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策命師 > 第42章 魔教西來
  那頂轎子仿佛輕若無物,輕飄飄的如同幽靈般闖了進來。

  嚴守陽目光銳利,他已經看到除了那頂來自于風雪中的轎子外,還有四個雙腳不曾沾地而行的抬轎人。

  因為抬轎的四個人輕功高絕且配合默契,所以那頂轎子才會讓人覺得很輕很飄忽。

  在場眾人呼吸聲驟然急促。嚴守陽更是心中不由一驚。因為他已經看出來,那個身背巨劍與抬轎的四人都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而且從他們的顯露出來的身手來看,就算整個西北,能達到像他們那種修為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那頂白幔飄蕩的轎子已經越過破碎的大門,徑直來到了那口銅鐘旁停住。

  轎子頂蓋四角分別掛著一只鈴鐺,忽而冷風急勁,那四只鈴鐺就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那巨漢見到轎子到來,立即側身,然后神色恭謹的微微低首。

  四名抬轎人動作整齊劃一,各自輕放轎桿,將那頂轎子穩穩的放在了地上。然后他們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堂眾人此刻都已經開到了門口,都將目光聚集在這五人一轎之上。

  他們心中都很奇怪,因為這些不速之客他們一個也不認識。可是他們的表情卻又有不同。

  除了嚴守陽較為冷靜之外,薛禹葛大海等五人都是面露驚詫,祁丞卻是臉皮抽搐了幾下。嚴峰雖然心中驚疑,但畢竟出身大家,勉強能強自保持鎮定之色,而那石錦依滿臉驚恐,將身子躲在嚴峰的身后。

  嚴守陽雙目如電,冷凝的目光一一從五個人臉上掃過。

  那四個抬轎人雖然衣著不同,但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那就是孔武有力。他們雖然沉默不語,可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子仿佛要破衣而出的強橫力量。

  轎前兩人,一人相貌堂堂身形如龍,雙手十指奇長。一人面目沉靜如虎,赤膊著兩條鐵打一般的手臂。轎后兩人,一人面黑寬耳闊鼻,渾身筋肉粗壯如牛;另一人卻像馬,因為他不但長著一張長臉,還有兩條異常修長的腿。

  嚴守陽來回仔細打量著那五人,神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五個古怪的人,顯然來者不善。

  但嚴守陽卻知道,盡管這五人都是高手,可正主卻在轎內。

  能讓他們這種身手的人當轎夫隨從的,不用想就知道那必然是比他們更為厲害的人物了。

  但此時此刻,轎內的人卻并未現身。

  嚴守陽深呼吸,然后沉聲問道:“嚴某與諸位素不相識,不知有何得罪的地方,竟讓你們如此破門而入?”

  那五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仿佛在那頂轎子面前,他們都沒有隨意開口的資格一樣。

  可是他們五人的目光卻都同樣漠然,好像嚴家眾人在他們眼中根本就不是活物一般。

  漠然冷酷肅殺,竟讓原本就風雪彌漫的嚴家大院更添了幾分詭異的寒冷。

  這個時候,鈴聲忽響,雖然聲音悅耳,可在場的嚴家眾人一顆心卻頓時隨著鈴聲一陣急跳,那清脆的鈴聲竟有一種響在心湖的震撼之感。

  良久之后,轎子內才忽然傳出一陣冷笑聲,然后就有一個女子的聲音緩緩傳出:“嚴守陽,這些年你的日子倒是過得挺舒服的,竟然還活了這么久。不過你的記性似乎不大好,竟然連我這個故人都記不得了。”

  “你到底是誰?”嚴守陽心中涌起不詳的預感,他沉聲道:“既然來了,就不必裝神弄鬼,何不現身一見?”

