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270章 海王的魚塘
  雞籠山東北角,毗鄰玄武湖,高門大宅內,永興公主蕭玉姚正一臉倨傲的看著劉益守。

  這里曾經是劉宋時建平王劉景素的府邸,被蕭衍賞賜給劉益守作為“婚房”,畢竟,招駙馬也就罷了,要是后面還住在外城的永興公主府里,未免令人臉上無光。

  “這宅邸確實不錯,但也就不錯而已,靠著大湖,晚上濕氣重,我不喜歡。”

  蕭玉姚漠然說道,那語氣似乎對未來沒有半點憧憬,對劉益守這種“男色”,也不曾表現出半點興趣。

  “濕氣重不重都無所謂,反正以后也不住這里的。”

  劉益守微微搖頭說道,對這些都不以為然。

  蕭玉姈已經被羊侃的人秘密帶走,沒錯,蘭欽離開了建康,羊侃賄賂朱異辦事,蕭衍果然將直閣將軍的職務給了羊侃,命其戍衛建康內城。

  監視劉益守等人的動向,就是羊侃接到的第一個任務。而蕭玉姈則是被秘密帶走,不參與后面的謀劃。看蕭玉姚現在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大概還沒察覺到她已經被蕭正德給徹底出賣。

  “蕭正德跟我說他已經準備就緒,你那邊怎么樣?”

  蕭玉姚那張有點顯老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戾氣,心中的仇恨似乎都要囊括不住。

  劉益守看她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我要我部下攻打采石磯,且不說他們會不會聽,就算是打了,又能怎么樣呢?”

  蕭玉姚一滯,以她那有限的大腦,顯然不明白軍略上的問題。

  “等你把事情做完,等蕭正德控制了建康,我自然可以用朝廷的名義調兵入建康。現在我可以在這里對你起誓,如有虛言天打雷劈。”

  劉益守肅然說道。

  蕭玉姚有些心虛的喏喏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可以了,出嫁前新娘子不宜見阿郎,你走吧!”

  劉益守直接下了逐客令!

  蕭玉姚恨恨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出門的時候還踹了大門一腳,顯得非常氣急敗壞。

  等她走后,劉益守這才幽幽一嘆。

  死到臨頭了,蕭玉姚都看不到蕭衍給她的暗示,這對父女之間的恩怨,真是難以描述。

  一個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一個則是眼睜睜看著對方去死,用一些對方根本不可能領悟的暗示來試圖“挽回”。

  真是可悲到了極點。

  表面上看,劉氏的宅院最后又到“劉氏”的人手里,算是一種天理循環,至少在外人看是這樣的。將劉宋建平王的宅院賞賜給傳言為彭城劉氏出身的劉益守作為“婚房”,算是皇恩浩蕩了。

  然而,這位建平王劉景素除了素有賢名外,還干過一件更大的事情,那就是謀反!并且從起兵到身死族滅,才僅僅七天而已!

  那次平叛后,劉宋禁軍統領蕭道成徹底掌控了京畿兵權,從那時候起,蕭道成就已經開始謀劃兵變,一年后奪權成功,三年后建立蕭齊。

  至于劉景素死后,蕭道成遭遇的那些“偶然”,到底是不是史家春秋,就不好深究了。你說蕭衍在這個節骨眼將此宅院作為劉益守和蕭玉姚二人的“婚房”,他想表達什么還不夠明白么?

  不管怎么說,建平王的宅院,暗示不小。如果蕭玉姚能稍微讀讀史書,大概也不會有謀刺天子這樣的瘋狂計劃了。

  可惜,蕭衍就是明知道對方根本不可能領悟,才想用這個來試試對方的“真心”,又或者只是給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蕭玉姚走后,劉益守感覺煩悶,直接出了府邸。

  府邸外北面走幾步就是玄武湖了,劉益守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根釣竿,來到湖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就開始垂釣。

  鉤直無餌,大概釣的不是魚,而是寂寞。

  “每次看到你釣魚,我就覺得很好笑。為什么你自己就可以不笑呢?”

  一個穿著灰色麻布衣,下仆打扮的年輕女孩坐到劉益守身邊,正是多日不見的羊姜。她面色幽怨的將一顆小石子丟入湖中,不滿說道:“這么多天都不來找我,你是不是整天都跟那個蕭玉姈做壞事?”

  “這你都知道?”

