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水面，兩道身影漂浮其中，望著峽谷之上的天空。
蘊含濃郁靈氣的潭水，正在滋養著二人的身體。
這是獨屬于二人的世界，無人前來，更無人打擾。
一時間，無人開口。
周圍一片靜寂。
孤敗天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只不過眼神之中，浮現著一抹惆悵。
他已經從小花仙口中，得知昨夜所發生的一切。
自己強開誅神九訣，陷入瘋癲，而對方，救下了自己。
那霓香果中，含有毒素。
自己在瘋癲狀態再加上毒素之下，做出了那件事。
雖無意識，更不是故意，但事實，已經客觀發生。
對于小花仙所造成的傷害，已是無法逆轉。
身上的貫穿刀傷，吸收著潭水中的靈氣，正在緩緩恢復。
而孤敗天心中，卻是無比的沉重。
欠賬還錢，欠命還命。
而如今……
這一生，終究欠小花仙不僅僅是命。
“你身上，為何會有生根之術？”
身旁，輕言一語飄來，打斷了孤敗天的思緒。
“不知道。”
孤敗天望著天空，開口回道。
生根之術這四個字，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是人類，不可能有生根之術。”
“除非，是別人強行給你種下。”
小花仙一聲呢喃，微蹙的眉頭，也是不解。
這生根之術是她們精靈族獨有的秘術，就算人類習修到，也是無法參修。
很顯然，這必然是精靈族人，在他身上強行種下的，用來保他的命。
“人類？”
“難道你不是人類？”
孤敗天緩緩側目，望著身旁之人，絕美，恬靜，不可能是靈獸所幻化，這一點，可以百分百確認。
“還記得你剛見到我時，我手中拿著什么嗎？”
小花仙悠然一語，并未直接回答。
“紫藤花。”
孤敗天想都沒想，便直接開口。
這一幕，他記得很是清楚。
小花仙甜甜一笑，沒再說什么。
孤敗天凝視著對方，心中竟是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靈獸可以幻化成人，難道花草樹木也可以？
她叫小花仙，剛才又暗指紫藤花。
那么……
“不用這么吃驚的看著我。”
小花仙緩緩側目，迎著孤敗天那略顯吃驚的目光。
“我是精靈族人，在我們那，皆是如此。”
“天地孕育萬物，靈獸可以幻化人形，我們，同樣可以。”
這句話，的確讓孤敗天吃驚不小。
雖然讀過萬卷書，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有精靈族的存在。
“你父母，都是人嗎？”
這句話，若是外人聽到，簡直就像是在罵人，若是問盛虎那廝，估計會直接暴跳如雷，找對方去拼命。
但是，孤敗天自是知道，小花仙在問什么。
“沒錯。”
二字落下，小花仙柳眉微蹙。
孤敗天明顯不知道精靈族的存在，若是其父母都是人類的話，為何身上會有生根之術。
“施術者一旦給對方種下此術，自身的實力，將會喪失殆盡。”
“在精靈族，除了自己的父母，沒有人會去動用此術，你父母呢？”
小花仙不死心，這生根之術，必然跟他父母有關。
唯有自己的父母，才會對孩子這般無私的奉獻。
“九年前，便死了。”
孤敗天淡然回道，看似毫無波瀾的神色，無人能體會到，他內心之痛。
“那真是可惜。”
小花仙不免呢喃一語，線索徹底斷了。
水面上，再次陷入寧靜。
“你們精靈族人死后，會如何？”
許久，孤敗天面無波瀾突然開口。
“和你們人類一樣，永久的沉眠。”
小花仙頭也沒回的說道。
世上萬物，既有生，終有死，世道輪回，無人可以改變。
“我是說，你們死后，會是什么狀態。”
孤敗天語氣略顯凝重。
這句話，讓小花仙不由得緩緩側目。
“我們死后的第二天，全身皮膚就會干枯，萎縮，就如干裂的樹皮一樣。”
“所以，當我死后，一天之內，你要將我埋下，不要看我難看時的樣子。”
一語話落，孤敗天眼眸之中閃過一抹異樣之色，緊接著，卻是笑了。
那笑容，滿是苦澀。
“笑什么？我可沒跟你在開玩笑。”
小花仙有些嗔怒。
孤敗天仰望星空，依舊苦笑著。
回想到九年前，看到母親最后一眼時，那全身的皮膚盡數開裂，宛如樹皮，緊緊摟著父親……
當時的他不過十四歲，還以為母親是中了什么毒。
……
時至今日，他才知道，母親，竟然來自精靈族。
身為兒子，他竟然毫不知情。
很顯然，母親耗費了畢生的修為，在自己體內種下了這生根之術，用來保護自己。
昨夜，若不是這生根之術，自己，也絕不可能活下。
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讓小花仙不由得一怔。
“你們族內，有沒有‘龍靈’二字的花木。”
孤敗天眼神空洞，輕聲一語。
龍靈兒，便是他母親的名字，很好聽。
“有啊，龍靈樹。”
小花仙頓時開口回道，眉宇之間，難掩一抹驚詫之色。
這龍靈樹，外界不可能有，更無人知道。
“龍靈樹，龍靈樹……”
孤敗天重復呢喃著，淚水順著眼角，不停的滑落。
自從父母死后，這么多年，這是他第一次流下眼淚。
望著那緩緩流下的淚珠，小花仙自是不知孤敗天為何事傷心，但是能體會到，對方此刻，必然是極為的悲傷。
戰刀刺穿身軀，絲毫不眨眼，連死都不怕的人，當哭泣時，該是何等的悲痛，又是什么事，能讓他哭泣？
此刻，小花仙心底竟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那就是，當自己死的時候，孤敗天，會這般哭泣嗎？
會嗎？
哎呀，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想法。
小花仙臉頰一紅，甩了甩頭，頓時，河面之上，一圈圈漣漪輕輕散開。
“她，長得什么樣子？”
突兀的一語飄來，讓小花仙為之一怔，不由開口問道：“啊，什么？”
“龍靈樹，長得什么樣子，好看嗎？”
孤敗天自是從未見過龍靈樹，在外界，根本就不存在，相信無人會知道。
“很漂亮，龍靈樹的樹葉亮閃閃的，尤其是在陽光下，會發出燦爛的光芒。”
“我們精靈族人婚配之時，青年男女都會站在龍靈樹下祈福。”
“在我們那，龍靈樹，代表著堅貞不渝的愛情。”
孤敗天聞言，嘴角掛著笑容。
“堅貞不渝的愛情……”
母親特別的漂亮，身為精靈族人，生前，實力必然不低，愿意嫁給父親，除了堅貞不渝的愛情，還會是什么？
小花仙眉頭微微一蹙，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龍靈樹的？”
一語飄來，孤敗天望著星空，并未回答。
片刻沉寂，輕聲開口：
“因為，我的母親，就是一棵龍靈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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