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昌帝開口了,聲音不緊不慢,但很冷很冷。
“謝父皇的抬舉,兒臣感恩不盡,兒臣一定會竭盡所能為......”
“不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景昌帝打斷了他,眸光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朕立你為太子,沒指望著你能為朝廷,為百姓帶來什么福祉,你也沒有這個本事。”
云沐風縱然一直都知道父皇瞧不上他,但是這樣面對面,說得如此直白,絲毫沒有留半點情面,他還是很難過。
他跪在地上,說:“兒子愚鈍,請父皇明示,既然父皇瞧不上兒子,為什么要把兒子立為太子?”
“朕認為,你會有起碼的自知之明,你會三跪九叩,在朕面前請罪,推辭太子之位。”
云沐風有些惶恐,“如此,兒子豈不是抗旨了?兒子不敢如此大逆不道,兒子想著,父皇既然高看兒子,兒子便不能辜負父皇的期望。”
景昌帝居高臨下,眸色冷漠,“別在朕面前裝,朕聽著惡心,這都是蕭王府教你的話,你自己就沒話想說嗎?你窩囊成這個樣子,連自己半點主見都沒有?你以往的性子,莫說是太子之位,便是朕給你一點賞賜,你都激動得半天擠不出一句感恩的話來。”
云沐風跪直,一顆心沉向漆黑,熟悉的漆黑與心慌,但在這心慌之下,他靜靜地問一句,“父皇,兒臣能問您一句嗎?您為何如此厭惡母妃和兒臣?”
這是他以前一直沒有想過的,他總覺得父皇冷淡他和母妃,是因為專寵貴妃的緣故,但現在他發現不是,父皇是打心底里厭惡他,憎恨他。
景昌帝沉默了一會兒,“朕的兒子,朕會一視同仁,沒有厭惡誰,你出去吧,那些虛偽的話,朕一句都不想再聽你說。”
翁寶上前攙扶,“太子,請出吧!”
云沐風還是磕頭,“兒臣告退!”
他就著翁寶公公的手起來,雙腿發軟得很,是莫名的心慌還有難受,堵得他心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以至于全身都支不出半點力氣。
翁寶公公扶著他轉身出去的時候,他分明聽到父皇輕輕說了一句,“廢物!”
他凝了凝腳步,其實很想問既然你覺得我是廢物,為什么要立我為太子。
但正如他方才說,但凡能說出口的,必定也都是虛偽的話,不問也罷。
翁寶一路送他出宮去,云沐風的淚水大滴大滴落下,好幾處嗚咽出聲。
翁寶見狀,輕輕嘆氣,“太子,知道當初皇后病中,為何要出來幫寧妃正清白?從魏貴妃手中把您給救下來?”
“請公公指點!”云沐風擦了眼淚,站定身子對翁寶拱手。
“太子爺禮重了,奴才受不起。”翁寶眉眼半闔,秋陽刺目,他回憶起舊事,嘆氣道:“寧妃出身世家,品行端正,在潛邸的時候就敬皇后主母,后魏貴妃進門,陛下專寵貴妃冷落主母,寧妃覺得陛下這樣做有失公允,卻沒有理由冷落王妃專寵側妃,好幾次奉勸,到了陛下登基,皇后娘娘病重,寧妃見陛下從不去看,在御書房直斥陛下,陛下那會兒剛登基,怎容得后宮婦人指責?罰了寧妃的一年俸銀,自此也冷落厭惡她。”
“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云沐風想起母妃的性子,道:“只怕母妃指責父皇的時候,言辭一定十分犀利。”
“不是犀利,”翁寶搖頭,“寧妃是跟陛下講道理講古訓,講為君之道,講為夫之道......這樣的話是觸他逆鱗了。”
云沐風明白了,母妃說中了父皇的缺點,父皇才會如此震怒,如此厭惡她。
怪不得連她枉死,他都沒有放在心上,大概,他還覺得松一口氣,以后沒人再敢教他為君之道,為夫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