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棄沒有回答,那令人遍體生寒的蟲堆下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蟲子在不停蠕動著,似乎在啃食著什么,但蟲堆下面也沒有鮮血流出來。
女孩皺了皺眉頭,又問了一句:“喂,你還活著沒?活著就吭個聲,我放你出來!”
仍然沒有半點回應,也不知張棄是已經死了,還是不想回答她。
她忍不住喃喃地說了句:“本來只想給你點教訓的,不會真的死了吧?”
她將手一招,便要收回那些蟲子。但接連招了幾下手,卻沒有幾只蟲子聽她的。
難道這些小家伙有了好東西吃,便“樂不思蜀”了,連她這個主人的話也不聽了嗎?
女孩輕咬著唇,雙手接連點出,細細地念著咒語,便有十幾只蟲子掉頭朝她飛去。但這十幾只蟲子相比那個巨大的蟲堆,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更多的蟲子,仍然毫無動靜。
女孩怒了,飛身躍去,小嘴一撮,發出一股尖利的呼哨聲。這是她喚蟲的最后招數,也是最強的一招,只要那蟲子還活著,就算它已經背叛了她,也總會被這聲音刺激到的。
然而絕大多數蟲子仍然沒有絲毫反應,倒像是已經聽不到她的呼哨聲了一般。
女孩的臉色終于變了,微閉著眼,意識掃過蟲堆:那數以萬計的蟲子,竟然都沒了意識!
死了,上萬蟲子,她花了大半年時間,精心培育出來的上萬只蟲子,竟全都死了!
而在死蟲堆下,早已空無一物,不知什么時候,張棄早就已經離開了!
而那女孩卻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離開的,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啊——該死,該死該死該死——我要殺了你!”
女孩徹底暴怒了,身形一展便離開了小屋,她要去追上張棄,然后,殺了他!
張棄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不過這一次的心情,卻是無比地美好。
他的確被那些蟲子完全掩蓋住,但他乃是金剛之體,堪比十三階半妖境后期妖獸的肉身,那些只有七階、八階的蟲子,怎么可能咬得進去?就算偶爾有能夠給他造成威脅的蟲子,也被他的地核晶火一燒,便失去了生命的跡象;而更多的蟲子,則是被他強大的意識掃過,肉身還完好無損,意識卻已完全消失,所以就連那女孩也沒發覺,這些蟲子已經死了!
這是他第一次以意識攻擊敵人,完全無章法可循,用來針對那女孩是沒用的,但對付這些半點神智也沒有的蟲子,卻是輕輕松松,便將上萬蟲子盡數滅殺!
然后他便一個大五行遁,遁入了數丈深的地底下,接著便遠遠地出了宮殿。
從地底下鉆出來,面前是一條大道,當然不是他夢境里看到的那“金光大道”,而只是一條普通的泥土路。他甩著手,大搖大擺地走著,一想到那些死蟲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知多長時間了,也不知是從百花谷開始,還是從逃過黑水河,哦不,應該是從進入萬丈山開始,他就沒有這么暢快過、瀟灑過,真是大快人心啊!
他嘴角翹起,又想起了夢境里的那些事,忍不住又是“嘿嘿”一笑:挺是懷念啊!
卻聽背后有尖嘯聲響起,他回頭一看,卻見一團黑影疾沖而來。他早已對這些黑影有些恐懼,其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因此騰身而起,順著大道便倉皇逃了出去。
他的速度是挺快的,不一時便掠出去數十丈遠;小半個時辰后,便把那黑影給甩掉了。
前方是一片小樹林,樹木很是稀疏,大道從樹林里穿過,倒有些像是東華城外的情景。
張棄一步掠進小樹林里,他馬上就察覺到一些氣息,有盤在樹上的小蛇,有伏在枝葉上的小蟲,也有蜜蜂、蝎子、蟾蜍,等等,不過這些鳥獸蛇蟲都沒有露出頭來,更沒有攻擊他。
他也不知這是為何,他一向不大受妖獸喜歡的。但他樂得輕松,很快便穿過了林子。
前面便出現了一條小河,河邊有一個渡口,渡口旁有幾間茅草屋。
這倒像是黑水河北岸沐水畔的渡口,只是不知道那茅屋里,有沒有“毒尊”上官亭?
