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婢不為妾 > 第161章 你也不必勉強
  一言即出,我與林姨娘皆怔住了。

  從在宮里見到寧嬪第一面,我就知茲事體大,但總覺得匪夷所思,何況寧嬪除了樣貌,與凌煙完全是兩個人,所以我也只是奇怪,并未深思。

  倘若這是真的,那她與江大人便是處心積慮,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大應朝自建朝就最忌大臣與后宮勾結,又是欺君瞞上,一旦戳穿,后果難料。

  這個念頭一起,我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心中怦怦直跳,只能不住勸慰自己,天下女子多的是,江大人想要往劉景淮身邊安置一個女人,也犯不著冒這個險,這其中牽扯太多,就算百密還有一疏,他沒有這個膽量在劉景淮眼皮下做這種事。

  可是寧嬪又和凌煙太像了,林姨娘初見她,雖極力克制仍是震撼至極,以至暈厥過去,就算查實了她非凌煙,日后我與她相見也會覺得別扭,而林姨娘只怕再難忘記今日見到寧嬪時的情形了。

  因是在偏殿,并未鋪地毯,地上鋪著深青色地磚。

  林姨娘癱倒在那里,滿臉淚痕,模樣甚是嬌弱可憐。

  但她許是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厲害,眼神漸漸變得銳利,就像是她身下冰冷又堅硬的地磚,目不轉睛地望著我,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我情不自禁伸手拉她起來,攙她起身時,我能感覺到她身體在微微發抖。

  她身上很香,任我拉她起來時,身姿輕盈柔軟,仿佛行云流水。

  我忽然想起了我娘,我娘無論如何也沒有這樣的柔軟,便立時松了手,朝一旁走開兩步,低聲說:“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的是,她們兩個出身性情皆不同,寧嬪從小在北境長大,說的一口北境方言,身上還淌著異邦的血,她不是煙煙,此事,林姨娘往后莫要再提及了。”

  日落時分,孟德貴領著一個從宮里來的小太監進來。

  深秋天涼,那小太監從外頭進來,額頭隱隱可見一層汗,想必是來得匆忙,行了禮后恭謹地說:“啟稟主子,皇上正往這邊來呢,杜公公叫奴才先來稟一聲兒。”

  “知道了。”我沉聲說道,內心深處已不易察覺地一陣激動,又明白杜公公專程叫人提前來通傳,無非是擔心我與劉景淮見面又鬧不快。

  小太監走后,文錦也很高興,笑道:“皇上心里到底是看重姑娘的,姑娘也該退一步,方能海闊天高啊。”

  我打量她一眼,“海闊天高……你何時也會說這些文鄒鄒的話了?”

  文錦輕笑道:“從前在北境時,有一回皇上念了一句詩,我雖不懂,卻也記住了這幾個字,覺得說得真是好。”

  靠外殿的窗戶半開半掩,前一刻晚霞還照得庭院明媚絢爛,一會兒功夫就已暮色深沉,如煙波浩渺。

  我遙遙望著,不由暗嘆,所謂的海闊天高,也只是在這寂寂深宮之中。

  “替我更衣梳妝吧。”我低聲吩咐道。

  文錦愣了下,遂歡喜道:“先前每回皇上來,姑娘從不在意這些,如今姑娘總算是肯用心了。”

  我雖知她是為我好,但還是宛如一根暗藏的刺,穿心而入,我冷聲說:“肯不肯用心,又不在這些,不過是杜公公專程打發人來說,總要收拾下才好接駕。”

  從前我總覺得我娘性子正直強硬,不會爭寵,可輪到我自己,我竟也不愿做這些。

  我始終記得在土默特部分開那日,劉景淮說的那句“換我心,為你心”,在那樣危險緊迫的時刻,他聲音很低,貼在我耳邊說的話,竟仿若烙印在了心間,也無需山盟海誓,只是知道與他心意相通,生死相依。

  文錦早慌忙跪了下來,“恕奴才多嘴,但求姑娘莫要掃了興,那奴才可就罪該萬死了。”

