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策命師 > 第93章 沉淪海客
  靈石現世,一方天地靈蘊盡納其中,九片花瓣隨之緩緩閉合。夜空殘月當頂,風云四散飄渺,山頂一番激烈血腥的人獸之爭,到此總算暫且告一段落。

  可就在這時,金翅大鵬忽然展翅掠來,雙翼蕩起狂風,直落在那已經黯淡無色的巨石前,它看著巨石上那虛浮于空的聚靈石,兩只豎瞳中暴射出凜凜兇芒,雙翼不停振動,一派蠢蠢欲動之勢。

  沈默暗吃一驚,先前他見大鵬拼力阻擋來犯的兇獸,還以為它是在相助任平生,卻未料到它也會對那聚靈石生出染指之意。可這大鵬分明對任平生頗為認同信任,猝然之下,沈默一時頗有顧慮,不知到底要不要出手阻止。

  任平生一掌擊退朱厭,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聚靈石上,一見大鵬有所異動,他冷哼一聲瞬息而至,橫身擋在大鵬之前,周身氣機磅礴噴涌而出。金翅大鵬被他無匹氣勢震懾得不由往后一退。

  金翅大鵬渾身黑羽一陣陣抖動,它口發厲嘯,豎瞳中兇芒更盛!

  “老伙計,”任平生頭也不回,語氣淡然,“既然應允了你,我自然會守信,你又何必如此急躁?”

  說話間,不見任平生有任何動作,人卻倏忽到了巨石頂上,隨即雙手虛抬,雙掌涌出一股陰柔之力,他掌勢忽開忽合,陰柔真氣凝聚成團,將那顆聚靈石裹在其中。

  金翅大鵬撲騰著雙翼,揚起頭盯著任平生,豎瞳中兇光略有消弱。

  任平生聚精會神以雙掌之力煉化聚靈石,忽然話音倏冷,說道:“畜生再怎么通靈,那股獸性始終還是改不掉。小子,若它不老實,就勞煩你給它一刀!”

  沈默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會意,身形微動,一步掠過數丈距離,橫身站在了那巨石旁。他單手按刀,神色凝重。

  以任平生的修為,上古兇獸血脈的朱厭尚且被他輕易擊退,這只金翅大鵬雖也不遑多讓,但也絕不會對他造成威脅。可他此刻竟說出這一句話,那便說明任平生此刻以自身功力煉化聚靈石已是傾盡全力,暫時無暇分出精力應對身后虎視眈眈的大鵬鳥。

  金翅大鵬與那朱厭一樣,都是擁有上古兇獸血脈的怪物,又在這個充滿了天地靈氣的地方不知存活了多少漫長歲月,它們在此長年累月受靈氣溫養,其性早已通靈。就見大鵬鳥低聲嗚鳴,它雙瞳緊盯著任平生的背影,又不時轉頭看了看沈默,似在權衡三者之間的強弱利害。任平生的強大想必它早已領教過,不然也不會對他如此溫順。而沈默雖是初來此地,但先前山崖前的那一記掌刀之銳,確實也讓這頭兇獸吃了一次悶虧,它似乎同樣能感覺到這個人類也非同尋常。

  似乎在做了一番計較后,金翅大鵬豎瞳中兇光逐漸散去,它往后又退了退,可雙目卻還是緊緊盯著任平生。

  “很好,你既然已有覺悟,便不枉我當年留你一命。”任平生聚精會神之下不但能清楚感應到下面的動靜,還尤能開口說話,“就沖這一點,我答應你的好處,自然便會兌現。”

  沈默聞言,臉上露出驚異表情,敢情這金翅大鵬,原來早就已經被任平生以強橫無倫的武力收服了。

  任平生雙掌陰柔之力反復流轉翻涌,形成一團真元氣罩將聚靈石裹住,片刻工夫后,任平生雙掌之間散發出一團猶如陽光的暖流,繼而彌漫出一陣陣如煙似霧的蒸汽,與此同時,那顆聚靈石上的九片花瓣,再次神奇的緩緩展開。

  沈默微微抬頭,看得雙眉緊皺,內心驚駭無比。任平生竟能以自身功體的真元之力,轉化為純粹的自然之氣,將聚靈石重新賦予了生命,讓那九葉花再次綻放。這等功體修為之高,說是已達神化莫測之境也毫不為過。

