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獻夫踩在波斯地毯上，平靜的走進來。
他穿著一襲官衣，在炎熱的德里城內，其實已經快濕透了。
但作為外使，該有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
往這里一杵，立刻就傲然而立。
“方獻夫……你的名字是這么拼讀對吧。”
扎希爾丁·穆罕默德·巴卑爾抬起頭來看著方獻夫，一個中年男人，是典型的漢人模樣：“我可以理解為，你送來的國書，是一封戰書嗎？”
方獻夫聽著他說的突厥語，淡笑道：“那就要看閣下怎么想了。按理，次洲之地，乃是神洲腳下，便是天子腳下。如今天下，具為我大明天子所有，諸藩、朝貢、宣慰、都督，都應該悉從大明命令，認真執行。”
“好大的口氣！”巴卑兒的長子胡馬雍拍案而起，眼神之中盡是怒氣，“是認為我們帖木兒一脈好欺負嗎？”
“閣下，你們不是自稱成吉思汗的后裔嗎？現在，黃金家族乃至瓦剌諸部的所有濟農、臺吉，一致推舉我朝大明皇帝陛下為全蒙古大汗。莫不是，你們帖木兒一脈，準備與全蒙古對抗？”
方獻夫也不慫他的呵斥與威脅，淡定的說出早就準備好的外交辭令。
朱厚照身上除了天子、中國皇帝的頭銜，還有一個其實已經不怎么使用的全蒙古大汗的頭銜。
但這玩意兒對不怎么知道蒙古人內部情況的其他勢力來說，殺傷力遠比中國皇帝大。
畢竟中國皇帝天高皇帝遠，大家都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中國神秘且強大，但蒙古人當初西征的時候，到處屠殺，嚇得各地人其實已經心慌。
這個時候，用全蒙古大汗的頭銜，遠比用大明皇帝的頭銜來的更好。
這句話一出來，這群人臉色明顯就變了。
若是中國只是單純的中國，那巴卑兒還能糊弄一下，說大明路途迢迢，一般很少直接摻和戰爭。
但關鍵是，朱厚照的全蒙古大汗的位置，東西南北除了他家這個自稱帖木兒一脈后人的不承認外，剩下的要不是被滅了，要不是就從了。
遠的不說，現在西邊，瓦剌諸部對波斯的兼并速度嚇到了很多人，一些阿富汗地區的民族逃亡到印度河流域，成為巴卑兒東征西討的主力部隊。
他們連瓦剌都干不過，而作為征服了全蒙古的大明國，真的要打嗎？
人都得發怵。
“全蒙古大汗……”巴卑兒皺眉，“我可沒聽說，蒙古大汗能讓一個漢人擔任了。”
“成吉思汗祖先為室韋，與契丹同族，契丹祖姓劉，便是我漢人逃亡到草原的后人。而北地劉姓最多者，莫過于中國漢朝。
說到底，蒙古也是漢人。現在漢人重新接管大草原，又需要誰的認可？不服的，已經被滅了。
比如，你的堂弟，賽義德。葉爾羌部挑釁大明關西，三月而絕其首級。
察合臺汗國對你而言，或許沒什么。
那么，烏茲別克人已經從大宛盆地被清掃，庫爾德人被驅逐往波斯，波斯人更是被我漢人兄弟部族藏家人一路打得丟盔卸甲。
更不要說大明西南白、傣諸多土司攻入緬甸，吞并若開，一路打進了孟加拉。
你不服，那就拿出實力來說話。
你說你是帖木兒的后代，但你有帖木兒的實力嗎？
我大明東征西討，滅國無數，最西部已經打到了奧斯曼突厥的土地，而你除了嚇唬一下天竺部民，又有什么功績？”
方獻夫嘖嘖的搖頭：“千萬不要坐井觀天，總覺得自己無敵。惹急了大明，四面八方一起出兵，你是有本事攻上高原？還是下海與我大明正面交戰？
秦王爺話雖然糙了有點，但也是那句話，天竺之地，我大明要了。
若是你選擇認早幾年朝廷給你冊封的西次總督，那么之后朝廷會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與欽化國、順化國、歸化國一般，前往邰洲，當一方諸侯藩王。
如若不識相，亡汝社稷，隳汝宗廟，只在一念之間。
當然，你作為一個冒人成吉思汗子孫的突厥人，只要聽話，陛下一句話，你就是真的帖木兒子孫。
否則，一個冒牌貨而已，滅了就滅了。”
方獻夫這番話一出來，胡馬雍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他的手下抽刀，氣沖沖的要砍方獻夫。
但方獻夫一甩袖子，舉起一把左輪銃，直接對準這個人。
砰！
這人慘叫的摔在地上，而方獻夫慢悠悠對準胡馬雍，扣動扳機。
胡馬雍嚇了一跳，而子彈擊碎了桌面上的銀壺，瓊漿玉液汩汩一桌。
“勿動，動則死！老夫手中左輪銃，還有四發子彈，六十步內，指哪打哪！就我這玩意兒，還是大明最次的防身武器，而你們有嗎？”
方獻夫指著巴卑兒：“據我所知，巴卑兒是老虎的意思。巧的是，老夫手中這把銃，可以直接弒殺猛虎。一銃過去，開顱破肚，不在話下。”
“放下銃，我們是來談判，不是來戰爭。”
巴卑兒倒是反應很快，起身走上去：“閣下一個老人，再不濟也是大明的使者，真要令閣下慘死于此，想來大明不會放過我等的。
但閣下說話的語氣，最好改改，總是刺激到了人，不好。”
說著，巴卑兒蹲下來，將被射殺的手下尸體翻過來，然后目光灼灼的看著方獻夫手中的左輪銃：“好東西。”
“東西是不錯，但你造不了。”
方獻夫左手一甩，又從大袖內抽出一把，這一次對準了胡馬雍和巴卑兒：“這位似乎就是王子胡馬雍吧？老夫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方獻夫手中雙銃，對準了整個莫臥兒最高等級的王與王子，“現在請兩位送我離開，然后做好準備開戰。”
“你以為你……”胡馬雍惱羞成怒吼了起來。
砰！
又是一銃，方獻夫神情冷酷：“老夫不想聽廢話。”
這一銃，將胡馬雍另一個手下當場射殺，而且是全甲直接洞穿，這種武器的威力之巨大，令人恐懼。
巴卑兒從地上站起來，也不找方獻夫，而是走到長子身邊，直接將他提起來。
第一次，看到被嚇得爛泥一樣的胡馬雍，巴卑兒眼中只有失望。
原來自己一直疼愛的長子，居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囂張家伙。
不過，巴卑兒沒說什么，只是站在銃下：“走吧。”
“多謝配合。”方獻夫看巴卑兒神情如常，已經動殺意了。
但巴卑兒拉著胡馬雍卻無所謂的走在前頭說：“殺意要學會控制，否則你走不出的。”
“多謝關心。”方獻夫呵呵兩聲，押著兩人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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