  我嘆了口氣,緩緩說:“你起來吧,你說得沒有錯,我也怕紅顏未老恩先斷,也怕失寵。”

  “姑娘……”文錦更是惶恐。

  “你先去歇著吧,叫玟珞過來。”

  雖然有些別扭,但劉景淮肯過來,我還是心里雀躍,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想著能與他好生說說話。

  逝者已矣,他即便再看重江山社稷,也是明理修德的。

  隨侍太監一進來通報圣駕,我就走到廊外去迎。

  秋風迎面吹來,我身上的羽緞斗篷被吹得鼓飛起來,不得不兩手抄著斗篷。

  很快就看見兩排宮女太監簇擁著劉景淮走過來,金碧輝煌的鑾駕警靜威嚴,滿院的宮人呼啦啦跪下,一陣山呼請安,我也跟著行了見駕禮。

  半晌并沒有動靜,過了會兒,余光中才出現明黃色御制錦繡盤龍衣擺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他平緩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都起來吧。”

  進了殿內,玟珞帶著幾個宮女侍候他解了外袍,凈手、落座、奉茶,皆是悄無聲息的。

  因他一言不發,殿內宮人個個屏息靜氣,我瞧他面色表情沒有起伏,不由得疑惑不解,莫非他來是為著什么事?

  忍不住看了一眼杜公公,杜公公眼光也正朝我看來,朝我使了個眼色,便悄聲招呼眾人退下了。

  屋里剛點了燭燈,明亮靜謐,案上焚著檀香,因我畏寒,早晚已開始生炭,此時暖香融融如春意,他端坐在那里,不過幾日未見,我卻恍惚覺得隔了一世,連同他也變得有些陌生了。

  他不言,我亦垂眸不語,滿腔的話,到了嘴邊卻不愿說出口,也不知如何開口,又在這無言中化成滿腹委屈和不平。

  輕輕的一聲響,他放下了茶碗,也站起身朝我走來,在我面前站定后,冷冷說:“你心里有氣,何必找不想干的人出?你從前不是最厭這些?她一個小小嬪位,你與她見識什么?聽說你還找了你家那位厲害的姨娘來,是想做什么?”

  我震驚地抬頭看他,他目光正逼視著我,嘴唇緊抿,一副質問我的神情。

  我還以為他來,是因為他想來了,怎么也沒想到他是為了寧嬪而來,冷聲說:“她對你說了什么?”

  “她什么也沒說,是太醫說她病了。”

  我大怒:“她病了與我何干?她今日是來了我這里,但也不是我讓她生病的,你若心疼,又來我這里做什么?”

  “我不心疼她!我是叫你莫要朝不想干的人出氣,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從你知道曹君磊的事,就魂不守舍多日了,你生我的氣,沖我發脾氣,心里是不是還恨我賜死了他?”

  我怒視著他,種種情緒一股腦席卷而來,這幾日的郁悶失望和委屈海潮般吞噬著我,最終只是冷冷地說:“你欺人太甚!”

  他眉頭緊蹙,半晌不語,良久忽然唇角微揚,似帶著某種痛楚的快意:“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他,總覺得我欺負了他,這一點,你倒是跟他一樣執拗,不過你心里裝著他也是沒有用了,馬上你就是朕的皇后了,我知道你也想早日立冊,先前朕不想有一個心里還裝著別的男人的皇后,差點兒就耽誤了朕的皇后的吉日,現在你大可放心了。”

  我又急又怒,聽他一字一句說完,更覺得人都是懵的,心里一陣陣發緊,像被人用力攥住,喉嚨里堵著一團棉花似的,更覺的心涼,難以相信他是這樣的人。

  一低頭,又看見他腰際的佩帶,依次懸著如意、玉佩、金嵌鞘刀、綠松石套襁、錦織扇套、平金繡荷包……荷包并非尋常錦布,而是繡在皮質上,用七彩駝絨線織就,針法是北蒙族常用手法,北境女子通常都是這種刺繡針法,因我與他離得近,隱有淡淡薰香氣息。

  我忽然感到有些悲涼,淡淡說:“你也不必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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