  沈默暗自嘆息,心想自己行走江湖雖無意名利,可對自己的武功卻一向頗有自信,也從不曾懈怠修煉,以他目前的武道修為,他自信已能達到獨步武林的境界。可如今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任平生,方知武道一途,當真其深如海其闊如天。也印證了那一句老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湖上練武之人何止千萬,有些人窮極一生也未必能達到沈默如今的境界,可沈默同時也想到,而自己若想要達到任平生那樣的境界,卻不知還需要付出多少精力才能觸摸到那道門檻。

  沈默忽然有些沮喪。任平生的出現,讓他受到的震撼絕非言語能可形容,他也深深認識到自己與絕對強者之間的明顯差距。

  這個念頭一起,沈默便又忽地微微一驚,這么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涌現出與他人作比較,以及內心隱隱生出質疑自己武功的想法。

  沈默生性寡淡無欲,他闖蕩江湖多年,卻始終謹言慎行,若非逼不得已絕不會輕易顯露武功,這樣就讓他在江湖上身無半分聲名,至今日前他更沒有任何對頭敵人。而自從元武宗隕落以后,這些年他行走江湖便再沒遇到過能與之比肩的武林高手。其中原因便是因為當年中原無數高手差不多都喪命在和魔教的那場血戰中,導致如今青黃不接,人才凋零,僅存的中原高手中,如呂懷塵與徒弟齊華陽,還有劍宗卓釋然以及春秋閣主花自飄等人,俱都又自封不出,沈默對他們也只是僅聞其名而未識其人。于是僅從武道上論,沈默便沒有機會與他人作對比的機會。

  一個人若是沒有對手,便不會在乎自己的強弱,也就不會有對比,沒有了對比,便看不到自己的弱點。

  相同的,一個人若是沒有敵人,那他便不會有殺氣,也更不會有危險,沒有了危險,也就失去了斗志,就會讓人變得松懈。

  沈默在武道上雖也算有所成就,但卻缺少了一面能正視自己弱點的鏡子。他雖然天生性子寡淡不喜爭強,卻不代表他沒有好勝之心,也還沒達到真正的與世無爭的那種超然心境。

  自古以來,那些真正能做到“與世無爭”的絕世高人,無一不是從無數次的勝負生死的艱苦經歷中頓悟而成。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從那些得而復失、勝負強弱以及生死中看清自己以及看清世界,最后才能做到真正的超脫和“目空一切”“與世無爭”。

  倘若沒有實際貼切的難忘經歷就說出這些道理,就好比一個從來都沒有吃飽過飯的人,突然間對別人說出一句“聞食而膩”,那豈不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所以當沈默遇到任平生后,他才猛然驚覺,他的修為雖已經很高,卻也好像安于現狀太久了,他執著于尋找,似乎也同時失去了要超越自己的執著。

  那一瞬間,沈默思緒飄飛,任平生的出現無異于給他敲響了一記警鐘。這些年他謹言慎行,從未與人結仇,這樣雖說能讓他處于一個相對安全的處境,以便于他在暗中追查尋找同門師兄蕭易的行蹤。可如此一來,相對潛在的危機也同樣隨時伴隨著他,因為他還有一個處于暗中的真正可怕敵人。

  梅飲寒,這個曾經在鬼隱門與鬼王元武宗并肩的可怕存在,就是一個無時無刻都在威脅著沈默安危的敵人。沈默多年來的謹言慎行,也可以說就是刻意為了躲避此人的注意。

  曾經同樣是絕代高手的元武宗如今已經喪命于梅飲寒之手,那他如今武功境界之高無疑更勝百年前,若此時沈默遭遇到了梅飲寒,結局不言而喻。

  蕭易是沈默的執念,也是他行走江湖的唯一目標。可梅飲寒同樣也是他們兩人背上的芒刺,一日不拔便一日不得安寧。就算這個人現在不知身在何處,但沈默卻有一種預感,梅飲寒遲早都會出現。若要消除這種危機,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徹底隱藏形跡從江湖上消失。二是繼續提升武功修為。但第一種選擇沈默顯然短時間內無法做到,因為他還沒有找到蕭易。但只要他繼續身在江湖,那梅飲寒找到他的可能性就依然存在。所以如今最合適的選擇,似乎就只剩第二種。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才能有足夠的本錢和底氣面對那個潛在的強大敵人。

  沈默此時才猛然驚覺,他必須得要加快提升武功境界的速度了。

  就在沈默思緒紛閃之時,任平生忽然冷哼一聲,隨即同樣冷漠的聲音飄蕩而起:“一甲子以來,這是你第三次踏足此地了,既然舊地重游,何不現身一見?”

