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楊慎看到了楊廷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您安好？”
有點詫異父親的疲倦模樣。
“沒事。”楊廷和搖了搖頭，“今日陛下所言多是暴論，赤裸裸的……還真是基于現實，主張唯物的學派之祖。”
“陛下又有圣言了？”楊慎一聽，就來了興趣。
“有，食利者皆為肉食者。”
楊廷和朝前走，楊慎也跟上，聽到這句話，一臉震撼：“道盡真理矣！”
“真理……嗯，真理啊！那么生產力有三極：效率、質量、體量，彼此相輔相成，相互哺育，提振一位，便可牽一發而動全身。”
“效率、質量、體量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陽明先生不愿提，只是陛下言論中隨意的一句話，我一直沒看懂。不知道陛下怎么解釋？”
“解釋嗎？”楊廷和想了一下，將朱厚照舉的鋼鐵、紡織例子介紹了一下。
楊慎聽罷，思考了一下說：“仔細一想歷代食貨志，如今我朝之畝產，較之前代，確實有長足的提升。”
“嗯，工具的品質提升，于是生產效率得到提升，引動生產質量得到提升，再配合大明龐大的生產體量，這才使有了如今的變化。”楊廷和應答，思考了一下說，“只是按照陛下的說法，此非圣人之德，這可以說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
“盡信書，不如無書。”楊慎回答。
“……”
楊廷和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話，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今日怎么這么早下值？”
“咳咳……這今日外出調查地方，正好對比今年應天的糧價情況。”
“哦？情況如何？”
“這個，說來話長。”
“那就一邊走一邊說……”
……
時間回到今日早晨。
楊慎如同往常抵達翰林院，本來以為今天又是打醬油的一天，可誰曾想剛走進去。
就看到了一群太監帶著人正在等著他們。
“東廠借調，凡是翰林，隨朝廷前往各地，遴選古書，里頭很多孤本、殘本、原本，甚至還有秦漢的手抄本，一律要進行甄別，然后存入南京藏經閣之中。”
幾個壯漢，舉著銅皮喇叭，對著人群喊著。
“用修兄！快過來，快！”
楊慎還在想著什么事情，就被同僚喊過去。
然后同僚一臉興奮的遞給他一本書：“看看！這是不是唐代的《墨子》！”
楊慎聞言一愣，拿起來打開一看，上邊的字體，讓他沉默了數秒后說：“這是南朝的手抄本。”
“南朝？那更好了！哈哈哈！”
此人興奮的拿過書，跑到了那個太監身邊：“那個公公！我就要這本了！”
“抄錄之后，記得原本歸還。”
這個太監看了一眼，登記下來。
此人舉著書狂笑。
楊慎一臉茫然，轉身抓住一個在書堆里挑書的人問：“這是做什么？”
“陛下恩典，遴選之后，每個人可以挑一本回去抄錄，并且我們這些翰林，都能拿到借書證。”
一個同僚回答，“雖然只有一年份，但可以通過謄抄，送書與朝廷，換來半個月的借書資格。朝廷在南京皇城學府邊上，打算造一座藏經閣，等過幾年造好了，這些書就會重見天日。”
楊慎看著這貨，說得虎頭蛇尾，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實在是興奮過頭了。
“用修兄！要不要出城一趟？”
“出城？”
“對！就是出城！用修兄博覽群書，見多識廣，一定見到了很多古書。四海錢莊這一次從各家抵押物中，收回了大量古書。這些書，四海錢莊的粗人看不懂，因此需要有識之士去查一下，若是孤本、善本會留下，余者重復的會選珍藏留下，余者準備拍賣。”
“拍賣！簡直用銅臭污染圣賢！”有后邊進來的人，一聽這話，頓時怒不可遏。
“這些書，都是一些大家族藏在家中的書籍，甚至連竹簡都有。可是這群人壟斷這些書籍，從不對外出借，朝廷這一次修建藏經閣，就是要去蕪存菁，將龐大的書籍重新編訂，然后孤本、善本甚至允許辦理借書證進行出借。這對于天下讀書人而言，簡直天大幸事！”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些書往后編修，就是我們翰林院庶吉士的事情！
此外，朝廷準備成立一所皇家書局，統一對這些古老的書籍，刊刻發印，拿點幸苦的工本費怎么了！
你我這些人，有機會能讀到秦漢甚至先秦古書，更是要感激陛下開恩！
若不是四海錢莊和陛下目光長遠，這些書只怕會毀滅在各家庫藏、經樓，甚至有些家族，已經私底下聯系其他書商，低價賤賣都不肯給四海錢莊！
四海錢莊尚且與朝廷合作，共同保護此等舊著，而那些貪財的讀書人，拿著家產，抵押貸款，去炒期貨！那與賭博何異？”
這個讀書人明顯就是站在朝廷這邊。
而之前那個諷刺銅臭污染的讀書人，臉色陡然大變，甩袖怒斥：“荒謬！若不是陛下帶著宗人開設這期貨市場，豈有人從中投機取巧！”
“笑話！期貨誕生的初衷，只是為了給百姓一份心安，若是沒有期貨，今年春耕之前，不知道多少人要逃春荒！能有今日江南三省之地，畝產的進步？”
“看來你也不過是個媚上之徒！我王重民羞于與爾為伍！”
“我只是實事求是！倒是你王重民，聽說你買期貨虧得差點家底都沒了吧！你也不過就是一個投機取巧之徒，也敢在這里吠吠！”
“張志和！”
楊慎一看這兩個家伙要打起來，趕緊上去伸手攔住：“兩位莫要爭吵！莫要爭吵！一切都好說話！”
“有什么好說的？他王重民就是看自己虧損了，朝廷賺了，心中不悅罷了。只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敢睜開眼看看百姓今歲的豐收，與這種故步自封的自閉之徒言事，無話可說！”
“好一個我虧損？是，那些種地的百姓是賺到了錢！可是城中百姓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應天城內，一斗米多少錢？”
“看過！不過就是五錢銀子！”
“好啊！不過就是五錢銀子？知道五錢銀子是什么概念嗎？”
“兩位不要吵！這樣，咱們去好好的調查一次，反正看這么多書，也得好幾天的借調，我們先去調查一下民生情況，再做判斷？凡事，不能只看一面，應當全面。”
楊慎也知道他們一直吵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趕緊出來說和，然后提出調查各地的情況，來一個綜合對比。
“用修兄所言極是！王重民你可敢調查之后在說話！”
“怕你不成！走！”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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