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鹿尾巴，真的能吃嗎？”
廚房門口，沈佳悅打開老黃送來的泡沫箱子，見到里面放著幾根血淋淋還帶著毛的鹿尾巴。
尾巴不大，稍稍有些扁，上面滿是褐色夾雜著白色的毛。
可能這些鹿尾巴剛切掉不久，上面的血還沒凝固，有濃重的血腥味，加上尾巴本身所處的位置，腥膻味非常強烈。
沈佳悅剛聞到味道，就忍不住后退一步，眉頭緊皺。
這味道，比豬大腸的臭味都難聞，感覺根本不是人能吃的東西。
她看向林旭，又問了一遍：
“旭寶，咱是不是弄錯了？”
都說鹿尾巴是山珍海味的一種，但這山珍海味也太倒胃口了吧？
林旭笑著說道：
“沒弄錯，就是梅花鹿的尾巴，而且最好是公鹿尾巴，塊頭更大，更厚實，去掉骨頭后的口感也更好吃。”
鹿尾巴的味道確實有些難聞，尤其是血腥味夾雜著腥膻味，簡直讓人想把隔夜飯吐出來。
這其實就是鹿尾烹制中，面臨的第一道門檻——去除異味。
中餐烹飪，一直遵循著“無味使其入，有味使其出”的原則。
本身沒有味道的食材，比如海參、魚翅、鮑魚等食材，要利用高湯等配料，把鮮香味滲入進去。
反之，有味道的食材，就得想辦法去掉，這樣做出來的菜品才美味好吃。
林旭忍著異味，將鹿尾巴拿開，看到下面有兩個袋子，一個袋子里裝著一大塊鹿肉，另一個袋子里放著帶著血的鹿茸。
鹿茸就是剛剛萌芽的鹿角，據說是上好的滋補名品，用鹿茸泡的酒，喝完能讓人大冬天光著膀子。
這兩種食材是蒸鹿尾這道菜的配菜，也是蒸鹿尾比較高端豪華的關鍵所在。
看完這些，他扣上盒子，對沈佳悅說道：
“準備拍吧，等菜做出來，你就不會這么嫌棄了。”
“真的嗎？我咋感覺這東西做出來，味道依然會很濃郁呢？”
沈佳悅雖然挺懷疑的，但畢竟拍視頻是工作，她去小廚房開始架設拍攝燈光，調試設備，做好拍攝的準備。
而林旭則是去大廚房，開始準備要用的食材。
蒸鹿尾需要用到的配料倒是很簡單，除了去腥要用到的蔥姜花椒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棵黃葉白菜了。
大白菜是這道菜的靈魂所在，也是鹿尾美味好吃的關鍵。
越是簡單的配料，對廚師烹飪的要求就越高，翻車的概率就越大，廚師們不愿做這道菜，就是這個原因。
林旭把要用的食材準備好，抱著那個盛有鹿肉鹿茸和鹿尾的盒子來到廚房。
這會兒沈佳悅也已經準備妥當，見林旭只拿著一顆大白菜，忍不住眨了眨眼：
“就這？也太簡單了吧？”
“大白菜是做鹿尾用的，鹿茸需要用高湯慢慢煨著，鹿肉需要用醬鹵的方式做出來——這倆起搭配作用的食材，反而比較麻煩一些。”
正常的蒸鹿尾，其實就是用腌過的咸白菜葉，包著剔掉骨頭并處理干凈的鹿尾巴上鍋蒸制。
但這做出來只是普通版，想要吃豪華版的，就得動點心思了。
比如剔掉骨頭后，往里面放一截高湯煨過的鹿茸充當鹿尾巴的骨頭，順便再填一點鹵好的鹿肉。
這么蒸制完成，再切片擺盤。
鹿尾巴里面富含油脂和膠質，所以不能直接用筷子夾著吃，那樣容易膩得慌。
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腌制的白菜葉卷著吃。
鹿肉屬于熱性比較高的食材，加上鹿尾油膩感很強，所以配上咸鮮清脆的白菜葉，不僅能夠去膩，同時還能中和鹿肉帶來的那種燥熱感。
不管當年大帥府做廚師的樸豐田老爺子，還是大清第一美食家袁枚，對于烹飪鹿尾，都只有這一種做法。
