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濁世第一仙 > 第二三零章 神道
  當張棄慢慢走出軍營的時候,屠魔衛數萬大軍也要開拔了。

  他用一條布帶,把悠悠緊緊捆扎在背上,手里還提著根普普通通的栗木棍子。

  上官宏義默默地看著他走出去,既沒有表示一下挽留,也沒有說一句告別的話。

  長孫化、楊如海等人站在上官宏義身后,同樣沒有任何表示,就那么默默地看著。

  過了好一會,上官宏義才低聲道:“走吧!”兜轉馬,馳向了遙遠的荒原深處。

  眾將官紛紛策馬,長孫化則踏上獅鷲,呼嘯一聲,帶著數百飛騎士沖天而起。

  張棄默默地走著,沒有回頭看上一眼,似乎與這支屠魔衛,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

  七里坡背后,幾個黑衣蒙面人站在草叢里,不知在靜靜地等待著什么。

  很快,張棄便走上了七里坡,停下腳站了一會兒,又緩緩向七里橋走去。

  草叢里的黑衣蒙面人,都輕輕抽出了兵器,閃亮的刀劍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但就在張棄即將走下來、蒙面人們即將沖出去的時候,猛聽得馬蹄聲震天動地,塵土飛揚間,一群騎兵疾馳而來。那群蒙面人似乎吃了一驚,連忙縮回草叢里。

  騎兵順著沐河飛奔,剎那間來到張棄面前,卻沒有人說話,只看到領頭的是一個健壯的青年,還有一個活潑的少女,正是李登通和他的妹妹李曉曉。

  張棄站在七里橋頭,望著這群騎兵,望著在馬背上掉轉頭,沖他笑笑的李曉曉,也笑了。

  然后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過了七里橋。

  騎兵遠去,那群蒙面人從草叢里鉆出來。領頭的那個“呸”了一聲,低聲罵道:“這群屠魔衛是瘋了不成,明明可以隨大隊走,非要落后,害得咱們的計劃又落空了!”

  有人問道:“九祭祀,怎么會這么巧,這群騎兵不會是故意保護他的吧?”

  領頭的九祭祀搖搖頭道:“應該是不會。從叔公那兒傳來的消息,早上他已經成功把張棄趕出了屠魔衛軍營,而且上官尊者不知為什么,居然沒有阻攔。所以他不會多此一舉,又派一支騎兵來保護這小子。沒有上官尊者的命令,屠魔衛誰敢出動一兵一卒?”

  他笑了笑,接著道:“當時在議事的時候,那些將官都以為,叔公是為了掩飾飛熊營的作戰不力,才故意將禍水引到張棄身上,誰會想到,他是故意把這小子趕出來的?”

  另一人低聲道:“那就是這小子運氣好,恰好有一隊屠魔衛從這兒經過。我們怎么辦?”

  九祭祀冷笑一聲:“當然是追上去!這小子,想從我聞人星殊手里逃脫,想多了吧?”

  眼看張棄已經走進了河對岸的草叢中,聞人星殊手一招,便帶著眾人快步過了七里橋。

  但剛剛過橋,猛聽得馬蹄聲響,又是一隊騎兵順著沐河飛奔而過,領頭的卻是倪康。

  聞人星殊吃了一大嘴灰塵,不由“呸呸”幾聲,帶著眾人又趕上去。然而只走了兩三分鐘,上官辰又帶著一隊騎兵經過;接著再過幾分鐘,長孫志又領著一隊獅鷲兵呼嘯而過……

  等聞人星殊終于吐完嘴里的草屑和灰塵,早已看不到張棄的影子了……

  “追!”聞人星殊大急,邁開大步,很快便追出去數里遠。

  但沐河邊草叢一搖,張棄卻又背著悠悠鉆了出來,望著騎兵和獅鷲遠去的方向,笑了笑。

  “真是一群有趣的人啊!”