  轎子內一陣長笑傳出,笑聲中帶著深沉的怨毒之氣,“嚴守陽,你當真是貴人多忘事。看來我給你準備的這份大禮倒是沒送錯,應該會讓你想起來我到底是誰。”

  話音一落,就見轎簾驀然被一股疾風掀開,隨之一抹白影從轎內飛出,輕飄飄的擊在了那口銅鐘之上。

  白影速度不快,嚴家眾人看得真切,那居然是一條白色的絲帛。

  那口銅鐘少說也有數百斤重,被那抹輕薄飄忽的絲帛擊中之后,竟然發出一聲猶如被千斤之錘猛擊的巨響,而后銅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轟然一聲朝嚴守陽飛撞而去。

  那條絲帛卻一擊即退,瞬間便縮回了轎中。

  轎簾落下,轎內之人依舊未曾露出半點容顏。

  在場眾人瞠目結舌,還未及反應,數百斤重的銅鐘瞬息間便飛到了嚴守陽面前,其速度之快,當真有如電光火石。

  嚴守陽雖早有戒備,但也沒料到那條絲帛竟隱含如此巨大的威力,居然輕描淡寫便將沉重的銅鐘擊得飛起。但他功力深厚,雖驚卻不亂,雙足后撤之時弓身踏腰,雙掌迎著那口銅鐘猛然擊出。

  肉掌與銅鐘交擊,頓時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掌勁狂飆之中,那口銅鐘竟被嚴守陽雙掌擊得粉碎,一時間銅鐘碎塊亂飛。嚴家眾人大駭之下紛紛躲避,場面驚人至極。

  嚴守陽掌退銅鐘,臉色忽然一陣潮紅,腳下連退三步,他眼中現出詫異,那銅鐘上的力道之強顯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嚴守陽雖已年邁,且近十年來修身養性,已經極少有什么事能值得他親自出手。但如今一招之間就顯露出的高絕修為,足以證明他西北武林第一人的名聲果然并非是別人虛捧出來的。

  但銅鐘粉碎之際,那亂飛的碎片中卻有圓形之物接連掉出落在地上,咕嚕嚕一陣翻滾,雪地上竟留下了數道殷紅。

  眾人細看之下不由毛骨悚然,那竟然是六顆血淋淋的人頭。大堂中的嚴家下人何時見過如此血腥恐怖的場面,頓時嚇得驚聲尖叫。

  嚴守陽看得清楚,那六顆人頭中有兩顆是方才祁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嚴家下屬,而另外四顆卻是嚴守陽的至交好友。這四人原本是要來落日馬場給嚴守陽賀壽的,卻不料竟中途遭遇死劫,落了個身首分離的下場。

  嚴守陽驚怒交迸渾身顫抖,腦海中一片空白。他表情驚恐的看向那頂轎子,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薛禹是西北江湖道上的武林人物,自然認識那四顆人頭是誰,并且他們平時也頗有交情。此刻目睹如此慘禍,他心中的震驚絲毫不亞于嚴守陽。

  薛禹一時不知所措,他茫然望向嚴守陽,顫抖著聲音問道:“嚴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嚴守陽仿佛失去了魂魄般呆立著,他沒有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嚴守陽,你想起來了嗎?這條長相思你應該還有些印象吧?”轎內的女子聲音輕飄飄的傳出,話音中竟含著幾分快慰之意,“這份送給你的六十大壽的禮物,你可還滿意?”

  “長相思……長相思……”

  嚴守陽失魂落魄的念叨著這幾個字,神情陷入了一陣恍惚之中,而他的思緒卻被這幾個字瞬間帶回到一段過去多年的回憶中。

  片刻之后,嚴守陽猛然腦中轟然一聲,頓時不由得身軀一震,他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詫表情,指著那頂轎子厲聲喝道:“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們……”他內心太過驚駭,胸中一股淤氣上涌,一時間無法繼續說下去。

  “嚴兄,他們到底是什么人?”薛禹見嚴守陽神情古怪驚駭,心中更是疑惑,他急聲道:“嚴兄是不是認識他們?”

  此刻的嚴守陽卻根本聽不見其他人的話,他只是死死盯住那頂轎子,臉上肌肉不停抽搐,就見他目現冷光,厲聲說道:“長相思,你是……你是月無缺!”