  沈默聞得那冷然之語,立刻收回心神,同時不由大是驚異,因為任平生的話顯然不是沖他說的。

  可此時此地,山頂除了那頭金翅大鵬,以及他與任平生外,并無第三人。

  沈默目光四掃,卻并未發現有何異樣。就在他狐疑之時,忽然聽得身后傳來一聲輕嘆。

  沈默悚然一驚,渾身頓時寒毛炸起,他急忙轉頭,就看到身后數丈外的花葉雜草之間,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影。

  沈默震驚莫名,以他的感應,竟完全不知這個人影是何時出現在身后的。他雙眉皺起,目光落在那個突兀出現的人影之上。

  淡淡的冷月下,那人身著一襲暗紅色的長袍,身形雖高卻枯瘦如柴,一眼看上去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而他的頭臉俱都籠罩在一頂同樣暗紅的兜帽中無法辯其面目。除了這一身長袍外,此人渾身上下便再無長物。

  此時,那人影臨風而立宛如幽靈,臂膀松垮下垂,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中置于腹間。

  金翅大鵬也沒有提前察覺到此地已經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它豎瞳中陡然射出兩道兇光,雙翼撲騰展開,就要朝那人影飛撲過去。

  那人影緩緩側頭,兜帽下的暗影中立刻仿佛有兩道冷電一般的銳利目光飚射而出,直射向那金翅大鵬。

  那兩道目光飚射之時,山頂之上仿佛憑空掃過一陣宛如海嘯般的無形氣息,竟讓那金翅大鵬頃刻間如臨大敵,意欲飛撲的雙翼不由自主的又收了回來,只在原地發出一聲尖利的低嘯。

  那人影渾身上下除了那一襲長袍極為寬大之外,似乎并無任何顯眼之處,身上也并無半點氣機流轉跡象。可就是這一個看似毫無特別之處的人,只一眼之間,竟然就讓生性兇暴無比的金翅大鵬噤若寒蟬不敢妄動。

  沈默見此,不由怔在當場,他想不到那個看似毫不起眼的人影,身上竟隱藏著這等驚人的懾服之力,一時間心中驚駭之情久久不散。

  那人影卻毫不在意沈默那驚詫訝異的目光,他微微抬首,兜帽下陰暗中那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繼而一轉,銳利地飚射向巨石上的任平生。

  任平生卻還是頭也不回,對那人的出現好像完全沒有半點意外。而他雙掌之間的那朵九葉花,此刻已有八片花瓣被他拈在了手指間。

  就見那人影忽然又是一聲輕嘆,然后喃喃道:“果然時不與我,老夫終究還是來晚一步了。”

  那人的話音甚是緩慢,且顯得極為蒼老,似乎說話的人本來就是一個頗有年紀的老者。但沈默卻從能夠聽得出,那人的中原話雖說得字正腔圓,但語調卻絕非純正的中原口音。

  任平生臉上神情毫無波瀾,他依然聚精會神的盯著雙掌間聚靈石上的最后一片花瓣,聞言冷冷道:“六十年來,你兩次測算,如今卻還是白跑一趟,說起來真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的古話,也的確是時不予你了。”

  那人影一動不動,蒼老的聲音緩緩傳出:“老夫之所以會來晚一步,并非時間計算有誤,而是老夫低估了你的能為。”那人又是一聲輕嘆,望著任平生那無形的冷冽目光似又凝重了幾分,“若非你沿途刻意留下了陷阱,老夫也不會走錯方向而耽誤了時辰。真所謂天機猶可測,人心卻莫知,你真是好深的算計啊!”

  蒼老的聲音里含著些許慍怒,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如果不是我有意為之,那在三十年前,你根本就沒有第二次踏入此地的機會。”任平生語氣冷漠,淡淡道:“原本按照我的猜測,你今晚一旦真走錯了路,至少會耽擱一個時辰才會出現在此,可現在你卻僅僅慢了一刻時辰,可見你的能為卻也不差。”

  沈默聽著兩人的對話,心頭又忍不住劇烈一震。原來那人早就一路尾隨著兩人,但以沈默的敏銳感應,卻絲毫沒有半點察覺。由此可見那人必然神懷高深莫測的能耐,絕非表面那樣毫不起眼。

  而從那人的話中不難猜出,任平生不但早就知道有人一路跟蹤尾隨,而且他還因此在來此的路上留下了誤導方向的陷阱。但令沈默一頭霧水的是,任平生這一路除了在狹道中以碎石指路和擊殺虎鷹猿猴之外,他根本沒有其他任何異常的舉動,那人口中的陷阱卻是如何設下的?誤導方向的又是怎樣的陷阱?而任平生的回答顯然也肯定了那人的話。

  那個人到底是誰?他是否也是為了這朵九葉花內的聚靈石而來?

