍬就重重敲在旁邊的墓碑上,伴著刺耳的一聲巨響,迸濺出幾點火花來。
“……我找人問過了,洛慧娟的墓地就能值三十萬。天黑之前,我要是拿不到一百萬,我就把洛慧娟從這里挖出來,把這塊墓地賣掉。再看不到錢,我就把洛慧娟挫骨揚灰,讓你一輩子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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