  張棄笑著搖搖頭,又走過七里橋,翻過七里坡,卻是順著來時的方向,倒了回去。

  漸漸走到中午,他找了個干燥的石灘,把悠悠放下來,便準備生火做飯。

  卻聽得悠悠輕輕一聲呻吟,張棄猛回頭,便見悠悠臉上又浮現出魔紋:魔障煉心!

  連忙把她抱到石灘邊的草叢里,看看這地方十分僻靜,張棄便召喚出朱雀,花了一刻來鐘時間,幫助悠悠渡過了第四十八次魔障煉心: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悠悠臉上,魔紋已經淡得看不見,一層層氣機卻如澎湃的河水,自她身體里散發出來!

  看著她那安詳的面孔,張棄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她額頭,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吃過午飯,繼續趕路,到了晚上便找僻靜的地方,生起篝火,烤起烤肉。

  悠悠睡在旁邊,面色平和,呼吸平穩。張棄看看沒有異樣,便取出一塊玉瞳,正是上官宏義給他的《陣道總覽》。他把這玉瞳貼在額頭上,便有一股信息傳進了他的腦海里。

  比起百晶車,他更想要這部《陣道總覽》;比起那些四階、五階丹藥,他更看重這塊玉瞳:這部書里,足足記載了一千余種基本陣元、上萬種陣法的布置規則,還有多達百萬字的布陣經驗,自然也不乏如何將陣法鐫刻進法器之中的精妙表述,堪稱陣道百科全書!

  百晶車太過珍貴,留在身邊只會是禍患,而且等他實力強了,自己也能造;丹藥他更看不上,他自己煉制的比這些中品、下品丹藥更好,而這陣道百科,卻是對他雪中送炭啊!

  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未來,知識就是一切!

  看了一個時辰的書,收拾睡覺。第二天起來繼續,修煉、煉丹、趕路、看書。

  到得第三天早上,正打算收拾了出發,卻又聽得悠悠一聲呻吟。

  張棄一下子撲到她身邊,一眼見到她臉上的魔紋又浮現出來:最后一次魔障煉心來了!

  這一次,仿佛魔氣也知道那是垂死掙扎了,來得分外猛烈:她臉上的一道道魔紋,每一道都有小指頭粗,在那白皙的肌膚下面不斷蠕動著,像一條條猙獰可怖的黑蛇!

  而一道道猛烈的魔氣,則自她身上散發出來,很快籠罩是她身邊的草地。那些荒草被魔氣一罩,頓時肉眼可見地枯萎、焦黃、化成粉末,更是散發出一股令人嘔吐的腥臭氣息!

  悠悠一雙淡淡的眉毛緊緊地擰了起來,額頭冒出道道青筋,天知道她在忍受著何等痛苦!

  張棄不敢怠慢,飛撲過來,伸手便按在她那冰涼的額頭上。朱雀也從衍天鼎里飛出來,落在她百會穴上,一道鮮紅的熾熱氣息,頓時籠罩了她全身上下,瘋狂地壓縮著那些魔氣。

  而那些魔氣則瘋狂反抗著,把那薄膜似的火焰光罩,拱得這兒彈起一塊,那兒高了一包。而那魔氣每拱起一次,悠悠臉上便露出一絲痛苦,嘴角也溢下一絲鮮血。

  顯然,張棄和朱雀在與魔氣作殊死斗爭,作為“戰場”的悠悠,也絕不好受!

  張棄緊咬著牙關,全力運轉著真氣,死死地把魔氣壓在悠悠體外,絕不放松半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魔氣明知突破無望,竟突然全都縮回了悠悠體內,于是肉眼可見地,悠悠的肚子竟然鼓了起來,足有一尺來高,竟像是一個就要被砍破了的氣球!

  而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則是越發蒼白,那令人心悸的白色與漆黑的魔紋,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那一道道魔紋就像活過來一般,卻沒有鉆出來,而是朝她身體深處鉆去!

  “不好!”朱雀驚叫一聲:“這是魔氣內蘊,它們想腐蝕她的內臟與靈魂!”

