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開始灌腸了嗎？”
車仔見林旭將掀開了正腌制著的肝泥，好奇的問了一句。
“差不多了，準備往大腸里灌吧。”
林旭拿著芝麻香油往盆里淋了一些，隨即用筷子在盆里攪動起來。
這既是為了把芝麻香油拌勻，同時也是把盆里的肝泥攪動一下，防止在豬血的作用下，凝固在一起。
香油具有揮發性，不能放太早，否則味道會散掉。
而且灌腸的時候再放香油，也能利用油脂的香味壓住豬大腸的臟器味，吃起來會更美味好吃。
攪拌均勻，車仔將洗好的豬大腸拿了過來。
一頭用棉繩系上，扎緊，接著拎起另一頭，套上一個干凈的漏斗。
林旭用勺子舀起調好的肝泥倒進漏斗中，開始灌腸。
肝泥呈糊狀，加上漏斗比較大，所以灌裝很順利。
約莫七分滿的時候，去掉漏斗，用棉繩系好，再平放在托盤上，讓里面的肝泥變得更加均勻。
最后用繩子系在中間，每隔二十厘米分成一段。
做這些的時候，車仔好奇的問道：
“老板，這真能吃出鹿尾巴的口感嗎？”
“夠嗆，鹿皮的口感跟豬大腸還是有區別的，而且鹿尾巴里面的肉也不完全是豬肝這種泥狀，但應該不難吃，否則也不會取蒸鹿尾這個名字了。”
菜好不好吃，光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
能跟宮廷名菜齊名，大概率味道不錯，所以當時的窮苦人才會認為，自己吃的豬大腸灌豬肝，就是皇上吃的蒸鹿尾。
全部灌好，林旭沒有立即蒸，而是燒了一鍋水，水快燒開的時候將灌滿豬肝的豬大腸放進去燙一下。
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讓豬大腸收緊，防止蒸的時候開裂。
同時也是為了給豬大腸焯一下水，盡可能的去除臟器味兒。
燙過之后，再用冷水沖一下，然后像蛇一樣盤在盤子里，上鍋蒸制。
這道美食可不能放進蒸柜里蒸制，否則大腸的臟器味兒萬一串到了別的菜品中，一柜子的菜全毀了。
雖然這款蒸柜標明不串味，林旭也不敢輕易嘗試。
蒸上之后，也差不多該準備晚飯了。
今天的晚飯很簡單，就是中午那些盒飯的剩菜，這倒不是店里摳門，主要是準備的菜品有點多，而且都是下飯菜，熱一下配上米飯就能吃，根本不用再做。
魏乾他們開始熱剩菜的時候，林旭來到外面，想問問沈佳悅有沒有什么想吃的，要是有的話，正好趁著這個空檔做出來。
然而剛出來，就看到老丈人沈國富從樓梯口的方向上來。
見到女婿，老沈便問道：
“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悅悅跟我說你做了什么帶餡兒的大腸，不會是跟風做了什么九轉大腸吧？”
老沈既饞嘴，又擔心閨女在坑自己。
為了不錯過美味，加上韓淑珍下午沒門診，可以早走一會兒，他便提前下班接了韓主任，一路殺到迎春街，想看看小兩口到底在鼓搗什么。
這會兒韓淑珍還在樓下，拿著新買的玩具試圖把呼呼大睡的墩墩從小屋里引出來呢。
林旭沒想到自家寶寶是這么傳話的，頓時笑著說道：
“是蒸鹿尾，就是把豬肝砸成肉泥，調味后灌到豬大腸里面蒸著吃。”
沈國富一聽，狠狠瞪了不遠處的閨女一眼。
好端端的一道蒸鹿尾，非得說什么帶餡兒的大腸，幸好跑過來看了，否則絕對會錯過這道美味。
平民版的蒸鹿尾在燕京以及周邊都挺流行，老沈對這道菜不陌生，甚至一度覺得這是一道非常經典的下酒菜。
現在既然女婿做了，那高低是要嘗嘗的。