  劉益守一臉驚訝的扭過頭看著她。

  “廢話,人都住羊府里了,我能不知道么?”羊姜言語里的醋味都快飄天上了,想來蕭玉姈應該在她面前極力炫耀了一番。

  “海王養魚的正常操作,是你大驚小怪了。”

  劉益守淡然擺了擺手說道。

  羊姜聽不懂劉益守的渾話,也不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她湊過來一臉緊張問道:“好吧,那些先不提……對了,這次我爹花了兩百萬文,怎么辦?”

  劉益守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好像是在說:那是你自己的嫁妝,你問我做什么?

  “兩百萬文,那是給我兒子做衣服的啊!現在全都沒了,你說要怎么辦?”

  羊姜哭喪著臉哀嚎道。

  “呃,且不說你有沒有兒子這回事,就說這衣服吧,建康城普通百姓做一套衣服現在差不多要一百文的布料錢。

  你兒子每天換一套新的,可以從一歲穿到五十歲還有多的錢。究竟是你兒子身材太高大,一個人要用一百個人的布料,還是他必須得穿金縷玉衣?”

  劉益守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弄得羊姜哭笑不得。

  “你這個當父親的是該關注這些亂七八糟的么?你難道不應該想想錢去哪里了?不該想想怎么要回來?”羊姜拉著劉益守的魚竿無理取鬧,好像在發泄這段時間的不滿。

  “為什么要找你父要回來?”

  劉益守一只手按住羊姜的頭問道,這話頓時把對方問住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不要太執著于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那些錢,隨他去吧。”

  劉益守安慰羊姜說道。

  “那是兩百萬,不是兩百文啊!就你看得開,我跟我父前些日子大吵了一架,他又把那一百萬文花光了,咱們就是鑄錢也不夠他花的……”

  羊姜埋怨了一句,劉益守忽然停下來問道:“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我說我父把那一百萬文又花完了,你要陳元康給的那些……”

  “不是,后面的。”

  劉益守面帶思索,語氣有些嚴肅。

  “咱們就是鑄錢也……”

  “對,就是這個,原來我們也可以鑄錢的啊。”

  劉益守恍然大悟,這年頭鑄錢可是個“無中生有”的好活,洗劫民間財富的不二法寶。因為貴金屬的稀缺性,外加貴族有埋錢的惡習,導致中國古代一直都是惡性通貨緊縮。

  你只管可勁的鑄錢,只要鑄造質量好,絕對不愁流通!

  換言之,民間的情況如果朝廷不管的話,市面上的錢會急劇減少,然后布匹就會完全替代銅錢作為交易物流通。

  然而,鑄造精美的銅錢,卻始終是交易的搶手貨,遠比布匹受歡迎,甚至還有高“溢價”。

  銅錢不能吃不能穿,為什么反而會很搶手呢?因為它放著不會壞啊!布匹和糧食都是經不起存儲的,大戶們家里堆滿了糧食和布匹,這些東西不能存放十年!而銅錢存放十年的情況隨處可見,都是基操了!

  羊姜不說劉益守還沒想過這一茬,他又不是梁國的皇帝,需要考慮那么多么?只要想著怎么挖墻腳就好了啊!

  “你倒是提醒了我,這一波過后,要找蕭衍討要一下鑄錢的權力。”

  劉益守忽然明白為什么夏侯夔死死抓著壽陽不撒手了。因為壽陽和南陽一樣,從很早開始,就有國家級別的冶煉工坊,一直都是鑄錢的基地之一。無論朝代如何更替,相關政權都沒有將其毀滅,畢竟,沒人愿意跟錢過不去。

  夏侯夔占據壽陽,自己就可以“印錢”,難怪他可以都督七州諸軍事。至于那些錢的流向如何,此舉是不是“合法操作”,蕭衍將夏侯氏全部下獄有沒有其他考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劉益守決定,到了壽陽以后一定要瘋狂鑄幣,先斬后奏,到時候再從蕭衍那邊討要鑄幣權。不管什么年代,手里沒錢是干不成任何大事的。

  “今天出來就算了,后面不要再出羊府了。等婚禮那天,你假扮蕭玉姈的侍女,跟著她一起就行了。我們會一起回壽陽。”

