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寧，你咋就押林兄弟了呢？你侄子手藝可以啊。”
直播快開始的時候，戴建利依然在惦記著開盤的事情，所有人都押注林旭，導致盤口開不下去，所以他要盡可能的忽悠大家押寧小利。
寧以恒淡定的嘗了口服務員端來的茶水，笑著說道：
“郭家的郭星海,霍家的霍一凡，大家都比不過林兄弟，我侄子除了烤鴨啥都不會，就更不可能贏了。”
老戴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你咋長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呢？這要是讓小利知道得多傷心啊。”
“歇會兒吧老戴，不管你怎么忽悠，我都不會上當的。”
戴建利無奈的笑了笑，本想騙一波的,誰知釣魚臺的人都有了免疫力，不過他見到齊振濤和程建設時,立馬湊過來，拉著兩人小聲說道：
“老程，老齊，咱打個賭吧……”
店門口，蔡森開著一臺貼有“三木攝影工作室”字樣的別克世紀商務車，穩穩停在車位上。
他穿著一件淺色休閑西服，里面是一件黑色襯衣，配上一條牛仔褲,把鄧立松那句“正式但不能太正式”的建議踐行得非常徹底。
推門下車,先擦掉休閑皮鞋上的灰塵，接著打開后門，將相機包挎在肩上，再拿起燈架、補光燈、遮光板等拍照要用的設備。
東西帶好,他鎖上車門，然后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默默給自己鼓了鼓勁兒：
“加油加油加油,只要好好表現，一定有機會……”
正自我激勵時，身后突然響起了陳媛媛的聲音：
“三木？你發型咋換了？我都沒敢認……”
陳媛媛來迎春街總店這邊巡查，打算上樓看看烤鴨還要多久，剛走到店門口，就碰到了蔡森。
她有些好奇這位八旗子弟的新造型，主動打了個招呼。
蔡森原本還想練習一下等會兒見到陳媛媛該說些什么呢，比如聊聊天氣，吐槽一下京城的風沙等等。
但沒想到還沒做好準備，心上人就主動出現了。
他表情有些慌亂的張了張嘴：
“這不……這不是夏天了嘛，就理了一下，剃短點涼快，省得焐出痱子。”
陳媛媛回想一下過去的莫西干發型，好奇的說道：
“你就中間有頭發，還都向上豎著，按理說不應該熱吧……你拿這些是來幫我老弟拍照的？我來幫你。”
正發愁怎么找理由去店里而不被舒云笑話嘴饞呢，蔡森來得正好，可以打著幫他拿拍攝設備的旗號上樓。
兩人各懷鬼胎的走進店里，一前一后上了樓。
被羅珊抱在懷中的墩墩見到兩人，眼神中滿是戲謔。
烤鴨爐旁邊,林旭擺了個鐵架子,并將晾房里的鴨子提出來，掛到架子上。
高大爺、謝保民、寧以恒等廚師湊過來看了看，都說這鴨坯做得不錯。
“鴨坯是烤鴨的根本，晾不透的話，做出來的鴨子不夠酥，油脂多，水汽大，吃起來發黏發膩，這鴨坯不錯，已經算是烤鴨中最頂尖那一小撮了。”
高大爺說完，沒夸林旭，而是沖寧小利說道：
“不愧是寧家的人，基礎功夫就是強。”
這夸獎倒是讓寧小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做的少，大部分都是林旭做的。”
在別人面前，他可以以烤鴨世家的榮譽自傲，可以看不起烤鴨之外的其它中餐，但面對高大爺，卻完全生不出這種心思。
因為早些年一次全國烤鴨大賽上，原本屬于寧家的金獎，被抓過去湊數的高大爺奪走了。
從那之后，高大爺就成了寧家上下都服氣的存在。
