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圣節。
南京卻一片縞素,朱厚照以江彬遇刺,輟朝三日,并親自披麻戴孝,給江彬送行。
可以說荒唐到了極點。
但這也表明,殺人的不是皇帝。
因為目擊者聲稱,皇帝哭得稀里嘩啦,在江彬靈前,說他是黑發人送了白發人,痛失愛子。
為了自己這個“義子”,朱厚照連萬壽圣節都不辦了,直接將準備的規格,變成江彬的喪禮。
該給的禮遇都給了。
甚至摁著內閣反對,追贈江彬為上柱國、渤國公,謚號康懷。
直接蓋棺定論。
當然,南京這邊的鬧劇,并不足以影響北方。
從熾烈的丹爐四周站起來,朱厚熜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走到涼亭。
亭子中,一道人影侍立等他許久了。
等到朱厚熜進來,還沒來得及寒暄,此人就用幾乎質問的口氣道:“殿下,江彬第二、三、四、五子,可都是殿下下令誅除的?”
朱厚熜看著他肥厚的面龐,笑道:“桂先生,可有證據?”
“殿下!!!”此人臉色驟變,心頭大駭,“殿下可知這是在干什么?江彬馬上就要被陛下欽封勃利侯,簡在帝心之人,您此時……”
“先生多慮了。方才孤只當你說笑,才這般回答。”朱厚熜收斂了情緒,接著化作驚愕,“江彬的子嗣,被殺了?什么時候的事情?”
“這……殿下!!!”
桂萼臉色難看。
江彬二三子經常出入京中花樓,四子則是最喜歡游湖,幼子人還在上學。
結果二三子,一個死在花樓的胡女之手,一個被溺死在花樓的馬桶里。
四子則是被人推下游船,活活淹死,尸體都泡爛了,今天才被發現。
而幼子現在不知所蹤,但江家接到了書信,說是被綁架了,要他們給錢才能放人。
錢給了,去找,才發現已經被虐殺。
最后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花了大力氣,才找到綁架之人,對方說江彬害死他全家,他們就要滅了江彬滿門才善罷甘休。
現在人收監在順天府大興縣衙。
然后這個綁架犯,吞金自殺,死狀慘烈。
桂萼卻很快嗅到了蛛絲馬跡,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京中養死士的只有一個人。
興王!
朱厚熜養死士的消息并沒有太多遮掩,至少很多上層人都知道。
最開始他們只是以為朱厚熜是為了保護自己安全,畢竟死士可以是相當忠心。
結果萬萬沒想到,死士的第一次出鞘,江彬全家就沒了。
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殿下,還請告知……”
“行了,倘若有證據是孤做的,那孤自然會認罪。但桂先生這么說,莫不是想要栽贓陷害,然后逼著孤造反才善罷甘休?”
興王的話,讓桂萼愕然的同時,也感到了遍體生寒:“殿下莫要自誤!”
“什么叫自誤?”朱厚熜呵呵一笑,“皇次子已經出生了,后邊還排著隊。皇兄有天命,孤怎么會傻乎乎的反了呢?”
“……”
桂萼看著他悠然的表情,緩緩站起來,后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
他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仿佛看見了一個邪性的存在。
朱厚熜并不在意他的恐懼,只是自顧自的給自己倒茶,然后對著南方遙敬一杯:“差點忘了,萬壽圣節那天忙著煉丹,現在孤得補上。
先生做個見證,孤祝陛下,萬壽無疆。”
然后倒在了地上:“好了,先生倘若沒他事,就請回吧。孤還得煉丹去。”
朱厚熜走了。
桂萼被請出府。
走之前,看著興王府的匾額,桂萼呼吸急促了幾分。
興王他,為了自己的未來,是夠狠。
天命在陛下,興王就甘愿替陛下做刀,誅除江彬。
這一次《徐州天花大案》,讓陛下不需要找多余的理由,就將剩下的江南士紳全部處理掉了。
如今時局進入維穩階段。
那么江彬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但江彬必然不會甘愿退下。
那就需要有人讓江彬去死。
陛下不適合,誅殺功臣,只會害了其他功臣的忠心。
不過,有人合適。
那就是興王。
興王動手,或者是有人故意栽贓給興王。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江彬都死了。
興王贖罪,也會成為第一批外封之人,給功臣們一個交代。
興王也能如愿,從混沌、不安全的朝局直接脫身。
養了一年多的死士,全部用出去了,一個都沒有留下,還能徹底安了陛下心意。
太狠了!
……
南京,皇宮。
朱厚照脫掉了麻衣,坐在御花園的亭中,看著穿著宮人服飾的陸炳,沉默了一會兒說:“去勢了?”
陸炳低著頭搖了搖頭:“草民還不曾,但若是……”
“行了,你是厚熜的人,朕不會留你。”朱厚照搖了搖頭,“這一次,射殺江勛的那一銃,你開的?”
“是。”陸炳點了點頭,“臣貼了假胡子,看起來年紀大了點……”
“嗯……”朱厚照嘆了一口氣,“厚熜那孩子,果斷過頭了,但也太過自私。江彬和江勛死了,其他幾個以后秋后算賬就是,但他卻讓你南下,估計就是為了解決其他人去了。江彬的那幾個孩子,應該都沒了。”
陸炳沉默不言。
因為朱厚照說的對,朱厚熜確實在陸炳帶著死士南下之后,將江彬所有子嗣全部寫上,一口氣團滅他們。
目的就是要讓皇帝感覺到他的危險,早點將他丟出去,省得留在國中出大問題。
為了早點離開大明,朱厚熜是徹底展露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風范。
“你留在他身邊勸他,他估計會聽。可惜他已經決斷做絕了。”
“還請陛下饒過殿下性命。”陸炳跪在地上,叩頭三下,求著皇帝。
朱厚照擺了擺手說:“朕不會要他的命,這一點上你可以放心。回去之后,讓他安穩讀書煉丹。東洋新大陸那邊,有一座金山,朕封給他了。當然,能不能找到,就看他的本事了。”
“謝陛下開恩。”陸炳松了一口氣。
“連夜隨著東廠的番子離開,以后你就在東廠當番子,等過段時間再回興王府。”
“是!”
陸炳起身退下。
等他走了,朱厚照搖了搖頭。
少年沖動容易走極端,但聰明的孩子知道極端有些時候能坐實很多事情。
受夠了被人操弄的叛逆,有了自己的想法。
想要出去闖闖,看看海闊天空。
年輕,摔得起,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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