趁著韓主任還沒上來，悄悄打開廚房門口的一個柜子，從里面拿出一瓶還剩下一多半的水井坊，隨即又給崔清遠發了條微信：
“崔教授，晚上店里有蒸鹿尾，要不忙的話記得來吃飯，整兩杯。”
哼哼，想要吃得好，酒友少不了。
只要有外人在，韓主任一般是不會制止喝酒的。
再說這么這么好的一道下酒菜，不喝點酒，太對不起女婿的手藝了。
很快，崔清遠就發了條消息：
“蒸鹿尾？老黃不是說鹿尾巴還沒到呢嗎？等著，我實驗結束就過去。”
要說別的，崔清遠可能沒時間，但要說有美食，那老崔還是很積極的。
通知完酒友，老沈這才坐在卡座上，問起了今天車展的事情。
沈佳悅說道：
“好多人，跟趕集一樣，不是說現在經濟不好嗎？為什么還這么多人排著隊買豪車？”
沈國富從桌上抓了把南瓜子，邊嗑邊說道：
“經濟形式整體呈現下行趨勢，又不是全民失業，有錢人還是不少的，前幾天不是說居民存款量創新高嘛，這其實就是經濟不好的表現，大家擔心未來收入會降低，所以才不敢花錢，把錢存起來應急。”
老沈雖然沒上過大學，但畢竟是生意人，對金融方面的理解還是很深的。
正聊著，林旭對他說道：
“你和我二舅的車好像已經裝船了，大概月底能入關。”
“那正好，新車作為獎勵給你二舅，他的那臺車給那位副總，另外再添置兩臺路虎和衛士吧，盡可能開SUV，這樣比較符合馬場的氣質。”
對于這些，林旭倒是沒什么意見，反正現在是起步階段，得把場面撐起來。
回頭等各種名馬引進過來，比如貴氣十足的阿哈爾捷金馬，體重超過一噸的夏爾馬，速度之王純血馬，以及血脈古老的阿拉伯馬等等。
只要將這些馬引進，整個馬場立馬就能煥發出生機。
回頭再引進一批野馬，圈養在景區深處的山谷中，每天看著這些馬匹在草場中飛奔，絕對會成為一景。
沒多久，鍋里的大腸蒸好。
林旭掀開鍋蓋，聞到一股好聞的香味。
這種味道很特別，有豬大腸特有的臟器氣味兒，也有豬肝和豬血的鮮味，同時還有芝麻香油和芝麻醬的味道。
總之，很好聞，讓人有種想吃一口的沖動。
“聞著不錯啊。”
馬志強端著熱好的菜往外走，聞到味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林旭說道：
“等會兒都嘗嘗，不過現在還不能吃，還得晾一下。”
此時，豬大腸非常軟爛，而里面的豬肝和豬血也因為太熱的緣故，并沒有真正的凝固。
需要稍稍晾一下，這樣外面的大腸重新變得筋道，里面的豬肝也凝固成塊，這個時候再切成段，蘸著蘸汁或者直接吃，味道都超級好。
等崔清遠過來的時候，晚飯已經開始。
各種菜品擺了一排，大家想吃什么吃什么，跟自助餐一樣。
這會兒蒸好的蒸鹿尾已經晾好。
林旭來到廚房，把大腸放在案板上，用切片刀，將大腸連帶著里面的豬肝切成兩厘米厚的片。
切好擺在盤子里，配上一碟蒜泥蘸料，就是一份完美的下酒菜。
今天做的量不少，加上剩了不好吃的緣故，所以林旭就全部切光，讓店里的員工們也都嘗嘗這道美味的口感和味道。
“這就是蒸鹿尾嗎？咋看著跟血腸一樣啊？”
韓淑珍看著盤子里的菜品，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沈國富說道：
“這本就跟血腸同一個做法，我還吃過放蛋黃的呢，口感跟這差不多，都是灌腸衍生出來的菜品。”
他將酒瓶打開，給自己和崔清遠一人滿上一杯酒，這才說道：
“來來來，嘗嘗這道民間美食，看當不當得蒸鹿尾的美名。”
崔清遠笑著說道：