  此言一出,轎內的女子就忽然好像輕輕一嘆,然后開口道:“纏相絲,長相思。你總算記起來了,看來當年這條長相思在你身上留下的傷還讓你有點印象。只是沒有想到,像你這種雙手滿是鮮血的人竟然還能活到六十歲,真是讓我嫉妒。難道這就是你們經常說的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嗎?”

  月無缺?薛禹心中暗暗細想這個名字,卻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嚴守陽忽然哀嘆一聲,渾身像被抽去了所有氣力一樣,他喃喃道:“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圣傳魔教,你們終于還是又來了。”他的目光再次從那五人身上掠過,但這一次,他的眼里卻滿是憤怒以及深深的絕望。

  “能讓十二天守中的龍虎牛馬為你抬轎,月無缺,你好大的威風。”嚴守陽咬牙切齒的道:“所以我猜得不差,你就是如今的魔教教主了。”

  “你居然眼睛還不算瞎。”轎內之人呵呵笑道:“看來你現在什么都想起來了。”

  嚴守陽目光停在那巨漢身上,沉聲道:“既然十二天守已出其四,那不知另外一個是四大天王還是六色圣徒?”

  轎內之人語氣十分淡然,“四大天王,六色圣徒,還有十二天守,今日都有到場,就是為了要給你嚴守陽賀一份大禮。能讓我圣傳如此規模相待,你嚴守陽也是好大的面子。”

  此言一出,嚴守陽一顆心已經沉到谷底,因為轎內之人說出的這些話,就已經表明魔教的力量幾乎已經是傾巢而出了。

  在此等強悍的力量面前,他嚴守陽縱有三頭六臂也無可奈何了。

  “月無缺,當年一戰,你等魔教余孽逃出中原以后,我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們一定還會出現,只是誰也沒想到,你們會來得這么快。難怪最近我總是心神不寧,原來竟是魔禍又將重演當年的血災!”

  嚴守陽怒憤填膺,他怒指轎子,厲聲喝道:“當年之戰有我嚴守陽一份,你要報仇盡管找我便是,為何要殺害這些無辜之人?”

  “魔教……圣傳?”薛禹忽然臉色劇變,他在江湖上身為一幫之主,雖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年的正邪血戰,但也聽過那個曾讓無數人為之膽寒的名字。只是那場大戰已經過去甚久,如今已經很少有人會記起那個銷聲匿跡二十多年的魔教了。

  而今天,那個久遠前的恐怖存在竟然會以如此血腥的手段降臨落日馬場!

  薛禹雖為一幫之主,而且武功高強,在西北江湖上也極負聲名,可如今卻不由自主的雙腳打起顫來。他臉色一片蒼白,雙眼驚恐的望向那頂轎子。

  聽到嚴守陽憤怒至極的話聲,轎內之人卻冷笑一聲,漠然冰冷的話音遙遙傳出:“雖然他們并沒有參與當年屠殺我圣傳門徒的罪行,但卻不是無辜之人,因為他們是你嚴守陽的親朋好友,所以他們就得死。”

  “你們這幫畜生!你們和當年一樣,魔性不改草菅人命。”嚴守陽忍不住破口大罵,心中悲痛欲絕,“月無缺,你和你那死去的爹一樣,都毫無人性!你們做出如此慘絕人寰之事,和牲口有何分別?”

  這位六十歲的西北武林第一人,此刻再也顧不上修養氣度,滿腔的憤怒之氣隨著話聲破口噴出。

  轎內之人竟然并沒有動怒,一陣沉默之后,那女子漠然說道:“嚴守陽,你大可盡情的罵,因為今天之后,你就再沒機會罵了。不過在你死之前,我會讓這里所有與你有關的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也好讓你好好感受一下無能為力的滋味。”

  “你……”嚴守陽雙目血紅,憤怒與驚恐已經讓他快要奔潰。

  “你的辱罵真是義正言辭啊。”轎內的女子冷笑道:“我們是殺人的惡魔,那你們當年又何嘗不是滿手血腥?這天底下到底是誰賦予了你們那自以為是的正義?你們是人,我們難道就不是人嗎?”

