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渝王為皇太弟的傳聞，自昭景宗登基之初便開始從宮內流出。
起初，他不以為意。
現在，他似乎要改變想法了。
就在今日前，那名卦師給他算的卦，他本是不大信的。
但是在兩盞茶之前，太后已經撒手人寰，壽蒼宮里人人跪地，哭泣聲不斷。
很快，整個皇宮揚起白幡，或是換上喪服，或是腰間系上象征性的白布。
雨總算從天上落了下來，淅淅瀝瀝地下著。
如今國喪已成，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應驗“王遭貶”了？周元昌心中如是想。
如果渝王真的被立為皇太弟，他是支持的。
假設所算之卦應驗，那么圣上是不愿立渝王為皇太弟的，那么接下來渝王也就危險了。
想到這，周元昌的心里不禁沉重起來。
他目光投向窗外。
雨下了很久很久，街市上的人也少了許多，但依然有人冒雨出門。
向晚就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的書案上看她的《相經》，這是一本與面相相關的書，是她冒雨出門買的，里面的內容對她來說，充其量就是方便日后“唬人”的，要想真正懂，少不了刻苦鉆研。
《相經》出自名家之手，向晚覺得應該不會“誤導”自己。
太后離世的消息也從宮內傳到了宮外，太后舉喪的這些日子里禁止宴樂婚嫁，可以說是“禁娛”。
所以自太后離世的消息傳來，向晚就一直待在徐宅，更多的時候待在壽安院的房間里，沒事翻翻書。
她不是個愛學習的人，每天能看個兩頁就很不錯了。
然后就是等消息。
這秋雨一連下了好幾天，讓人有一種做夢的迷離感。
這大宅院里的秋家人，就屬秋山陽和秋嫻年紀輕，兩人是叔侄，小時候尚能玩在一塊，年紀漸長后，秋山陽要讀書，沒事還跟朋友們聚聚。秋嫻沒有閨中密友，倒成了一個人了。
現在向晚以秋霽的身份暫住徐宅，對秋嫻來說總算是有個伴了。
這日，向晚在書案上坐了沒多會，把《相經》合上，打著油紙傘和霜林一起去看看秋嫻在干嘛。
秋嫻在自個閨房里做刺繡。
向晚在一旁看著，秋嫻則認真繡著。看得出，秋嫻繡的是兩只齊飛的鳥。
向晚覺得繡得很漂亮，已經快繡成了，不過她看不出這是什么鳥。
燕子？天鵝？喜鵲？都不像。
“這是什么鳥？”向晚問道。
秋嫻低了低頭，不好意思回答。站在一旁的、秋嫻的貼身女使尋芳笑道：“這是比翼鳥呢。”
一聽是比翼鳥，向晚八卦似的笑問：“嫻姐姐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我，也，也不算是有吧。”秋嫻輕聲道。
“什么？”向晚沒聽明白，“不算是有？那是有還是沒有？”
秋嫻解釋道：“若說有，我與他不過幾面之緣，倒還沒有生出那般濃的兒女之情；若說沒有，對他也有幾分好感，將來，將來嫁他，也未可知……”
“嫁？怎么說？”
“先前六叔叔未入獄時，老祖宗和我爹娘本欲給我說親，男方便是他。不過，眼下六叔叔入獄不久，這事便暫且擱置了。畢竟……”秋嫻頓了頓，“家里頭有人入獄不是什么好事，怕男方家回絕。”
“你說的男方指誰家的？”
“侍御史越大人的兒子越臨風。模樣周正、飽讀詩書、溫潤謙和……”
說到溫潤謙和，向晚想到了椋王周元昌，也是個溫潤謙和、令人如沐春風的人。
“侍御史是多大的官呀？”
“是從六品。”秋嫻道，“老祖宗說士農工商，商雖排在末位，但我秋家也不是普通的商賈，若是嫁到越家，也不算是高攀。”
“高攀不高攀、六品不六品的，那你怎么想呢？”向晚覺得秋嫻自己的心意也是重要的。
“我？”秋嫻沉默了一小會兒，微微笑道，“我能怎么想呢？自然是希望嫁給一個好夫君，相夫教子、白頭偕老了。若是能嫁給越家郎君，想來不會太差。”
“說親了嗎？”
“還沒呢，只是有這個意圖，尚不知越家的想法。”秋嫻停下了繡花的動作，她心中倒不是很想錯過越臨風，“但若是當真無緣也無妨。”
“好，咱有機會打聽打聽。至于六叔叔，或遇大赦也為可知。”
“話說霽兒妹妹可有鐘意的人了？”秋嫻笑著把話題轉到向晚身上，“妹妹也快到出嫁的年歲了吧？”
“好像是吧。”向晚敷衍著回道。
“嫻姐姐我可是罰了好幾年了呢！”秋嫻帶笑，自己笑話自己。
“怎么說？”向晚好奇起來。
“按大昭律法，男十五娶，女十四嫁，到齡不嫁娶者是要罰銀子的。我如今一十有七，已經罰了三年了。”秋嫻自嘲道。
雖說是嘲，其實也并無可嘲處。
向晚在與秋嫻的談話得知，女子十八而嫁，男子過了二十才娶，不在少數。一來女子要備嫁妝，嫁妝備得多而有面子，男方更愿娶；而男子，大昭重文輕武，科舉入仕是不少男子所追求的，未通過科舉前一般不考慮娶親。何況，覓得一個入仕的女婿也是女方家關注的。
這么一來，男女遲嫁娶便常見了。
向晚的爹爹是蘇城首富，嫁妝的事絲毫不必擔憂，她對此事了解的因而不是很清楚。秋家大多數的事，也都不經她之手。
聊著聊著，向晚才發現，房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剩下雨來過的痕跡。
然后，她看到凌云正朝她走來。
她知道，是凌云要給她送消息了。
向晚迎上凌云，問道：“怎么樣了？”
凌云小聲道：“渝王在太后喪禮上被問了罪，說是不尊喪儀，更是寒了太后的寵愛養育之心，然后一道圣旨，把渝王調出了京城，出貶廊州。”
“那椋王殿下呢？”
“椋王殿下為渝王求情，圣上不高興，讓其在府中禁足七日。”
“這樣一來，椋王對我的卦是更信了幾分。”向晚心中又想：不過出貶廊州還不是卦上的最終結果，七日后，椋王應該會再去相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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