沒辦法，人家技術就是高，而且當時參賽人數有點少，寧小利的爺爺寧守邦為了增加比賽難度，親自邀請高大爺一塊兒去的。
然后……所有人都認為毫無懸念的比賽，出現了爆冷。
可惜老戴出生晚了，當時要在現場開個盤口，絕對能賺個盆滿缽滿。
小時候聽到這件事，寧小利總覺得高大爺不夠朋友，讓你過去幫忙湊數，你卻搶邀請者的風頭。
但這話剛說出口，就被一向隨和的寧守邦給教育了。
烹飪比賽，比的不光是技藝，也是對所學所見的一次錘煉，要是顧忌面子私自放水，那就相當于錘煉的過程中摻入了雜質。
要是高大爺真放了水，那才是不夠朋友呢。
私下里大家可以開玩笑，可以嘻嘻哈哈，但真正上場比賽，是一點不能馬虎的。
不光比賽，哪怕平時做菜，上灶之后也不能有絲毫懈怠，不管大菜還是小菜，都要認真對待。
只有這樣的態度，才能成為一代名師。
寧小利將這話牢牢記在心里，然后就越來越跑偏，成了一個專注烤鴨的偏科廚師。
“一切準備就緒，咱們現在開始吧？”
鴨坯擺好，要用的果木也已經備好，是時候開啟直播了。
負責直播的工作人員把各個機位的信號都測試一遍，便正式開播。
“大家好我是林旭，今天跟這位寧小利師傅進行一場烤鴨切磋比賽，寧師傅家里幾代人都是做烤鴨的，可謂家學淵源，他爺爺寧守邦老前輩跟我師父相交莫逆，曾經擔任過釣魚臺膳食部的副總廚師長，他三叔寧以恒，現任釣魚臺三號樓行政總廚。”
開播后，打完招呼，先向直播間的粉絲們介紹了寧小利。
從資歷來講，寧家確實很牛。
寧小利平時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時面對一群釣魚臺的行政總廚和高大爺，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大家好，我是寧小利。”
林旭見他緊張，主動把話接過來，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先講了一下燕京烤鴨的由來、發展以及現在的流派。
這會兒直播間的人氣還不算高，所以要先聚攏一下人氣，等人多了再開始。
這跟過去說相聲、賣狗皮膏藥、耍大刀賣大力丸的江湖佬沒什么區別，人氣聚起來了再開始，收益更大嘛。
不遠處的卡座前，羅珊一邊跟文清聊著，一邊拿著手機點開直播間，眼睛不眨的刷了一二十萬的禮物。
看得師文清一陣驚訝。
我的天，這位中年阿姨看衣著打扮也挺樸素，但出手咋這么殘暴呢？
但很快她就不說話了，因為她看到姨夫沈國富在直播間里足足打賞了三十萬，禮物多得彈幕都卡了。
“悅悅，這個美食小王子是你爸吧？”
“是，所有人都知道，就他還覺得自己沒曝光，前兩天還信誓旦旦的表示美食小王子在林記美食話題中冒充他發帖……”
兩個有錢人下場，直播間毫不意外的爬到了打賞榜第一名。
然后，全站廣播、首頁推薦、彈屏等推薦方式，讓直播間的人氣迅速暴漲，正在直播的粵利粵和吳可欣還把自己的直播間轉到了林旭這邊，盡可能的增加熱度。
這種情況下，還沒等林旭開始做，直播間的人數就直接突破五十萬，這些人有錢的打賞，沒錢的點贊，支線任務瞬間完成。
“宿主直播間點贊支持超過十萬，完成支線任務【賽出聲勢】，獲得完美級京菜味型——蘇造，恭喜宿主！”
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林旭腦海中響起了《西游記后傳》中，孫悟空的經典臺詞。
現在的支線任務難度真是越來越低了，但獎勵的內容倒是很不錯，動不動就味型或者技法的，輕松就能掌握一堆菜品。