  嚴守陽大怒道:“濫殺無辜的魔鬼,你沒有資格說正義!我只恨當年大家心腸太軟,沒有將你們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如今你既要報仇,我無話可說,我這條命就在這里等你!”

  他的聲音幾乎已近咆哮。

  “不急,不急。”那女子語氣淡漠無比,“你當然會死,不過需要慢慢死,因為還有好戲沒有開場。”

  嚴守陽臉色一陣蒼白,他轉頭對同樣臉色雪白的嚴峰喝道:“帶著錦依快走!”

  嚴峰被他爹猛然一喝,渾身頓時一震,他手足無措,雙腳就好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走,走哪兒去?”轎內女子一聲輕笑,“嚴守陽,到了如今,你還在癡人說夢嗎?”

  嚴守陽赫然轉身,因為他忽然聞到了血腥味。

  然后他就看到了尸體,滿地的尸體。

  大堂內原本驚恐無比的那些丫鬟,還有那個倉惶前來的報信的下人,此刻早已橫尸在了血泊中。

  他們死得無聲無息。就算是武功高絕的嚴守陽,也沒有察覺到她們是何時被人殺死的。

  寒風呼嘯中,嚴家大堂內外頓時彌漫在一片血腥中。

  “我說過,今日你嚴家會雞犬不留。”冷漠的聲音再次從轎內傳出,帶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意。

  就在眾人驚恐萬狀之際,大院圍墻外突然飛進來一顆人頭。

  而后就是兩顆,三顆,四顆……人頭接連不斷的被人從圍墻外扔進來,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人頭連珠般掉落院內,竟然有二十幾顆之多。

  人頭落地,滿地血腥。

  嚴守陽大叫一聲,其聲欲絕。那些人頭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們都是落日馬場的人。

  他們有男有女,有的是嚴家的下人,有的是護院,有的是嚴守陽的弟子,幾乎已經是嚴家滿門。

  嚴守陽肝膽俱裂淚流滿面,那悲慘之狀無以言表。

  忽然有人一聲大叫,卻是先時曾與薛禹葛大海一起的另外三個嚴守陽的朋友,他們也是西北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兩人還是西北有名的武林散人,武功不差。但今日所見之事實在太過血腥恐怖,已經超出了他們能接受的范疇。三人早已被嚇破了膽,如今再也顧不上其他,一人忍不住發一聲喊,縱身就向院外掠出。

  那人一動,其余兩人也相繼而動。有一個人身懷武功,身法倒快,一躍便已經掠出了大堂。而另一人卻只是和葛大海一樣的生意人,沒有半點武功,驚恐倉惶之下腳下一個踉蹌,竟然一跤摔倒在地。

  他倒下的同時,一把飛刀就突然出現在他的后心處,隨著那人一聲慘叫,那把飛刀竟然透胸而出,將他斃命當場。

  與此同時,那先后飛掠而出逃命的兩人竟然意外的沒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擋,他們的身形轉眼就掠過了圍墻。

  院中那五個始終沒有說過半句話的人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圍墻外陡然傳出兩聲慘叫,然后瞬間歸于平靜。

  然后圍墻外的風雪中就仿佛有一抹詭異的黑影一閃而出,那黑影站在圍墻上,隨手扔出了兩顆人頭。

  那正是兩個逃命的人的頭顱。

  “陳兄,王兄……”嚴守陽目眥欲裂,雙拳緊握,指甲深陷掌心鮮血直流。

  那三人與他也是生平知交好友,可臨危而逃的舉動讓嚴守陽很是詫異,但見三人同時斃命,心中還是悲痛無比。

  江湖相交,磊落交情,在性命攸關之時,原來也不過如此。

  嚴守陽面無血色,他已經絕望。

  墻頭上的那條黑影在風雪中凜然而立,身形瘦削,亂發拂面,渾身散發出令人不敢逼視的死亡氣息。

  這個人仿佛就是為死亡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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