以鮮制膻，以涼制熱，就是白菜在這道菜中起到的作用。
另外，用隨處可見的大白菜來烹制名貴的鹿尾巴，本就暗含著相生相克、性味互補的烹飪理念。
準備妥當后，開始拍攝。
林旭在工作臺上鋪了一層保鮮膜，然后將盒子里鹿尾巴、鹵肉、鹿茸全都拿了出來，再加上大白菜，全都擺好便示意沈佳悅開機。
“大家好我是林旭！最近很多網友問我是不是高端東北菜做不下去，要鴿這個系列了？并沒有啊，主要是最近一直在等食材，再加上我順手做了個供人游玩的銀杏園，所以耽擱了點時間……今天，本期的高端東北菜來了，它就是——蒸鹿尾兒！”
蒸鹿尾這道菜寫和讀是兩個音，讀的時候，要把尾變聲為yǐ，加上兒化音，讀出來就是蒸鹿引兒。
不光鹿尾這么讀，燕京人吃銅鍋涮肉時第一道涮的羊尾油，也讀作羊引兒油。
原因就是尾巴的尾字跟萎字同音，聽起來跟罵人一樣。
據說過去跑堂的伙計要是沒把尾字讀成yǐ，而是大喇喇的讀成wěi，當場就得挨一大嘴巴。
按理說，今天的開場應該讓沈佳悅搭話，先來一段相聲貫口，再引出蒸鹿尾這道菜。
但林旭對這種尬里尬氣的國產小劇場很反感，做菜就做菜，沒必要擱這兒尬演，所以就沒這么做。
介紹完食材，他對著鏡頭說道：
“說實話，鹿尾巴算是我收拾過的最難聞的食材了，比大腸頭的味道都濃，不說了，我得趕緊下手，省得滿屋子都是味兒。”
說完，他將鹿尾巴泡進冷水中，先浸泡。
鹿尾的處理比較講究，需要先用冷水浸泡一會兒，然后撈出來，用開水沖洗浸泡后，再進行拔毛。
沈佳悅問道：
“不能直接用開水燙嗎？”
“不行的，會把鹿皮燙壞，影響口感。”
雖然有些菜品的繁瑣步驟是行業前輩們故弄玄虛，但很多步驟，也是他們測試摸索出來的，不能輕易簡化。
而且把鹿尾巴先浸泡一下，也能暫時壓制一下異味。
要是直接往腥膻味濃郁的鹿尾巴上澆開水，水蒸氣立馬就會把鹿尾巴上的味散得滿屋子都是。
趁著泡鹿尾的時候，林旭又拿來一個盆，將新鮮的鹿茸放進去小心清洗一下。
鹿茸里面的血極其珍貴，所以洗的時候不能讓血流失，也不能讓鹿茸破皮，只需小心的在外皮上搓洗一遍就行。
做完這些，他舀了半砂鍋高湯，將鹿茸放進去，再放兩顆紅棗，兩片生姜，一截大蔥，放在灶上小火煨著。
鹿茸很少直接用來吃，一來珍貴，二來火力太強。
所以大部分都是泡酒，或者干制后切片服用。
直接把新鮮鹿茸當食材做菜的人少之又少，主要是大家都舍不得這么敗家。
而林旭之所以這么做，純粹是為了展示高端的東北菜。
當年的東北菜，是非常豪橫的。
你弄一根鹿茸跟寶貝似的，一次切一小片當人參服用是吧？那我就直接做成菜，當咸菜疙瘩佐粥。
當年的大帥府，就是這幅做派。
不管哪里來的客人，都會被這里的物產所折服。
把鹿茸煨上后，林旭將那塊鹿肉分割一下，用醬驢肉的手法醬起來，等腌得差不多了再放到鹵湯里進行鹵制。
做完這些，他開始燒水。
水燒好，將清水里浸泡著的鹿尾巴一根根的撈出來，放進一個空盆里。
然后端著燒好的開水倒進去，開始燙毛。
熱水倒進，林旭拿著一個篦子摁在盆里，把漂浮起來的鹿尾巴壓在盆里，讓熱水完全浸泡住。
約莫過了一分多鐘，他將篦子拿開，隨即將鹿尾巴撈出來，趁熱往尾巴上一抹，上面細密的鹿毛就脫落下來，露出了略微有些發白的鹿皮。
把表面的毛全都扒干凈，趕緊放進冷水中降溫，免得余溫把鹿尾巴的皮膚燙爛。
全部做完，將冷水盆放在水龍頭下面，打開水龍頭，水的流速調小，開始用活水沖洗。