  諸多疑問涌上心頭,沈默不由得抬起頭,看向任平生。

  然而那人接下來的話卻清楚的解釋了沈默心中的疑問。就聽那蒼老的聲音又緩慢傳出:“在那通道之中,你一共扔出了九顆石子,其中有三顆石子所擊中的位置,就改變了通道的方位。之后在河邊山崖上,你用猿猴引出河中之物,又改變了第二條路的位置。”

  沈默聽得瞠目結舌,他腦海中飛快的回憶起這一路所行的經過,原來任平生一路所行,在那些看似正常的舉動間便已經設下了那人口中的陷阱。然而這樣的事實在太過玄乎,沈默一面驚詫,一面又大為不信。如果任平生能在舉手投足之間便改變道路的方向,那他為何卻一點也察覺不出?況且那條進來的路并非是單獨的,而是存在于這一片真實的天地群山之間,倘若真能那么輕易就改變那條道路,那豈非就是神鬼之能了?

  想到這里,沈默禁不住連連皺眉,心中暗叫了一聲荒唐。

  就聽那人似乎苦笑了一聲,而后又是一嘆,說道:“若非早已知曉此方天地運行自有玄機,如今只怕莫說一刻時間,就算是一月一年,老夫都不能肯定能走出一條明路。”

  任平生卻冷笑一聲,語氣卻依舊平淡,道:“你又錯了。你之所以能順利察覺出那幾處陷阱,并非是你對此處早有熟悉,而是因為我本來也并不想困你太久。”

  那人聞言,枯瘦的身軀微微一震,良久以后,他才緩緩說道:“原來如此,難怪當老夫有所察覺時,雖有驚詫,但那些陷阱卻又破解得并不困難,原來竟也是你有意而為。而在老夫破解陷阱的時間里,也正是這株九葉花修成正果之時,你這般計算,可真是恰當其時,分毫不差了。但你既然已經捷足先登,又為何還會放老夫上得山來?”

  沈默皺緊了眉頭,那人果然也是為了這顆聚靈石而來。但轉念一想,若這顆聚靈石真如任平生所言凝聚了一方天地之靈蘊,內含無上造化之功,若真無人知曉覬覦,反而大不合理了。

  此時,任平生雙掌之間無倫真力再催造化之功,那最后一片九葉花花瓣徹底脫離聚靈石,被他緩緩拈在了手指之間。任平生臉上忽有喜色一現而過,隨即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納神收功,渾身氣機內斂消散。

  任平生一只手掌心上聚靈石靈光圣華流轉,另一只手上九片花瓣亦是晶瑩剔透,花瓣內一條條血脈般的紋路如有鮮血流淌。

  聽得那人發問,任平生目光停留在雙手上,似笑非笑地答道:“你猜?”

  那人的目光同樣一動不動的停留在任平生身上,此刻見到九葉花花石脫離,那枯瘦的身影仿佛大受震撼,頓時出現一陣顫動。

  聽著對方那話意玩味的回答,那蒼老的聲音首次出現明顯的波動,“你這般算計,莫非就只為了要看我的笑話?”

  “你耗費了一甲子的時間,就為了等這朵花開花結果。如今卻又白費心機,這種結果非但可笑,而且可悲。”

  任平生語氣里有些許嘲弄之意,他依然背對著那枯瘦身影,卻忽然緩緩伸直了雙臂,雙手張開,將手掌中的九葉花瓣和那顆聚靈石展露出來,隨后淡淡道:“如今花和果實都在我的手上,你可還有打算么?”

  那枯瘦人影兜帽下的目光仿佛閃了一閃,他雖依然不動,可胸膛卻出現了明顯的起伏,似正有一股激烈的情緒在體內翻涌。

  見他久久沒有回話,任平生就神情自若的收回了雙手,淡然說道:“你問我為何放你上山,可你卻在已經知道錯過時辰的情況后,還是選擇上來,那答案豈非顯而易見了?”

