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選擇戴著樓初弦送給他的項鏈和耳墜上臺。
除了洗澡和睡覺，他本來也沒打算摘下來。
但等正式上臺的時候，他還是會很緊張。
可他知道，樓初弦就在臺下看著他。
音樂會要夜晚開效果才最好，因為現代社會的人到了夜晚，反而精神振奮了起來，這個時候來一段或吵或靜的音樂，都正是時候。
再加上夜幕降臨，臺上的燈光效果就更加明顯。
今天起來之后，他們就一直待在酒店里。
樓初弦考慮到他晚上要上臺，只是和沈渡依偎在一起，聊著一起雜七雜八的話，聊沈渡這段時間以來做過的事情，遇到的印象深刻的人，聊樓初弦這段時間拍的戲，和之后的行程。
其實很多事情他們早就在手機上就聊過了，但是見面再聊，也并不會有一點厭煩。
沈渡恍惚間會覺得，好像他和樓初弦這樣的相處狀態，一眼就可以看到以后。
以后的他們也會如此。
樓初弦等待著，等待著沈渡上臺的節目。
嚴格地說，沈渡其實有三個節目，除卻大提琴獨奏和獨唱，還有一場弦樂團的合奏。
不同的合奏分別放在了開場和結束，沈渡的那一場，正是開場。
主持人報幕結束后，燈光突然變暗，在這短暫的一點時間里，樓初弦的腦海里想象著沈渡等下出現的樣子。
他猜測著沈渡是坐在左側還是右側，會在第幾排。
他想著沈渡和其他人一起站起來鞠躬時的樣子，一定會露出好看的后頸。
他的手緊緊地舉著手機，時時刻刻準備好找沈渡。
他的位置靠前，但沈渡需要專心拉琴，不會注意到他。
樓初弦直到此刻都還不知道，沈渡準備要唱的歌具體是什么。
剛適應黑暗的眼睛突然間迎來了光亮，人的視線不自覺地就被眼前坐或站著的人吸引。
而樓初弦，唯獨被沈渡吸引。
他的沈渡，穿著黑色的燕尾服，正微微低著頭，握著琴弓，明明是準備拉琴，但卻優雅地在邀請人跳圓舞曲。
明明沈渡和其他人一樣，穿的都是黑色的西裝，但樓初弦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沈渡。
一部分原因是他送給沈渡的耳墜會在燈光下微微反射著光，讓樓初弦很快就尋找到了那一抹藍色。
還有一個原因，是沈渡太白了。
白得亮眼。
樂隊的指揮背對著觀眾，沈渡抬頭看了他一眼。
樓初弦簡單粗暴自以為是地把這一眼當成是沈渡在看自己，聊以安慰。
掌聲過后，萬籟俱靜，而后突然爆發出絕妙的音符。
不同的樂聲組合在一起，閉上眼睛聽是最大的享受。
樓初弦沒有閉上眼睛。
他時時刻刻看著沈渡的方向，手里的鏡頭早就對上沈渡，沈渡在他的鏡頭里，就像是一位渾然不知自己被“偷拍”了的王子，當節奏慢下來的時候，沈渡像是輕搖著酒杯里的酒。
而當整個樂隊的節奏快起來，樓初弦看著手機，嗯……沈渡的手就變成了殘影。
終于，一曲完畢。
現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樓初弦眼里帶笑，卻沒有結束錄制。
他看著沈渡站起來，和其他人一起鞠躬。
直到他們退場，樓初弦才結束了錄制。
他沒有猶豫，截了個視頻里的圖，發給了沈渡。
就算是合奏，有那么多人和自己一起上臺，沈渡也還是很緊張。
畢竟，那么久沒有在正式的舞臺上表演過了，就算他曾經是專業第一，就算他曾經有過很多很多表演的經驗，但是當在舞臺上拿起琴弓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會不會著一切都是夢。
他感覺有無數的眼睛看著他，好奇的，冷淡的，期待的，鼓舞的……
他突然想，一定有一雙眼睛，一道視線，是樓初弦的。
沈渡很清楚，那么多出色的音樂家，其實很多觀眾是為他們而來，又或者是為mg而來，他和秦折之前討論過，決定不給他做單獨的嘉賓宣傳。
他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在現實世界師從專業的教授，但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那他就會選擇低調。
那么多觀眾，他可以確定的是，樓初弦是為自己而來的。
有一點，沈渡一直都很清楚，那就是他是為了自己拉琴，而不是為了觀眾。
他不是為了樓初弦拉琴，但因為有樓初弦在，他的內心更加充滿了力量。
當他開始在舞臺上拉琴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又涌動著一股力量。
這股力量和樓初弦帶給他的力量不同。
后者溫情脈脈，能夠治愈傷口，而前者氣勢磅礴，連他自己都驚訝。
是浴火重生。
他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洶涌澎湃，感受著樂曲的節奏，享受著和臨時的隊友在舞臺上表演的痛快，當站起來和其他人一起鞠躬，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做到了。
原來真的不難。
其實真的不難。
竟然真的不難。
他做到了，不是嗎？
他重新回到了舞臺上，不是嗎？
回顧他進入這個游戲世界的經歷，他先是在樓初弦面前重新拉起了大提琴，而后又是在沈家的家族宴會上，在異國的街頭，其實沈渡自己明白，他就是能拉大提琴了。
可是他還需要一個事情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真的做到了。
先現實世界里，他做過的最多的噩夢，其實就是夢到自己要在舞臺上表演，可是當他上臺后，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辜負了自己，辜負了觀眾，他無法正視一旁孤獨地立著的大提琴，也無法正視臺下愕然和生氣的觀眾。
那些觀眾是他夢中臆想出來的，那些觀眾不是別人。
就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在對自己失望，是他自己在對自己憤怒，是他自己還在對自己留有一絲的希冀。
看看他們啊，看看你自己喜愛的事物啊，看看你曾經觸手可及的夢想啊，看看你付出過的努力啊。
曾經的他躲進了被子里，太痛苦了，他寧愿在被子里抄樂譜，也不想面對痛苦的現實和悲傷的情緒。
現在，他終于和過去的自己，握手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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