新鮮肉類去除異味的方法很簡單，冷水浸泡就行了，不管多濃烈的味道，只要用冷水浸泡，順便再開著水龍頭活水沖洗，基本上都能減少異味。
至于是否浪費水，其實水龍頭開小點，那種一條細線的狀態，一小時也費不了多少水。
烹飪中，這些步驟是不可少的。
比如粵菜中的經典美食豉汁排骨，那些小排之所以鮮嫩美味，沒有一點異味，就是在水龍頭下反復沖洗的結果。
但現在一些飯店也有取巧的，比如放在洗衣機中加水旋轉，在節省時間的同時，也比較省水。
“這些鹿尾巴脫毛后看著肥嘟嘟的，還挺可愛。”
沒了腥膻的異味，沈佳悅也不嫌棄這些尾巴了，甚至還從光禿禿的樣子上看到了可愛。
林旭聽得有些呆，從沒想過這玩意兒跟可愛有什么聯系。
上午十點多，將沖了一小時的鹿尾巴撈出來。
此時的鹿尾巴變得更白嫩了，顯得胖嘟嘟的。
把表面的水分擦干，放在工作臺上，接著林旭拿起噴槍，將火焰調小后對著鹿尾巴燒了起來。
這么做是為了去掉鹿尾巴上一些細小的絨毛，增加口感。
另外也是進一步去掉鹿尾巴上的異味。
鹿尾上的異味大部分都來自毛孔，所以燎一下很有必要。
全部燎完，繼續把鹿尾放進水中浸泡，這種異味重的菜品，不能急著做，得穩著勁兒慢慢來。
只有這樣，做出來的菜品才美味好吃，而不是腥膻味撲鼻。
沈佳悅問道：
“拔毛前泡水，拔毛后泡水，燎完毛還泡水，那等會兒脫骨的時候是不是也得泡水呀？”
林旭搖了搖頭：
“切開后就不能再泡了，最多用清水洗一下。”
浸泡了一會兒后，他用水將盆里的鹿尾巴清洗干凈，有黑灰的地方甚至還搓洗了一下。
清洗干凈，放進盆里，加入蔥段姜片，放入一把花椒，再放點芹菜葉香菜根等食材，加入礦泉水，將鹿尾巴放進去浸泡。
燎皮之后就不能用活水浸泡了，而是要用蔥姜料水。
這些食材都有去除異味的作用，這么浸泡著，能最大限度的去除鹿尾巴中的異味。
泡上這些，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林旭將腌制得差不多了的鹿肉鹵上，然后洗洗手，和沈佳悅開始吃午飯。
今天店里的午飯照例還是盒飯。
一千份盒飯，不管怎么精密的準備，都會多出一些，所以就只能便宜店里的員工們幫著掃尾了。
林旭盛了一碗米，就著桌上的油燜筍、燒茄子、小炒肉以及豉油雞，這些都是盒飯中的菜品。
基本上都是適合批量制作的，畢竟那么多份，要是做一些復雜的菜品，哪怕店里停止輪休也做不出來。
同一時間，車展現場。
陳燕吃著三文魚沙拉，見墩墩湊了過來，好奇的問道：
“咋？你也想吃嗎？”
她從飯盒里挑出一塊沒怎么沾染沙拉醬的三文魚放在飯盒蓋子上，墩墩低頭聞了聞，確認沒什么問題后，這才低頭吃了起來。
陳燕看得滿臉驚喜。
我去！
這個臭寶終于肯吃我給的東西了。
墩墩很挑剔，而且戒備心很強，只吃林旭、沈佳悅、舒云、陳美娟、韓淑珍等為數不多幾人喂的食物。
陳燕很想躋身這個行列，但每次她的主動示好，換來的都是墩墩的冷漠拒絕。
沒想到今天居然肯吃了，而且還是從碗里挑出來的三文魚。
“寶貝跟我吃同一碗的食物，一點都不嫌棄大姨，真好！”
旁邊正在扒拉米飯的曾曉琪說道：
“也有可能是看你吃完沒死，這才選擇跟你吃同一碗，從這方面來說，你就是個皇帝身邊試毒的……太監！”
陳燕：“……”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的，小熊怪！
她吃了一口沙拉，輕輕哼了一聲：