  那枯瘦人影再次輕嘆,緩緩道:“你猜得不錯,老夫等了幾十年,到頭來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總是心有不甘的。老夫知道你絕非等閑之輩,但既然來了,總得試一試。如果連試都不試,那就真的白白浪費了老夫數十年的等待了。”

  “有氣魄。”任平生微微頷首,“我倒是有幾分欣賞你了。若你決定了,自可出手一試。”

  那人沉吟著,許久后才開頭道:“在動手之前,老夫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任平生喃喃而語,忽然抬頭看天,也似在沉吟,片刻后才道:“一個早已游身化外的人,名字早已失去意義。不過在我面前,你根本當不得老夫二字。”

  “哦?”

  那人長長的哦了一聲,語氣似乎深感意外,他兜帽下陰暗中的目光似在重新審視著任平生,良久后才開口,說話時卻已經將“老夫”改為了“我”。

  就聽那人緩緩道:“六十年前,當我第一次發現并費盡心力進入此地時,除了明顯感覺到此方天地不但玄機莫測外,更隱隱感覺有某一位絕世高人存在。但那時我的心思全在那株黑樹之上,一時之間并沒有仔細查探。三十年前,我第二次踏足這里,九葉花才剛剛結出一顆花苞,那頭大鳥也遠沒有如今這般神俊。但那一次我卻更無比堅信那位高人的存在。可惜我尋了數日,卻始終未見其人。此事一直困擾我多年,如今終于見到了閣下,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無形之間,那人在對于他和任平生之間的稱呼,已然出現了變化。由此可見,那人雖還并不清楚任平生到底是誰,可他卻能肯定任平生不但身懷遠超于他的修為,就連年紀也都要比他更年長不少,盡管任平生如今還是那一副相貌清疏氣度不凡的中年人模樣。

  任平生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道:“六十年前,你第一次進入這里時,當時我并不在這里。可就如你所說,此方天地自有玄機神異,而我既然坐鎮于此,這方天地雖大,但無一不在我之掌握,所以很快我就知道有人闖入。此地若非我之允許,世上便幾乎無人能得門路,但你卻能找到那玄妙之門,就定非泛泛之流。而你既然能知曉世上有此境存在,那闖入此地的目的也定是為了九葉花,可世上能知道九葉花的人也同樣少之又少。當時你雖已經離去,我卻知道你必會再來。而此地雖是自成一方,呆久了也難免有些乏悶枯燥,所以我便決定等你再次進入。”

  沈默聽著兩人之言,頓時有些既明白又不明白的感覺,于是便靜待下文。

  就聽那枯瘦身影嘆息道:“原來我所有的一切,早就在閣下的掌握之中。想必我第二次能順利進入此地,便是閣下想要一探我的來歷了吧?”

  “不錯。”

  任平生冷哼一聲,語氣卻很淡然,道:“那一次若非我知曉了你的來歷,那三十年前的那一天,你早就沒命活著離開了。所以當時我便暗中讓金翅鵬現身,并在出口處留下了暗語警告于你,希望你不再心存染指九葉花的念頭。可你卻視而不見,如今終于還是又一次踏足于此。”

  “哦?”那人似大為驚詫,語氣沉了幾分,蒼老的聲音透著些許質疑,道:“僅一面之緣,閣下便能知曉我的來歷?”

  任平生一聲冷笑,道:“數十年來,你不辭辛苦渡海而至,也真算得上執著了。只是不知久居在那片常年都是黑霧之中的你,是否還習慣此地的陽光么?”

  此言一出,那人影原本紋絲不動的枯瘦身影,終于忍不住出現一陣劇烈顫動。

  “你……”他蒼老的聲音同樣出現劇烈波動,似意外,似驚詫,顫聲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又如何知道我來自那里……?”

  他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任平生又是一聲冷笑,還是沒有回頭,語帶不屑,道:“區區一片沉淪海,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所在。不過以你血族之尊的身份,竟能紆尊降貴駕臨此地,我如此相迎,倒真是有失禮數了。”

  在一旁默然不語,靜觀其變的沈默聞言,忽然神色一變,因為他聽到了任平生話語中不同尋常的地方。

  沉淪海。血族。

  而那人聽得這番話,猛然抬起頭,兜帽下射出兩道精光。

  “卻不知如今我到底應該稱呼你為血族執司呢,還是叫你胤龍師?”任平生頓了一頓,語氣忽然一變,沉聲道:“我倒忘了,不論是執司,還是胤龍師,身為血族之尊的你,這兩個稱呼原本并無不同。”

  那人聞言,忽然向前猛踏一步,高聲道:“閣下到底是誰?”

  他話音未落,原本平平無奇的身影,頓時散發出一股極其冷冽的肅殺之氣。

  任平生卻毫不為之所動,他冷冷道:“你若真想知道我是誰,何不出手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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