不知道這是不是墩墩影響的結果。
收起心思，林旭開始比賽。
掛爐和燜爐各有一個，要是輪流著做烤鴨，做出來的鴨子因為成熟時間不一樣，沒法放在一起做對比。
這樣的比賽沒什么意義，因為吃第一只和第二只時的心態肯定是不一樣的。
林旭對寧小利說道：
“你用掛爐吧，我用燜爐來烤。”
理論上來講，燜爐不封口的話，跟掛爐一模一樣。
但這僅僅是理論上而已，事實上，經過改造后，兩個烤爐完全不一樣，掛爐的反射更好，燜爐降溫更慢。
寧小利張了張嘴：
“這對你不公平……”
“你是客人，來我的地盤做烤鴨，自然要照顧一下的，趕緊生火吧，我也要開始了。”
林旭是直接獲得的經驗，別說烤鴨爐了，哪怕給他弄個火盆，他用長桿挑著鴨坯，照樣能烤得很美味。
直播間里，網友們各自發表著看法：
“哇靠，林老板這是嫌比賽不夠刺激，故意給自己增加難度嗎？”
“這兩個爐看著一樣啊，有什么不同嗎？”
“內部構造不同，昨天魏廚師長不是在個人主頁里說了嘛，掛爐高反射，燜爐降溫慢，里面的結構不一樣。”
“也就說，林老板吃虧唄。”
“也不算吃虧，真正的高手對火候的掌握是神仙級的，是不在乎爐子。”
“說的也是，之前老有人吐槽說電磁爐做飯不好吃，但上次一個廚師朋友發揮一下，我差點連電磁爐都嚼了。”
“我就是那個差點被嚼的電磁爐，我證明樓上的話是真的。”
“我是當時在旁邊看戲的插板，我能證明樓上是個電磁爐。”
“我是當時在天花板上的吊燈，我能證明樓上確實是插板。”
“我是精神科住院部的王大夫，你們統統都給莪回病床上躺著！”
直播現場，蔡森忙著拍照，還拍了一下觀看比賽的謝保民等人，陳媛媛見烤鴨開始，也不回去了，拿著遮光板開始幫他拍照。
烤鴨的過程只有四十來分鐘，這么短的時間，就算回公司也忙不了什么事情，說不定剛到公司這邊烤鴨也差不多出爐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在店里等著呢。
生火的過程沒什么好拍的，蔡森整理一下相機，打算把里面儲存的照片刪掉，等會兒烤鴨出爐了再可勁兒拍。
陳媛媛趁著這個功夫，來到文清表姐面前，逗弄她懷中的小丫頭。
“哇，她好乖啊，還直勾勾的看著烤鴨爐，是不是想吃烤鴨了寶貝？”
師文清說道：
“平時在家可鬧騰了，只有見到墩墩時才會這么乖……媛媛你也趕緊找對象要個孩子唄，圈子里就我一個寶媽，連話題都沒有。”
陳媛媛笑了笑：
“我連對象都沒有，想生也生不了……倒是燕姐，不聲不響懷了孕，等小丫頭滿一歲，燕姐的孩子估計也會出生，到時候就有伴兒了。”
烤爐前，林旭和寧小利一前一后生好了爐火。
不過兩人都沒立即開始，而是要把烤爐燒一會兒，讓烤爐的溫度上來，這樣烤出來的鴨子才好吃。
要是直接開始烤，爐內溫度不均勻，烤出來的鴨皮不美觀。
趁著這個功夫，兩人各自拿著準備好的高粱桿，將鴨屁股堵上，開始往鴨子的腹腔中灌香料水。
林旭用的是傳統的香料水，而寧小利用的是蔬菜汁。
這是兩種思路，老謝他們看到這里，興趣被勾了起來。
都說寧家的烤鴨最擅長創新，現在一看才知道，居然連西式的蔬菜高湯的做法都用上了，這種探索精神，可比那些固步自封只會騙游客的老店強了太多。
林旭一邊做，一邊跟網友們解釋著這一步的必要性：
“加料水是為了增加鴨肉的水分，同時也是為了調節溫度，讓鴨肉始終保持鮮嫩的狀態。”
彈幕上立馬飄過一連串“用不上的知識又增加了”。
這種知識看似很重要，但不做烤鴨的話，平時確實用不上。
灌水結束，爐膛里的溫度也已經上來，兩人拿著長桿，開始烤制。