“就本少女的姿色，就算到了宮里，那也得是貴妃級別，什么太監不太監的，我看你長得跟搓衣板一樣才像太監呢。”
曾曉琪一撇嘴：
“行了吧，就你那小肚子，皇帝見到說不定還以為跟別人私通有喜了呢，就算不把你咔嚓了也會打入冷宮，凍不死你。”
“你能不能先把冷宮和冷庫的概念搞清楚？”
陳燕本來想炫耀一下最近的減脂成果的，但想想時機未到，等體重降到一百以下，到時候再嘚瑟。
都說女生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這個魔咒，該我燕寶寶打破啦！
墩墩吃完一塊三文魚，瞅了眼正在拌嘴的臥龍鳳雛，便顛顛兒的離開辦公室，準備去找小姐姐們玩耍。
媽咪說要遠離傻子，我看這倆就挺傻的，所以要遠離！
粵利粵剛吃過飯，見墩墩出去了，立馬舉著手機跟上，他這兩天直播車展，粉絲漲得嗷嗷的，所以連吃飯的時候都沒下播。
離開辦公室，他將直播的攝像頭從前置換成后置：
“這會兒大家都在吃飯，我幫著照看一下墩墩，順便看看它要去哪，探索一下小貓咪的興趣和愛好。”
一聽說要直播墩墩，直播間的熱度立馬就上來了。
“多給墩墩點兒鏡頭啊，超喜歡它！”
“我也是，每次見到墩墩，都忍不住想親它一口。”
“聽說墩墩喜歡跟漂亮小姐姐玩兒，我特意買了一套辣妹裝，打算跟它成為朋友。”
“樓上你不是男的嗎？前兩天還抱怨飛利浦的剃須刀不好用來著……我們墩墩喜歡的是小姐姐，不是死變態啊！”
“男的穿辣妹裝？這也太刺激了吧（呲溜）”
“樓上你收收味兒，我一個變態都覺得那聲呲溜很變態。”
這會兒是中午，車模小姐姐中場休息時間，有的去了外面，有的去了休息室。
墩墩在主會場轉了一圈沒找到人，便顛顛兒跑到不遠處的法拉利展廳，輕輕一躍，跳到了一臺法拉利跑車上。
先在引擎蓋上打個滾兒，隨即開始舔爪爪。
粵利粵跟進來，繼續直播墩墩，直播間里的人數一直在上漲，小禮物也刷個不停，小雞腿什么就沒斷過。
“喵嗚~”
見粵利粵在用手機直播，墩墩沖鏡頭叫了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
粵利粵剛要回應，身后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哇，好可愛的貓啊，買車送貓不？”
展廳里的經理趕緊走過來，笑著說道：
“這是我們請來的小明星，不是贈品，不好意思。”
車展開始前，黎世強就在動員會上給這些品牌方交代過，不管喜不喜歡貓，都要對墩墩表現出足夠的尊敬。
大家其實并不抗拒。
事實上，只要能幫著把車賣出去，別說一只貓了，哪怕對一只蟑螂表現出尊敬也沒問題。
女人有些失望，還追問了一句：
“全款也不行嗎？”
“不好意思，它是我們的貴賓，多少錢都不行。”
墩墩從法拉利車上跳下來，顛兒顛兒的離開了展廳。
那女的不死心，估計也不差錢，對朋友說道：
“走，咱看看這是哪家展廳的貓，它上哪臺車我就買哪臺車，不信這些車商不送。”
墩墩扭臉看了一眼，隨即跑去了蘭博基尼展廳，輕輕一躍，上了那臺價值上億的概念車上……
隨即扭臉叫了一聲，意思很明確：
“你走吧，我媽不讓我跟傻子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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