“能被這么叫，味道應該是不差的。”
兩人舉起筷子，各自夾起一片送到嘴里輕輕一咬，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嚯，這味兒不錯啊。”
“不愧是蒸鹿尾，口感真不錯。”
入口的豬大腸口感有些筋道，而豬肝則細膩無渣，還有著濃郁的芝麻醬和生抽醬油的鮮香味。
而吃到堅果的時候，輕輕咀嚼兩口，不僅讓口感變得豐富，甚至連味道也變得更加多元。
吃完后，嘴里依然殘留著豬肝特有的鮮香。
趁著這股鮮香勁兒，端起白酒抿一口，那感覺，舒坦得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沈佳悅吃了一口美味的蒸鹿尾，也被豬肝那鮮嫩的口感給吸引住了，完全沒想到居然會這么美味好吃，簡直刷新了她對豬肝的認知。
“太好吃了，旭寶，這應該是豬肝最美味的吃法了吧？”
沈佳悅吃完一片，隨即又夾起一片，連碗中的番茄牛腩泡飯都顧不上吃了。
林旭說道：
“豬肝最好吃的吃法，應該是肝膏湯，一道近乎失傳的川菜，比開水白菜和雞豆花還要繁瑣一些。”
現代人雖然對川菜的理解是重油重辣，但事實上，川菜在高端菜的領域，有著非常獨到的成就。
尤其是清湯的運用，甚至不次于魯菜和淮揚菜。
比如林旭說的肝膏湯，就是把豬肝碾壓成泥，過濾后調味，再放進清湯里慢慢燙熟。
做好的肝膏湯口感細膩軟嫩，讓人根本意識不到是豬肝做成的美味，而湯色也清澈得近乎開水。
這樣的湯品，別說吃了，光看著就有強烈的視覺享受。
沈佳悅聽得眼前一亮：
“那你有時間做一次好不好？我還沒吃過肝膏湯呢。”
“沒問題，到時候湊個周末，崔教授也一塊兒來，咱好好品嘗一下美味的肝膏湯。”
崔清遠一臉的向往：
“行啊，我對高端湯品一直挺感興趣的……小旭你對川菜的高湯這么熟嗎？感覺沒什么能難得住你的。”
林旭笑了笑說道：
“我是擅長學習，比如這才要做的肝膏湯，我準備讓戴總廚來做，然后趁機學習一下。”
一聽這話，崔清遠頓時明白了過來：
“要是戴總廚出手，那這湯我更不能錯過了。”
聊完肝膏湯，沈國富問了一個問題：
“小旭，這蒸鹿尾你覺得還能繼續改進嗎？這吃法是不錯，但我覺得吧，味道好像還能更進一步，你說呢？”
林旭笑著奉承了一句：
“我爸這嘴巴越來越接近美食家了啊。”
“害，我這就是瞎胡吃。”
翁婿倆商業互吹兩句，林旭接著說道：
“可以改進，比如在豬肝里面加入一些蛋黃和咸蛋黃，同樣攪碎，有條件的話，甚至可以放蟹黃、海膽之類的，理論上來說，口感會變得更出眾。”
想要增加豬肝這種細膩的口感，就得類似的食材，除了這些之外，把豬肝換成鵝肝，效果也非常突出。
但這就有點背離平民美食的初衷了。
原本就是吃不起真正的鹿尾巴，所以用豬肝和豬大腸代替，要是用上鵝肝和蟹黃、海膽什么的，成本直接拉高一大截。
那還不如直接吃鹿尾巴呢。
不過看老丈人一臉神往的樣子，林旭說道：
“要不等下次拍視頻時，我做一次吧，加點雞蛋黃，再加幾個蒸熟的咸鴨蛋黃，豬肝應該會更好吃。”
理論上這么做是應該好吃的。
但真正好不好吃，只有試過才知道。
一頓飯吃完，老沈和崔清遠將那大半瓶水井坊喝完，又一人來了一小瓶牛二，算是為這頓酒換上了圓滿的句號。
酒足飯飽，崔清遠溜達著回清華，沈國富則是喊了個代駕，坐車回西四環，準備醒醒酒就開始鍛煉身體。
嗯，為了防止被老婆收拾，得主動表現。
店里，林旭把廚房的事情交代一下，順便讓早班的員工下班回去。