張棄自嘲地笑笑,到了渡口旁,便見茅屋里也擺了一張黑油油的桌子,桌上擱著個滿身鐵銹的大肚子茶壺,一個干枯瘦小的老人坐在桌子旁,似乎正在打盹。
張棄往四周看看,到處都是叢林荒野,不見人影。他想了想,走進了茅屋。
“老人家,麻煩打聽一下,咱們這兒是什么地方啊?”他不是來喝茶的,而是來問路的。
那老人猛然驚醒,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抖抖索索地睜開眼,朝張棄一望,這下真的摔倒下去了,一手指過來,大聲道:“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你怎么把圣蟲招惹來了?”
這老人說話與宮殿里那女孩很相似,也有一種怪怪的口音,這好像是他們這兒的方言。
但張棄還是聽得清楚的。他微微一愣,往自己身上看看,問道:“圣蟲?什么圣蟲?”
老人卻一翻身跪在他面前,五體投地,大聲道:“圣姑饒命,圣姑饒命啊!小老兒不知道圣蟲大駕光臨,罪過,罪過罪過啊!懇請圣蟲就把這小子啃了,不要遷怒到小老兒啊……”
張棄有些啼笑皆非:“老人家,你這么說,就不地道了啊!”
老人卻不理他,只是伏在地上,不住地哀嘆乞求著,生怕那“圣蟲”把他給啃了。
但張棄把全身上下檢查了個遍,卻也沒有找到那什么“圣蟲”。
他不由皺皺眉頭,俯身想把老人牽起來,那老人卻猛地一個哆嗦,便聽有個威嚴的女子聲音厲喝道:“小子竟敢逃到這兒來,不知道圣殿通緝,無人可逃嗎,還不快出來受死!”
張棄松開老人,緩緩走出茅屋,但茅屋外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條黑蛇盤在那兒。
這一路來他的見識也多了,蛇妖、貂妖、花妖,什么沒見過,一見了那黑蛇,便猜到剛才定然是這家伙在說話,于是笑道:“你就是來通緝我的?那還說什么,打一架唄!”
那黑蛇點點頭,冷笑道:“膽子倒是不小,見了本座,居然還敢胡言亂語!哦,倒也是,你不認識本座。小子,記住了,殺你的,乃是圣殿左護法,黎千行!”
“一條蛇,倒取了個人類名字。”張棄笑著,伸手一指,把元陽尺祭了起來。
“法器?”那黑蛇黎千行倒也識貨,驚呼一聲,脖子一縮,竟是往后退了幾尺。
張棄倒是一愣,卻猛見一道黑光閃過,他本能地將頭一偏,那黑光正落在他身前,卻是一只蟲子,漆黑的身軀上有著細細的玄奧花紋,生著四對透明的翅膀,嘴里兩根雪白的獠牙。
“這就是圣蟲么?”張棄伸出兩根手指頭,順手把那蟲子捏起來,放在眼前好奇地看著。那蟲子自然不甘受擒,鼓著眼睛,一邊掙扎,一邊朝著他做出各種惡狠狠的表情。張棄卻絲毫不感到害怕,只是笑瞇瞇地看著這蟲子,用力一捏,卻沒能把它那身堅硬的殼給捏碎。
“什么?你,你竟然不怕黑毒蠱?”黎千行卻吃了一驚,又低聲咆哮道,“休要裝神弄鬼!”蛇嘴一張,又是幾只同樣的蟲子從它嘴里噴出來,嗡嗡叫著,朝張棄飛了過去。
張棄也是一愣,他一捏住那黑毒蠱,便察覺到它身上帶有劇毒,這是一種與他以前見識過的所有毒物都不相同的毒,好像還對靈魂有所威脅。但不知為何,他卻似并不怕這毒,那黑毒蠱拼命掙扎著,似乎想要把身上的黑色灌進張棄體內,掙扎了許久,卻是徒勞無功。
那黑色只要一接近張棄手指,便會有一股什么力量自張棄體內涌出來。那黑色明顯是一種劇毒,但那力量卻似讓它無比害怕,每到這時,它總會往后退去,遠離了張棄的手指。
這股力量,卻似與無盡山谷里的天毒紫金貂,有那么一兩絲相似。
張棄腦海里不由閃過一種可能,難道說他被紫金貂所傷,現在雖然療好了毒(當然他也不知道這毒是怎么就消失了),卻在他體內留下了抗毒性,一般的毒物,再也不能傷他了!