  聽到這話羊姜面色糾結,還想再說什么。一看劉益守的嚴肅表情,把想說的話都咽下肚子里了。

  “蕭衍讓你父頂替蘭欽,就是擔心三皇子那邊將計就計。這次婚禮非常兇險,而且并不在我掌控之中,哪怕是你父也是棋子之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回壽陽以后再說。你安安靜靜在羊府里看蕭衍下完這盤棋就行了。”

  劉益守嘆息道,眼睛重新看向平靜的玄武湖面。他作為一個“階下囚”,騷操作都是在建康以外。然而在這座城里,蕭衍有著絕對的掌控力,劉益守非常坦然,并不想在建康城內跟蕭衍玩什么花樣。

  只有蕭玉姚這種人才覺得有機會在蕭衍眼皮底下搞事情可以搞成。

  “知道了,不過晚上做頓飯我吃,吃好了我就回去。”羊姜微微點頭說道,露出羊侃很久不見的乖巧模樣。

  劉益守將釣竿遞給她說道:“你來釣魚吧,今天晚上吃魚。”他起身就走,似乎是去找人要魚餌去了。

  等他走后,羊姜發現劉益守起身時掉出來的一張紙,她撿起來打開,只見上面用某人特有的筆跡寫著:

  “我問你們這是什么書,你們說這是故事書。

  我問這個書叫什么名字,你們說叫我的兄弟是順溜。

  我問到底要怎么看,你們說躺著坐著站著都可以看。

  最后我問在哪里可以看,你們說去起點訂閱看。

  ORZ”

  羊姜看著最后那三個不明所以的字符,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個人五體投地給另一個人給跪了。

  “為什么明明看不懂,卻總覺得這段話很好笑呢?”羊姜嘴角微微勾起,托著下巴搖晃著身體,想著第一次見面時劉益守身上一身的雞毛,似乎也有著另類的俊朗不凡。

  她原地發呆傻笑了很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劉益守提著個小竹簍,正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還有她手上的那張紙,面部表情相當的僵硬,眼神閃爍游移。

  “呃,剛剛在地上撿的,也不知道是之前誰掉這里的,哈哈哈哈哈……”羊姜尷尬一笑,將紙片收入袖口。拿起釣竿,雙目平視湖面釣寂寞。

  “釣魚還是要魚餌的。”

  看到羊姜裝模作樣在一旁垂釣,劉益守有氣無力的將手里小竹簍遞了過去。

  ……

  永興公主要出嫁的事情,如同瘟疫一般,沒幾天就傳遍了建康城的大街小巷。蕭衍對于太子暴斃的事情力求低調處理,但對于蕭玉姚大婚,則是大張旗鼓。假如這位長公主不搞事的話,蕭衍可算是對自己的長女盡心盡力了。

  然而,人倔強起來沒有理性。發現婚禮在正常籌備,蕭玉姚似乎更加自信,也更加篤定她可以在婚宴上搞定蕭衍和參加婚禮的賓客。

  為了“迷惑”蕭衍,在蕭玉姚的要求下,劉益守提出婚禮要省去“迎親”這個環節!原因就是蕭玉姚是二婚,娶一個二婚女,他作為掌管一方的大都督,不想太張揚!

  其實這只是為了方便蕭玉姚在府邸內從容布置。她認為一旦有“迎親”這個環節,府邸內的情況會有一個空檔期,脫離掌控。

  不得不說,蕭玉姚大事做不好,方向都錯誤,可是細節卻還想得比較周到,害怕埋伏在府里的人被蕭衍替換掉。

  蕭衍“得知”此事后,從善如流,遵照劉益守的要求,取消迎親這個環節,男女雙方就在府邸里直接辦婚事,省去那些繁文縟節。

  等婚禮當天賓客吃完宴席,就算是婚禮結束!

  在蕭玉姚的強烈要求下,蕭衍任命蕭正德為婚禮的司儀,原因是劉益守是蕭正德的“表弟”,蕭衍也不管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大手一揮,就把蕭正德安排了。

  一切都如蕭玉姚所預想的那樣發展,時間一晃就到了婚禮當天,賓客陸陸續續上門。劉益守和蕭玉姚二人穿著白色的婚服,面無表情的端坐在主座上,一切事宜都是蕭正德在張羅。

  “天子駕到!”

  蕭正德站在門口,對著府邸后院的方向高喊了一句!賓客們瞬間就安靜下來!

  大堂主座上的蕭玉姚,緊緊攪著袖口,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今日,她就要弒父、弒君,然后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又怎么可能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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