明天還有一千份盒飯等著呢，這些早班師傅明天照樣得早點來店里準備，爭取在午飯前把飯菜準備好。
而店里的服務員，也要參與打包分裝，同時還要跟自強生煎那邊協調好。
這非常考驗兩家的統籌能力，但在舒云和陳媛媛的協調指揮下，完成得倒是非常順利，忙完甚至還不慌不忙的吃了頓午飯，這才迎來了午高峰。
“這幾天暫停輪休，大家辛苦點，等車展結束再輪休。”
交代完后廚的事情，林旭把明早要用的食材裝一下，提著來到樓下，準備和沈佳悅帶著墩墩提前下班。
在樓下，他向舒云交代著暫停輪休的事情。
舒云說道：
“我已經通知大家了，也說了這月獎金和績效會更高一些。”
“員工們怎么說？”
“他們說：車展要是開到月底該多好……只要錢給夠，大家對加班還是很積極的，可惜大部分企業不給加班費就算了，還強制加班，這才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
沈佳悅笑嘻嘻的說道：
“人家那是自愿的，網上那些HR不都說了嘛，員工們自愿加班，跟人事沒關系……國外的人事部門都是向著員工，但國內的HR們，卻完全把自己帶入到了太監的角色，想想真是可悲。”
勞動法執行不夠，導致很多企業都違法操作。
而那些半瓶水晃蕩的HR們，更是騷操作不斷。
比如扣除手機軟件開發部門的獎金，理由是上班玩手機；扣除游戲研發員工的工資，理由是上班玩游戲……
林旭對舒云說道：
“既然知道其他企業有一堆腦殘行為，咱就別跟著學了，員工們有什么意見及時處理，別壓著，也別不當回事。”
“不會的老板，大家對各自的工作都很滿意，特別是在同行的對比下，咱們店真的跟天堂一樣。”
京城給員工交五險一金的飯店，不足總數的十分之一，小飯店更別說，連最基本的勞動合約都沒有。
請的員工，基本上也都是從老家找一些早早輟學的未成年，以鍛煉、長見識、見世面等理由，給一點工資就讓人拼命干活。
兩天后，剛把墩墩送到車展現場的林旭，突然接到了老黃的電話：
“兄弟，鹿尾巴拿到了，我正在去店里的路上，你準備啥時候開始做啊？哥哥我可等著吃呢啊。”
鹿尾巴送來了？
林旭有些喜出望外，他笑著說道：
“那我現在就回去準備做。”
現在很少有人吃鹿尾巴，一來是太復雜，一般的廚師做不了，而來是成本太高，有這錢還不如去吃海鮮呢，所以新鮮鹿尾不好買到。
冷凍的倒是不少，但這不符合林旭的需要。
把墩墩送到會場，交給在這里統管一切的陳燕，林旭便和沈佳悅開車回店里，準備拍攝這道拖更了很久的蒸鹿尾。
鹿尾巴不大，短粗短粗的，里面還有骨頭和筋，真正能吃的地方并不多，但因為中醫認為“陽聚角，陰聚尾”，所以鹿尾一直都是滋陰補腎的代名詞，也是宮里那些娘娘貴妃喜歡的原因。
在現代醫學看來，這其實沒什么事實上的根據。
來到店里，老黃已經到了。
他對林旭說道：
“現在一般把尾巴帶到皮子上了，要把尾巴切下來，整張皮就不完整了，所以不太容易買到……這玩意兒啥時候能做好啊？中午能吃上嗎？”
中午？
林旭笑著說道：
“晚上能吃上就不錯了，這玩意兒異味重，得認真清洗浸泡，需要耗費大量時間……老哥你該忙就忙，快做好了我通知你來吃。”
“好嘞，那我可就等著消息了！”
老黃開車走了，而林旭則上樓，準備做這道念叨了許久的蒸鹿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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