這倒是一件好事。張棄微微一笑,干脆也不用元陽尺了,雙手一揮,便把黎千行噴出來的幾只毒蠱一齊抓住,就托在手心里,看得黎千行忍不住眼皮直跳,冷汗直冒。
張棄把那幾只毒蠱拋飛出去,笑道:“你這東西看來對我沒用。商量一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把它們還給你,怎么樣?當然,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把它們還給你。”
黎千行張口把那幾只黑毒蠱一齊吞下去,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你要問什么問題?”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哪兒有城市啊?”
張棄極度盼望進入城鎮,其一是躲避宮殿里的那神秘女孩,大隱隱于市,也許能夠讓他逃過追殺,當然他不是怕她追殺,而是不想和她動手。夢境里,她可是他的女人。
當然,現在的他,還沒有想好這件事應當怎樣和莫愁提起。
其二則是他想買些東西。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煉制戰衣、重煉萬年青霜木、天外隕鐵,最好還要重煉衍天鼎。要煉制這么多東西,他必須要準備大量的煉材,而許多煉材只能求助于城市內的商行,單憑他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湊齊那么多好東西的。
何況他還需要買一些藥材,單靠他在森林里采藥,有些東西是采不到的。
“你要進入城市?”那黎千行一愣,不由笑道,“簡單啊,前面就有一座大城市哩。”
“那好,咱們各自讓一步,你不追殺我了,我自己進那座城市去,怎么樣?”
張棄一說,黎千行便答應了,這倒讓張棄有些不大放心,但仔細想想,這事怎么都該他占了便宜才是,于是他沒有多想,便在黎千行的指點下,渡過了那條小河。
又順著大道走了一個多時辰,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座城市,不過與“大城市”并無關系。
這是一座小城,十來丈高的城墻,城里沒有什么高樓,只有鱗次櫛比的低矮房屋。
就連城里最高的建筑,那有著一個長長尖頂的‘黎巫商場’,也只有三層樓高。
黎巫商場明顯是整個城市里最高的,也是最大的,占地足有數十畝。氣派的大門兩旁,站著幾個腆胸疊肚的護衛,還有幾個守在商場門前的大街旁,負責驅逐走無關閑人。
張棄走到黎巫商場門前的時候,便受到了這種“禮遇”。
“我是來買東西的!”張棄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那些護衛便立馬改換了語氣,帶著幾分阿諛笑道:“原來是尊貴的客人,還請里面請。店里的小姐姐們,等您來,可是等得急了!”
張棄笑了笑,徑直走進大門,便聽到一陣嘈雜的聲浪傳來,循著聲音看去,卻見那邊圍了一大堆人,似乎有人哭有人鬧,又有人叫道:“二十枚靈晶,你到底要還是不要?”
便聽另一個聲音怯生生地叫道:“我……我……我沒有這么多靈晶……”
“沒有?”第一個聲音立馬拔高八度,厲喝道,“沒有靈晶,你也敢摸這口落魂蠱?”
