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會怪你呢，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你幫了我呀！”劉志宏看向來人：“曾經，我以為朱利利是不同的，因為她是第一個微笑著向我說謝謝的業主。我把她當朋友，愿意為她做任何的事情，可在她的眼里，我只不過是個看門的。她對我微笑是因為有求于我。不，不是有求，是可以提要求。你跟她不一樣，你是真心待我的，你從來沒有因為我的長相，我的身份就小看我。”
“那是因為我跟你一樣啊。”來人苦笑著：“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就被人挑剔長得黑，說我是從煤球隊里撿出來的。再大一些，被人惡意的叫做黑玫瑰，以至于我的整個青春期都處在想要變白焦慮中。直到念大學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并沒有她們說的那么黑，而她們也沒有我想象中那么白。皮膚黑，眼睛小，長得不好看，這些都是她們傳遞給我的焦慮。我不是美人，卻也不是丑八怪，我的相貌是我的父母給的，雖然不夠完美，卻也五官端正。這個世上，本來就是普通人居多，那些向你傳遞焦慮的，本身也不怎么樣不是嗎？”
“是不怎么樣！”劉志宏附和著：“比如朱利利，我就不覺得她比你好看。”
“她也沒有你好看。”來人看著劉志宏的眼睛：“相由心生，她的心腸不好，相貌自然丑陋。”
“我的心腸也不好。”劉志宏自嘲：“可我問心無愧，我害的那些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志宏，讓我幫你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是可以幫你的。”
“算了，這么骯臟的事兒，你還是不要攪合進來的好。”劉志宏抱著塑料娃娃坐在一側的小床上：“記得我們初見那天嗎？”
來人點頭：“小年夜，立交橋上，小雪，大家都腳步匆匆地往家里趕，只有你跟我，像個大傻子似的站在橋上。”
“我的孩子沒了，是被那個人打掉的。”劉志宏撫著手中的娃娃：“我從未跟你講過我跟他的事兒。他比我大了十幾歲，跟我一樣是個保安。朱利利是介紹人，說他年紀大了些，但是知道疼人，讓我好好考慮考慮。那會兒，我拿朱利利當朋友，我認為朋友是不可能害我的。盡管有些排斥，可朱利利勸我，說像我這樣的條件，有人看上就是我的福氣。我信她，聽著她的跟那個人交往起來。”
“后來呢？”來人問，將聲音壓得很低：“朱利利騙了你？”
“何止是騙了我。”劉志宏苦笑著：“那個人是有家的，之所以找我，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兒子。”
劉志宏緩了一下。
“他跟他老婆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在十幾歲的時候溺水了，小的這個被查出了白血病，想要進行骨髓移植卻找不到合適的配型。醫院建議他們再生個孩子，用孩子的臍帶血進行移植。白血病啥的我不懂，但我知道這個病很厲害，需要花很多的錢。”
“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跟朱家沾親帶故，為了兒子的病找到了在醫院上班的朱利利。他老婆年紀大了，不好生育，他想問問朱利利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辦法是有的，最簡單的就是找個人幫他們生孩子。這種方法，在國內是不合法的，即便找到那些地下機構，也要花很多的錢。他們家原就不富裕，還有個患病的孩子，還要養未來出生的孩子，沒有錢，寸步難行。在他最為難的時候，朱利利想到了我。”
“她讓你幫那個男人生孩子？”來人訝異道。
劉志宏點頭：“朱利利安排他跟我相親，勸說我跟他在一起，然后以談戀愛結婚為名生孩子。我沒有戀愛經驗，他又表現的那樣老實，我不僅沒有懷疑他，還將自己的積蓄拿給了他。我想著，我們是要結婚的，他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只有一家人健健康康地才能過幸福快樂的生活。”
“既如此，他又為何讓你打掉那個孩子？”
“因為他的兒子死了，等不到骨髓移植了。”劉志宏開始笑：“還因為他的老婆懷孕了，他們會有個光明正大的孩子。至于我肚子里的這個，生下來不僅是個私生子還是個麻煩。他不想要私生子，更不想要麻煩，所以，他要處理掉他。我跪在地上求他，我保證孩子出生之后不會去麻煩他，我承諾我自己的孩子自己養，可他不信我，執意要我腹中孩子的性命。你知道嗎？那些藥是朱利利拿來的。要我生孩子的是她，要我孩子命的還是她，我恨她，想要殺了她，就算沒有你的出現，我依舊會去做這些事情。”
“小年夜那天——”來人欲言又止。
“是我孩子的一周年。”劉志宏抱著那個塑料娃娃：“為了報仇，在失去孩子后，我依舊與朱利利保持著友好的關系。我一直在找機會，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那種煎熬，那種難受，非常人可以忍受。小年夜那天，我的情緒崩潰了，我覺得自己無能，我想要去陪伴我的孩子。結果，我在橋上遇見了你。”
“小年夜那晚，我在我前夫的手機中發現了一段錄音。”來人看向對面的墻壁：“他說他去跟同事們聚餐，實際上卻是跟朱利利單獨約會，他是個騙子，他又一次騙了我。那時，我已經到了孕中期，已經能感覺到明顯的胎動。他很乖，是個會照顧我情緒的好孩子，我舍不得打掉他，醫院也不會允許我打掉他。面對未來，我很彷徨，也很絕望，我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死亡，是我在那個時候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可想要尋死的你，救了想要尋死的我。”劉志宏道：“你不光救了我，還給我開了房間，買了面包和泡面。你給我講了你的故事，告訴我，我還年輕，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你還年輕，即便到了現在你也依舊年輕。”來人握住她的手：“志宏，讓我幫你好不好？”
“不好！”劉志宏拒絕：“你不該被牽扯到這些事情里，聽我的，回家去，帶著孩子們好好生活。這條路是我選的，無論路的盡頭是什么，都請讓我自己走下去。”
“志宏——”
來人還想說什么，劉志宏卻將一張診斷書放在了她的手里。
“這是我為自己選的路，成全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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