  “那怎么辦?”張棄大為駭然,手下一停,真氣運轉得便慢了起來。

  “不要停,加快速度!”朱雀連忙叫道:“把真氣壓進她體內,清洗她內臟、經脈、丹田內的魔氣!這是最后的一次,必須全力以赴,絕不能讓她體內有魔氣殘留!”

  張棄心頭一凜,連忙催動真氣,一股股炙熱的火系真氣便自悠悠的額頭,鉆進了她體內。朱雀也清脆地叫了一聲,那火焰光罩便滲進悠悠體內,于是張棄耳邊便響起了嗞嗞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火焰在悠悠體內,與魔氣作著殊死搏斗。雖然心痛一張小臉都擰成一個核桃的悠悠,但張棄更知道,這是最為危險、最為關鍵的時候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催動著那顆丹田,旋轉得像是要飛起來一般,于是一股股火焰真氣不要錢似地催發了出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在這飛速的旋轉中,似乎那丹田里又有些雜質,被甩了出來;那殷紅的液態丹田,也在這其間,慢慢變得堅實固化,同時顏色也漸漸朝著金色轉化了。

  如果一直這么旋轉下去,大概接連旋轉兩三天,他那枚丹田就會變成一顆金色的丹丸。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實際上,大概半個時辰過后,張棄便敏銳地察覺到,悠悠體內那原本抵抗得十分兇狠的魔氣,氣勢漸漸弱了下去。看樣子,隨著魔氣不斷被消耗,它們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也許再過半個時辰,就能把那些魔氣消磨殆盡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真氣一絲一毫消耗,悠悠的臉,也漸漸變成了原本的蠟黃瘦弱。

  但她的氣機卻在不停地增強著,竟似要超過張棄的模樣!

  終于到了某一刻,張棄耳朵里聽到“轟”地一聲,便見到悠悠全身氣息暴漲,天空中則是黑云翻滾,一股股強勁的氣機自云層里泄下來:天劫,已經來了!

  悠悠雙眼猛張,小嘴一撮,便是一聲長嘯。

  這長嘯聲質清越,婉轉悠長,抑揚頓挫,倒不像嘯聲,而是歌聲一般。

  而隨著這一聲長嘯,悠悠體內的殘留魔氣,便如被貓追趕的耗子,瘋狂地逃出了她體內。

  然而那魔氣剛剛暴露在她體外,便聽“咔嚓嚓”一聲暴響,劫雷應聲而至!

  張棄可不敢硬扛劫雷,更不敢打擾她渡劫,于是往她體內塞了一件東西,抽身便退。

  他塞給她的,是一枚須彌戒,來自林家小鎮黎祝海的手上。張棄在里面裝了幾件法器,都是他歷經多時收集來的,全是消耗性的防御之物,不用刻下意識印記,此時正好適用。

  于是第一道天雷劈下,劈散了那層層魔氣;那道雷芒再往悠悠劈去的時候,威力便削弱了許多,悠悠也不阻攔,任由那道雷電劈在她身上,洗刷著她的全身骨骼與經脈。

  而第二道天雷到來的時候,她便將手一揮,一塊鐵黑色盾牌便飛了半空,迎住了天雷。雖然盾牌立即被劈成碎片,那道天雷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被她用來煉體。

  如此過了一刻來鐘,天雷便漸漸消失;而與此同時,蝕骨湮風與銷魂邪火也漸漸消失。

  張棄站在離她十來丈遠的地方,看著天劫來而又去的全過程,不由得心有感悟。

  天劫是什么,是上天賜予修士的劫難,這是修神、修魔、修鬼等諸多修煉法門,所共同認可的一個概念。以往,張棄對此并不太理解,但今天,他似乎明白了許多。

  修煉,就是一個逆天而行的過程,與天爭命,與地爭道,與人爭力。那么神是什么呢?神來自于人,應該說本質上還是人,只不過是比普通人更加強大原人。但在修煉之路上,修士是要經過多次蛻變的,那么歷經最后一劫飛升神界的神,到底與人有什么不同呢?