有人大聲笑道:“小子,你摸了這落魂盅又不買,怕是要把你的靈魂,拿來祭這口盅了!”
那怯生生的聲音頓了一下,居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張棄皺皺眉頭,不由循著聲音走過去,便見一大堆人圍在那墻角。他用力分開人群,這些人雖然也是個個修煉,但都是些金丹境、神嬰境修士,肉身都沒他的金剛之體強大,被他輕輕松松便擠了進去。然后便見人群里有一張桌子,上面擱著個漆黑的酒盅;桌子旁,一個灰衣壯漢袒著胸膛,一手抓著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手腕,雙目圓瞪,滿臉怒色。
這些人的衣著,都和張棄有些相似,也是頭戴頂著一根牛角的帽子,身穿短襖長褲。
那少年光著一雙腳,顴骨高聳的額頭上沾著一張發黑的菜葉,被抓住的那只手正像要摸向一只漆黑的酒盅。他垂著頭,怯懦地抽泣道:“我……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看看?”那灰衣大漢冷笑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寶貝嗎?這是我們黑黎一族的七大至寶之一,落魂盅!你小子出門去打聽打聽,這落魂盅能值多少錢?少廢話,二十枚靈晶,你要是拿不出來,老子把你塞進落魂盅里,讓你親自嘗嘗這寶貝的厲害!”
張棄微微皺了皺眉:以他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來,這落魂盅不過是極品玄器罷了,雖然也算值錢,卻哪里能值二十枚靈晶?要知道一枚靈晶就相當于一百枚靈石,而一枚靈石,則相當于一萬兩紫金,這二十枚靈晶,足足能換兩千萬兩紫金!
玄器的價值,也在數千兩紫金至數十萬兩之間,品階不同,價格也不同。但即使是極品玄器,而且是極其罕見的珍貴玄器,也不可能賣到一百萬兩紫金以上。
這灰衣大漢挺狠吶,人家只摸一摸,他就要賣給人家二十倍的高價!
便聽那少年哭哭啼啼地道:“人家的確是沒錢……你就是把我賣了,我也……”
卻聽一個聲音淡淡地道:“好了,黎灰,嚇唬一下也夠了,你還真要把他賣了啊?”
“誰?”灰衣大漢大怒道,“老子黎巫商場做事,誰敢多一句嘴?”
“你還真把自己當作黎巫商場管事的了?”一個黑衣青年走進人群。他個子不算高大,比張棄還矮一些,五官端正柔和,也不像很威嚴的樣子。但人群一見了這人,卻自動分在兩邊,竟似沒人敢擋在他面前,任由他暢通無阻地走進了擁擠不堪的人群。
張棄微微皺眉,這青年也穿著與他樣式差不多的黑衣黑褲,但那衣褲卻是用綢緞制成的!
周圍幾乎所有人穿的都是土布,他卻穿著綢緞,這人的身份,不簡單啊!
那灰衣大漢黎灰卻似不認識他,皺皺眉道:“你是誰,憑什么來管我的事情?”
黑衣青年冷笑道:“你不過是商場一名管事的小舅子罷了,真當自己是商場內部的人啦?一個仿冒的落魂盅,敢騙人家二十枚靈晶?你還是算了吧,小心圣巫知道,天降神雷啊!”
說到“圣巫”這個名字,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住了嘴,有幾個老成一些的當下就要跪下去,看來這個“圣巫”在他們中的威信,那是極其地高啊!
黎灰還不服氣,冷笑道:“我是虔誠的黑黎族民,圣巫怎么會降下神雷劈我?倒是你……”
“放肆!”卻聽旁邊有個老人厲聲道,“苗千燁公子在此,你竟敢胡亂編排?”
“苗千燁?”
黎灰一聽這個名字,卻不知為何,竟是嚇出了滿頭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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