烤鴨雖然是手工烤制的，但卻不是一只一只烤的，而是每次三五只，這樣既能保證一直有快出爐的鴨子，同時也能防止某只鴨子烤制翻車而前功盡棄。
林旭挑著一只鴨子，放在火上先燎一遍，讓鴨皮快速升溫，這樣有利于鴨皮中的油脂滲出。
接著將鴨子掛在離火焰不遠的地方，持續加溫。
這時候開始燎第二只，燎好同樣掛爐內，慢慢烘烤。
高大爺喝了口茶，正要起身去后廚看看，手機上突然來了消息。
打開后才發現，是邱耀祖不停的在群里艾特自己：
“老高，烤鴨做得咋樣了？啥時候出爐說一聲哈。”
高大爺回復道：
“好好拍你們的片子吧，早著呢。”
發完消息他又艾特了一下寧守邦：
“老寧，你孫子不錯啊，基礎夠扎實。”
寧守邦回復道：
“不錯什么啊，天天研究烤鴨都魔怔了，要是他手藝過得去就讓小旭留下他，好歹跟著在外面闖闖，見見世面，省得老琢磨烤鴨……人家年輕人有失戀魔怔的，有學習魔怔的，就我們家這小子，是研究烤鴨魔怔的……”
郭繼昌問道：
“不是說輸給小旭就在店里上班嗎？小旭能贏過小利嗎？”
高大爺回復道：
“小利的基礎挺厲害的，但想要贏我徒弟，還是有些難度，別說他了，就連保民現在都有點壓不住小旭……幸好是我徒弟啊，否則你們不定怎么嘚瑟呢。”
眾人：“……”
雖然我們確實是這么想的，但你也沒必要這么地圖炮啊。
把我們得罪了，對你……對你好像也沒什么壞處……真是可惱，又讓老高裝到了，不僅裝到，還鎮壓了整個時代。
他們年輕時覺得，拼不過老高沒關系，大師比拼都是徒弟，回頭讓徒弟找回場子就行了。
但等謝保民去了釣魚臺之后，這群老人把重心放在了家里的第三代。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中生代忍辱負重一下，等年輕一輩兒熬出頭，這不就可以原地起飛了嘛。
然而命運卻跟大家開了個玩笑，老高又收了個徒弟。
什么叫回天乏力，什么叫身心俱疲？
老高就像是《遮天》里的大帝，不僅橫推一個時代，甚至還要獨斷萬古。
遇到這樣不可逾越的對手，唯一的抗爭方式就是……加入他啊！
高大爺自然不介意跟他們加深一下關系，比如這會兒，他就直接在群里說道：
“小旭年底之前會在朝陽開一家分店，面積應該比迎春街店要大一些，你們各家的子侄，想闖蕩一下的，可以試試。”
這條消息一發出來，最務實的廣東佬郭繼昌就說道：
“我家星海不想在廣東被長輩們管著，也不想年紀輕輕去釣魚臺混日子，要是新店能給他留個位置，自然再好不過……我們郭家可以投資，反正就讓孩子跟著長長見識嘛，咋樣老高？”
何廣昌雖然不知道郭繼昌為什么這么主動，但既然郭家湊這個熱鬧，老何家也不能落于人后：
“我孫女學的酒店管理，在幾家五星級酒店都當過經理，也可以去新店鍛煉鍛煉，老高你記得到時候騰個位置。”
接著，其他老人也開始推薦自家的子侄，也都表示可以投資。
高大爺看著大家的消息，笑著回復道：
“回頭等小旭把新店的規劃書拿出來，咱到時候共同研究唄，對了，我閑著沒事，打算成立一個林記美食顧問團，希望行業前輩們出任林記美食的榮譽顧問，大家有興趣嗎？”
“有啊！”
“太有了，老高，這個榮譽顧問的頭銜要是不給我，我立馬跟你翻臉！”
“我跟小旭的關系大家都知道，這顧問必須得有我的份！”
“……”
看到這些消息，高大爺很是欣慰：
徒弟，師父沒什么大本事，也只能在這些小事兒上幫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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