  人常說,神有神之道,妖有妖之道,那么神之道,到底是什么呢?

  張棄默然,便見到劫云盡散,悠悠已然長身而起,悄然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她便看到了張棄,不由高叫一聲:“師傅!”猛地飛奔過來,一下子撲進他懷里:“嗚嗚,師傅,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隨著她聲聲叫喊,那雙俏麗的大眼睛里,頓時溢出了汪洋似的眼淚。

  張棄心里頗有感動,然而下一刻就啼笑皆非了:這小家伙,居然悄悄把眼淚把他身上抹!

  現在,他的雙臂衣裳,已經被她的淚水給浸濕了!

  張棄一下子把她推開,哭笑不得地道:“小家伙,你再抹,我就要被你的淚水洗澡了!”

  悠悠低著頭,連脖子根都紅了,低聲道:“徒兒,徒兒見到師傅,心里激動嘛!”

  張棄搖搖頭,也不忍苛責她,便笑著安慰道:“好了,別激動了,說說,你怎么跑來了?”

  悠悠還是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聲音像蚊子似的:“我,我其實一直跟在師傅后面……你去青鱗蛇谷、紫蛟湖,我都跟在你后面……后來你離開紫蛟湖,我就跟丟了,在山林里轉了好久好久,終于轉出來,就聽說你在林家小鎮出現,等我去的時候,你又走了……”

  她嗚嗚哭著,又把淚水和鼻涕往張棄衣服上蹭:“我一路追著你過來,直到那一天,我終于感到你就在前面。我雖然沒有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身影,但我就知道,你在前面。可是我終于趕到那黑李村的時候,卻正好碰上了那個魔修林河……嗚嗚,我太倒霉了!”

  “等等!”張棄連忙問道:“你怎么知道那叫黑李村,那個魔修叫林河?”

  悠悠不哭了,眨巴眨巴眼睛。她由哭轉停的過程,流暢順滑,而又迅速無比。

  “我雖然被魔障煉心,但我的意識一直是清醒的,該醒則醒,該睡則睡啊。所以你這段日子的經歷,你們所說的話,很多我都知道。師傅,對不起,因為我,你受了太多委屈!”

  張棄搖搖頭道:“既然我們是師徒,那就不用說這些,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只是我對你照顧太少,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頭,我實在有些愧對你啊!”

  悠悠猛然間又笑了,轉折得是如此自然。她一手拉著張棄的胳膊道:“那我們師徒就不用說這些了,師傅,以后讓徒兒跟著你,好生照顧你,怎么樣?”

  “先不說這個。”張棄哪敢輕易答應她,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轉過話題,又問道:“現在你覺得怎么樣?自己感受一下,你已經是金丹境,不是氣丹境了。”

  她的修為跨度太大,張棄有些擔心,怕她不能適應。

  悠悠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笑道:“我覺得挺好,沒什么不適應。丹田由一團氣變成了一顆金燦燦的丹丸,圓澄澄的,很好看。不過師傅,我就是挺餓,我都一個多月沒吃東西了!”

  張棄寵溺地笑笑,于是開始生火做飯。他烤肉的手藝不錯,悠悠則是做飯、熬湯、炒菜,什么都會。而且她也有須彌戒,便是張棄從聞人煜手上收繳的那一枚。她的須彌戒里,除了幾瓶丹藥,便是滿滿的炊具和廚料,要什么有什么,簡直像是帶了個隨身廚房。

  所以張棄終于得以好好生生地吃了一頓飯,足足吃了三大碗,悠悠則吃了六大碗之多!

  終于飽餐一頓,悠悠摸摸小肚皮,滿足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張棄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嘴角噙起一絲微笑,他心里,似乎又有了更多的感悟。

  這天底下,有聞人煜、蕭大年、聞人星殊那樣的人,有聞人世忠那樣的人,他們或狠毒、或狡詐、或陰險,卻也有李登通兄妹那樣的急公好義,有倪康、上官辰那樣幫人于無形。

  他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神之道。

  神之道,或許就是人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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